第32章：穀中感應血脈力，九尾微光引方向
    那根顫抖的手指，像是在無邊黑夜裏掙紮著指向唯一星辰的溺水者，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沈清辭的目光順著她指引的方向望去，那裏隻有一片被歲月與風沙磨平的、更深沉的灰黃，並無任何特異之處。可當他收回視線，落在蘇九九臉上時，卻微微一怔。
    她那雙被淚水浸泡得紅腫的眼睛裏，絕望的死寂正在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癲狂的愕然與探究。那不是看到了什麽，而是……感受到了什麽。
    “那裏……有東西在叫我。”蘇九九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兩片幹枯的葉子在摩擦。她自己都未曾察覺，這短短一句話裏，蘊含著怎樣不敢置信的期盼。
    沈清辭沒有問“是什麽”，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她，聲音放得很輕，怕驚擾了她此刻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心神：“你感覺到什麽？”
    “我不知道……”蘇九九茫然地搖頭，淚水又一次不受控製地滑落，但這一次，不再是因為悲傷。她抬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試圖更清晰地捕捉那份感覺，“不是聲音，是一種……跳動。很遠，很輕，但是……和我的血連在一起。”
    就像一根無形的絲線，穿透了這片死寂山穀的沉重暮氣，精準地找到了她，輕輕撥動了一下她血脈的最深處。
    這股悸動，並非來自她已經覺醒的任何一個馬甲。它不屬於魔主的霸道，不屬於劍尊的淩厲，也不屬於千機樓主的縝密。那是一種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共鳴，溫和，卻帶著不容錯辨的歸屬感。
    是青丘。
    是她血脈源頭的呼喚。
    一股細微的、酥麻的暖意，從她脊椎的末端悄然升起。蘇九九的身子幾不可察地一僵。她能感覺到，那本該沉寂的第九條尾巴所在的位置，正泛起一絲微弱的光與熱，如同在萬年寒冰之下，有一粒火種，被這來自故土的呼喚重新點燃。
    這微光並不耀眼，甚至無法穿透衣物，卻像一個最精準的羅盤，在她的感知中清晰地標明了方向。
    “我要下去。”蘇九九猛地抬頭，看向沈清辭，眼神裏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崖下的山穀，像一隻張著巨口的洪荒巨獸，吞噬了所有的生機與希望，安靜地等待著下一個祭品。以他們二人此刻的狀態，下去無異於自投羅網。
    沈清辭看著她，看著她臉上未幹的淚痕和那雙重新燃起光亮的眼睛，沒有說出任何勸阻的話。他隻是點了點頭，吐出一個字：“好。”
    他轉身，在懸崖邊上仔細查探，很快便找到了一條被碎石和枯藤掩蓋的、勉強可以稱之為“路”的陡峭斜坡。看樣子，是當年山穀裏的居民往來外界的通道之一，隻是早已廢棄。
    “跟緊我。”沈清…辭言簡意賅，將劍鞘重新係穩，率先側身，踩著鬆動的石塊，向下探去。
    蘇九九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跟了上去。
    下行的路遠比想象中更艱難。腳下的碎石不斷地向下滑落，滾入下方深不見底的霧氣中，半晌才傳來幾不可聞的回響。呼嘯的山風從穀底倒灌而上，吹得人幾乎站立不穩。
    蘇九九屏住呼吸，將全部心神都放在腳下。她不敢去看兩旁的深淵，也不敢去想這片土地上曾發生過的慘劇。此刻，她心中隻剩下那個越來越清晰的指引。
    沈清辭始終在她前方半步之遙的位置，每一步都踩得極穩。他用身體為她擋住了大部分的風，在遇到格外陡峭之處時，便會停下來，朝她伸出手。
    他的手掌微涼，卻幹燥而有力。每一次被他拉住，蘇九九都能感覺到一股沉穩的力量，從他們相觸的掌心，一直傳遞到她狂跳不止的心髒。
    不知過了多久，當雙腳終於踏上堅實的土地時，蘇九九才發覺自己的腿肚子都在發軟。
    他們已經站在了青丘穀的穀底。
    近距離地站在這片土地上，那種撲麵而來的死寂與荒涼感，比在崖上遠眺時要強烈百倍。空氣中彌漫著塵土與腐殖質混合的幹燥氣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這個地方的死亡。
    一根斷裂的石柱斜插在不遠處的地麵上，上麵雕刻的祥雲瑞獸圖案，已經被風沙侵蝕得模糊不清。更遠處，是一座早已幹涸的池塘，池底龜裂的泥土翻卷著，中心處，一尊九尾狐的石雕傾頹在地，半個身子都埋進了沙土裏，隻露出一隻仰望蒼穹的、空洞的眼眶。
    蘇九九的心又一次被攥緊，窒息般的疼痛蔓延開來。
    但血脈中的那絲牽引，卻像一隻溫柔的手，撫平了她即將失控的情緒。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這帶著死亡氣息的空氣，再睜開時，眼中隻剩下那一個明確的目標。
    她不再需要辨認方向，身體的本能已經為她指明了道路。她邁開腳步，朝著山穀深處走去。
    她的步伐有些踉蹌，卻異常堅定。她繞過倒塌的牆垣，跨過幹涸的溪流，踩在厚厚的、一腳下去便會揚起大片灰塵的枯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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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辭沉默地跟在她身後，目光始終保持著警惕，查探著四周。他能感覺到，蘇九九的狀態很奇怪，像是在夢遊，又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著。她對周圍的斷壁殘垣視而不見，仿佛正走在一條隻有她自己能看到的、無形的道路上。
    越往深處走，那種古老而沉寂的氣息就越是濃鬱。四周的廢墟也漸漸變得高大、完整起來。他們路過一座巨大的、穹頂已經塌陷了一半的神殿，殿門前，兩排石像武士東倒西歪，威嚴的姿態在歲月中化作了某種荒誕的定格。
    蘇九九的腳步在一座殘破的拱門前停了下來。
    拱門之後，是一片相對開闊的廣場。廣場的地麵由巨大的青石鋪就，雖然大部分都已碎裂，縫隙裏長滿了枯黃的野草，但依稀還能看出當年的宏偉。
    而那股呼喚，那股讓她魂牽夢縈的血脈共鳴，源頭就在廣場的另一端。
    那裏，有一座高大的祭台。祭台主體尚算完好，隻是邊緣處處是崩塌的痕跡。
    蘇九九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幾乎是跑著穿過了整個廣場。近了，更近了。那股悸動是如此的清晰，仿佛她能聽到自己心髒與之一同跳動的聲音。
    是什麽？是哪位先祖留下的遺物？還是……青丘的傳承之寶？
    無數個念頭在她腦海中翻滾，讓她因為激動而渾身顫抖。她終於要觸碰到，除了回憶之外，真正屬於青丘的東西了。
    沈清辭緊隨其後，他的眉頭卻微微蹙起。不知為何，越是靠近那座祭台，他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覺就越是強烈。這片山穀太安靜了，安靜得像一個刻意布置好的陷阱。
    蘇九九已經衝到了祭台之下。她仰起頭，看著那座由整塊巨石雕琢而成的古老祭台，那股呼喚，就來自祭台的頂端。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去，繞著祭台跑了半圈，終於找到一側尚算完好的石階。
    她的腳剛踏上第一級台階，一股強大的力量便從祭台頂端擴散開來，將她整個人籠罩。那力量並不傷人，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讓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與此同時，她脊椎末端的那股熱流轟然爆發，第九條尾巴的虛影在她身後一閃而逝，泛起淡淡的、隻有她自己能感知的微光。
    光芒之中，一個古老、威嚴、卻又帶著無盡疲憊與悲傷的聲音，直接在她的靈魂深處響起：
    “青丘之血……你……終於回來了……”
    蘇九九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是先祖的殘魂！
    “……快走……帶著‘它’……快走！他們……來了……”
    那個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焦急，話音未落，祭台頂端猛地亮起一團柔和的白光。白光之中，似乎包裹著什麽東西。
    蘇九九正想回應，想問個清楚。
    突然，一隻手從旁邊伸出，一把將她從石階上拽了下來，緊接著，另一隻手迅速而有力地捂住了她的嘴，將她所有的驚呼都堵了回去。
    是沈清辭。
    他將她整個人都拉到自己身後，用高大的祭台作為掩護，壓低身子，眼神銳利如刀，望向廣場的入口方向。
    蘇九九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懵，剛想掙紮，一陣清晰的對話聲，便順著風，飄進了她的耳朵裏。
    那不是她想象中任何救援者的聲音，而是帶著一種令人厭惡的、居高臨下的腔調。
    “……都找仔細了！宗主有令，那東西一定就在這青丘穀的遺跡深處。”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不耐煩，“當年那群狐狸寧可滅族也不肯交出來，必然是藏在了最核心的地方。”
    另一個聲音附和道：“李師兄說的是。隻要我們能找到‘九尾心核’，獻給宗門，那可是天大的功勞！”
    九尾心核……
    這四個字，如同一道驚雷，在蘇九九的腦海中轟然炸響。她全身的血液，在這一瞬間，仿佛都凝固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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