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途中遭遇暴風雪，三人抱團避嚴寒
    離開臨河鎮向北，天地間的色彩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最初幾日，官道兩旁尚有枯黃的草梗在頑強地刺向天空，遠處的山巒也隻是披了層蕭瑟的灰褐色。但越往北走，那抹灰褐便被一點點剝離，露出底下岩石與凍土青黑的本色。空氣不再是江南那種浸潤骨髓的濕冷，而是化作了無數細小的刀子，幹巴巴地、一下下地刮在臉上，帶來細微的刺痛。
    蘇九九身上的火紅色小披風成了這片蒼茫天地間唯一的亮色。她被沈清辭裹在懷裏，隻露出一顆小腦袋，好奇地打量著這片與南方截然不同的景色。風吹過她鼻尖的胡須，癢癢的，讓她忍不住用爪子撓了撓。
    雲舟走在最前麵，手始終按在腰間的劍柄上，神情戒備。他的步伐穩健，每一步都踩得極實，像一根釘子楔入凍土。身為劍修，他對危險的感知遠比常人敏銳，這片死寂的荒原讓他渾身的肌肉都處於一種蓄勢待發的狀態。
    “前麵風口的氣流不對。”沈清辭忽然開口，他的聲音在愈發凜冽的風中顯得有些飄忽。
    雲舟停下腳步，凝神感受。風不再是直線地吹來，而是帶著一種盤旋的、愈發尖利的呼嘯，像是有無形的巨獸在遠處吞吐氣息。天際線處，那片原本清冷的灰白正迅速被一種濃重的鉛灰色所吞噬，沉甸甸地壓了下來。
    “要起風雪了。”雲舟的臉色沉了下來。
    話音剛落，空氣中便飄起了零星的、比鹽粒還細的冰晶，打在臉上，帶來針紮般的涼意。起初隻是星星點點，但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那冰晶便化作了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整個世界瞬間被一片狂亂的白色所籠罩。
    “不好，是‘白毛風’！”雲舟低喝一聲。
    這不是普通的風雪。極北之地的白毛風，能見度不足三尺，風力足以吹走山石，更可怕的是其中裹挾的極寒之氣，能輕易凍結修士的靈力，侵蝕神魂。
    “催動避塵珠！”沈清辭當機立斷。
    雲舟不敢怠慢，立刻從懷中取出那枚溫潤的白色珠子，將靈力注入其中。避塵珠“嗡”地一聲，散發出一圈柔和的白色光暈，將三人籠罩在內。那股能將人骨頭都吹散架的狂風，在接觸到光暈的刹那，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撫平，變得溫和了許多。
    然而，這隻是杯水車薪。光暈之外，風雪咆哮，如萬千妖魔在嘶吼。白色的結界在狂風中搖搖欲墜，光芒忽明忽暗，每一次閃爍，都消耗著雲舟大量的靈力。他的額頭很快便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在這嚴寒中，轉瞬就結成了一層白霜。
    蘇九九徹底蔫了。她感覺自己像一塊掉進冰窖裏的年糕，從裏到外都凍得僵硬。那件火紅的披風雖然能抵禦寒氣，卻擋不住這無孔不入的、能凍結靈魂的低溫。她的牙齒開始不受控製地打顫，發出“咯咯”的輕響，長長的胡須上掛滿了冰渣，看起來可憐極了。
    她拚命往沈清辭懷裏鑽，試圖汲取那唯一的溫暖。
    “撐不住多久，必須找地方躲避！”沈清辭一手緊緊護住懷裏的蘇九九，另一手搭在雲舟肩上，渡過去一股精純的靈力，幫他穩住搖晃的結界。他的目光穿透風雪，冷靜地掃視著周圍。
    在這片白茫茫的世界裏，所有地貌都被大雪覆蓋，根本無從分辨方向。
    “跟我走！”沈清辭的聲音斬釘截鐵。
    他沒有選擇順風或逆風，而是斜著切入風勢最猛烈的一個方向。雲舟不解，但出於信任，他還是咬牙跟上。三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沒過膝蓋的積雪中跋涉，每一步都異常艱難。
    風雪刮在避塵珠形成的結界上，發出“劈啪”的爆響，像無數冰雹砸在窗紙上。蘇九九把頭埋得更深了，隻覺得末日降臨。她腦子裏亂糟糟地想，要是魔主馬甲在就好了，別說區區風雪，就是把這片冰原掀了都行。或者劍尊馬甲也行，一劍劈開這風雪，開出一條通天大道。
    偏偏現在，她隻是隻快要凍僵的小狐狸。
    就在雲舟感覺體內的靈力即將告罄時，沈清辭忽然停了下來。
    “到了。”
    他指著前方一處被積雪半掩的、不起眼的岩壁。若非他指出來，雲舟隻會以為那是一塊普通的山石。沈清辭上前，用手撥開厚厚的積雪，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彎腰通過的漆黑洞口。洞口有風倒灌出來，但相比外麵毀天滅地般的狂風，已是溫和了太多。
    一股劫後餘生的狂喜湧上雲舟心頭。他撤去避塵珠的結界，第一個鑽了進去。
    山洞不深，約莫隻有丈許，地上是幹燥的沙石，角落裏堆著一些不知名野獸的枯骨。雖然簡陋，卻足以遮蔽這漫天風雪。
    沈清辭抱著蘇九九最後一個進來。外界的喧囂被岩壁阻隔，世界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風聲在洞口盤旋，發出“嗚嗚”的、如同鬼泣的聲響。
    雲舟靠著牆壁，大口喘著氣，臉色蒼白。他從儲物袋裏取出火石和一些幹柴，試圖生火。然而，柴火帶著潮氣，火石打了半天，也隻迸出幾點微弱的火星，很快便被洞口的寒風吹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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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用的，”沈清辭看了一眼，“這裏的寒氣能壓製火靈，尋常火焰點不著。”
    他說著，將懷裏那團已經凍得有些發懵的小東西放了下來。蘇九九的四肢都有些僵了，她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小小的身體抖得像秋風裏的落葉。
    雲舟看著她這副模樣，心裏又急又愧。“都怪我，靈力不濟，讓前輩受寒了。”他說著，又想催動避塵珠。
    “省點力氣。”沈清辭製止了他，“你的任務是盡快恢複，後麵還有更長的路。”
    他走到蘇九九身邊，蹲下身。蘇九九感覺到他靠近，下意識地就想往他身上蹭。那是一種源於生物本能的、對熱源的渴望。
    沈清辭沒有躲。他盤膝坐下，將那隻凍得瑟瑟發抖的小狐狸撈了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後將雙手輕輕地覆在了她小小的、不斷起伏的背上。
    一股暖流，從他的掌心源源不斷地渡了過來。
    那不是火焰般灼熱的靈力，也不是純陽劍意那種霸道的暖意。那股力量，溫和、綿長，像初春解凍的溪水，悄無聲息地滲入她的四肢百骸，驅散著那股幾乎要將她血液都凝固的寒氣。
    蘇九九僵硬的身體，在這股暖流的包裹下，一點點地舒展開來。她舒服地歎了口氣，緊繃的肌肉放鬆下來，連尾巴尖都愜意地翹了翹。她能感覺到，那股暖流精準地流遍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撫平了她暴躁不安的妖力，安撫著她冰冷的神魂。
    太舒服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沈清辭的靈力，怎麽像個大號的暖寶寶，還是帶按摩功能的那種。
    她調整了一下姿勢，把小腦袋擱在他的手腕上，鼻尖蹭著他的掌心，漸漸陷入了半夢半醒的安逸之中。
    一旁的雲舟看著這一幕，眼中又一次流露出深深的敬佩。
    這位沈丹師，當真深不可測。他竟能將自身靈力控製得如此精妙，化作這般潤物無聲的暖流，為前輩驅寒療傷。這等對靈力的掌控力，別說是丹修，就算是一些專修水係功法的金丹真人，也未必能做到。
    前輩身邊，果然無凡人。
    雲舟徹底放下心來，他吞下一顆丹藥，閉上雙眼，開始抓緊時間打坐恢複。
    山洞內，陷入了奇異的寧靜。
    洞外，是白毛風的瘋狂肆虐。洞內，是三個人無聲的相守。
    沈清辭垂著眼，看著腿上那隻已經睡熟的小狐狸。她的呼吸變得平穩而綿長，粉嫩的鼻尖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睡顏恬靜而毫無防備。他能感覺到，她小小的身體已經完全放鬆，柔軟的皮毛下，那顆躁動不安的心髒，也終於平穩了下來。
    他的指腹，輕輕地、無意識地，在她背上柔軟的絨毛間摩挲。
    輸送靈力的過程，對他而言消耗並不大。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感覺到自己的丹田氣海之中，除了那股屬於築基修士的平穩靈力外，另一股一直被他死死壓製著的力量，似乎也因這極寒環境的刺激，以及為了保護這隻小狐狸的本能，而有了一絲蘇醒的跡象。
    那是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
    蘇九九在溫暖的睡夢中，忽然蹙了蹙眉。
    她感覺那股從沈清辭掌心傳來的暖流，似乎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它依舊溫和，依舊綿長，但在這股暖流的至深之處，仿佛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
    不再是單純的靈力，其中夾雜了一絲極淡的、卻磅礴浩瀚的草木生機。那氣息，比她聞過的任何靈藥都要純粹，比千年人參的藥氣還要醇厚。它像春天第一縷陽光下，萬物複蘇時泥土裏散發出的芬芳，又像深藏於大地之根的、最古老的生命脈動。
    這股氣息，讓她感到無比的舒適與親切，甚至讓她體內的青丘血脈，都產生了一種歡欣雀躍的共鳴。
    可……這又是什麽？
    一個丹修，身上怎麽會有如此精純的、近乎於本源的生命氣息？
    蘇九九的意識在舒適的暖意和巨大的困惑中沉浮。她努力想睜開眼，想看清楚，想弄明白，可眼皮卻重若千斤。
    就在她即將徹底沉睡過去的前一刻，她似乎聞到，那股奇異的草木清香之中，還混雜著另一縷更加隱晦的氣息。
    那是一股……藥香。
    卻不是凡火熬煉丹藥的焦香，而是一種……仿佛神農嚐百草，萬藥皆臣服的……無上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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