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春秋舟上辯道心,一言驚破萬古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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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渡船,並非舟。
    它更像是一座移動的、懸浮於九天之上的白玉學宮。船體之上,雕梁畫棟,回廊曲折,每一根梁柱,每一片瓦當,都銘刻著上古儒門聖賢的經義文章。空氣中,沒有風聲,隻有一陣陣若有若無的、仿佛源自天地之初的朗朗讀書聲,此起彼伏,匯聚成一股浩瀚、中正、平和,卻又帶著不容置疑之威嚴的浩然正氣。
    這股正氣,對於邪魔外道而言,是刮骨鋼刀,是焚魂烈焰。但對於心懷坦蕩之人,卻是最能靜心凝神,助益修行的無上靈韻。
    然而,韓宇,卻是個例外。
    他慵懶地斜倚在船頭的白玉欄杆旁,手持羽扇,憑欄遠眺。那足以讓鬼王都心驚膽戰的浩然正氣,吹拂在他身上,竟如同最和煦的春風,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未能掀起。他沒有感受到半分壓製,反而覺得,這地方,日光甚好,風景不錯,是個午後小憩的絕佳之所。
    “先生,此地氣息,好生奇怪。”蘇九兒站在他身後,小聲嘀咕道。她身為九尾天狐,對這股至陽至剛的浩然正氣,本能地感到一絲不適,但因為韓宇就在身旁,那股不適,又被一層無形的、更高級的道韻,輕易地隔絕在外。
    “不奇怪。”韓宇搖著羽扇,悠悠笑道,“狗在自己的窩裏,總會叫得比較大聲。這裏,是他們的主場,自然要將排場,做得足一些。”
    他這番比喻,粗俗,卻又無比精準。
    一旁的李子玄,聽得是心驚肉跳,卻又覺得無比貼切,想笑又不敢笑,隻能強行憋著,一張臉漲得通紅。
    就在這時,一個充滿了憤怒與壓抑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巧言令色,妖言惑眾!”
    隻見那位曾在廢墟前嗬斥過韓宇的年輕儒生——孟方,正手捧一卷竹簡,麵沉如水地走了過來。他的身後,還跟著幾名同樣義憤填膺的學宮弟子。他們看著韓宇那副慵懶隨意的姿態,仿佛看到了一塊落在白璧之上的汙泥,眼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厭惡與鄙夷。
    “溫如玉!”孟方將竹簡重重一合,發出一聲清脆的爆響,他對著韓宇,傲然昂首,厲聲質問道,“我至聖學宮,乃人族文脈之宗,教化萬民,傳承聖道!春秋渡船,更是聖人法器,承載浩然正氣!爾一介邪魔,身處此地,非但不思悔改,竟還敢口出狂言,侮辱聖賢!當真是不知死活!”
    韓宇緩緩轉過身,用一種仿佛在看一個正在哭鬧的孩童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隨即,輕輕一歎。
    “病得不輕。”
    “你!”孟方被這三個字,氣得渾身發抖,他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冷笑道,“休要在此裝神弄鬼!你既敢隨律法天君大人親赴學宮,想必也自詡有幾分歪理邪說!我孟方不才,今日,便在此,與你行一場‘道心之辯’!”
    “我便要當著所有人的麵,撕下你那張虛偽的麵具,讓你這邪魔,在我儒門正道之前,無所遁形!”
    他此言一出,船上所有學宮弟子的目光,都匯聚了過來,就連那在船艙深處閉目養神的律法天君,也緩緩睜開了雙眼,一道無形的、審視的目光,投射而出。
    “道心之辯?”韓宇臉上露出了幾分興趣,“如何辯?”
    “便辯這——天地之根,善惡之本!”孟方昂首挺胸,聲音洪亮,充滿了屬於儒門弟子的自信與驕傲,“我且問你,何為善?何為惡?”
    “善,便是尊天地,守禮法,循人倫,克己複複禮,是為仁!惡,便是縱私欲,亂綱常,無法無天,是為魔!此乃聖人定下的萬古不易之真理!你,可認同?”
    韓宇聞言,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反問道:“我且問你,一位醫者,見一人腿生惡疽,若不斬斷,則毒氣攻心,必死無疑。醫者當機立斷,揮刀斷其腿,救其性命。請問,這‘斷腿’之行,是善,是惡?”
    孟方一愣,隨即不假思索地答道:“為救性命,行霹靂手段,雖有傷殘,然其心為仁,其果為生,自是善舉!”
    “好。”韓宇點了點頭,又問道,“再問你,一條大河,因天降暴雨,即將決堤,下遊,乃是一座百萬生民之城。然其側,有一片良田萬畝,其上,有農夫百人。若此時,掘開良田之堤,引洪水分流,可保百萬城池無恙,卻必將淹沒良田,使那百名農夫,流離失所,甚至死於非命。請問,這‘掘堤’之行,是善,是惡?”
    這個問題,瞬間讓孟方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他沉吟了許久,才艱難地開口:“為救多數,而損少數,雖有不忍,然兩害相權取其輕,此……亦是為善。”
    “很好。”韓宇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手中的羽扇,輕輕一搖,聲音,陡然變得冰冷而銳利。
    “那我再問你!五百年前,禦靈仙山,為壯大宗門,庇護一方人族,抵禦南荒妖禍,此為‘保百萬城池’。然其暗中,卻行齷齪之事,以陰謀詭計,覆滅青丘一族,奪其神獸,囚禁萬靈,此為‘淹萬畝良田’!請問,禦靈仙山,是善,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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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
    這個問題,如同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地劈在了孟方的識海之中!
    他整個人,如遭雷擊,瞬間僵在了原地!那張總是充滿了驕傲與自信的臉,第一次,變得煞白如紙!
    是啊!禦靈仙山是善是惡?
    若說它善,它手段卑劣,血債累累!
    若說它惡,它又確實庇護了一方安寧,為人族立下過汗馬功勞!
    用他自己剛剛才認可的邏輯,這,竟是一個無法被簡單定義的……矛盾體!
    “你……你這是詭辯!”孟方嘴唇哆嗦著,試圖反駁,卻發現,自己的大腦,竟陷入了一片混亂,那套他從小學習,堅信不疑的“善惡”標準,在這一刻,竟出現了巨大的裂痕!
    韓宇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善惡,從來都不是絕對,它隻是,不同立場下的不同選擇。你們以‘規矩’為天,以‘禮法’為尺,試圖去丈量這複雜混沌的人心與天地,卻不知,這規矩與禮法本身,便是由更強的‘立場’,所製定。”
    “你們的善,是聖人眼中的善。你們的惡,是聖人眼中的惡。你們,從未用自己的眼睛,去看過這個世界。”
    “我行醫道,從不問善惡。”韓宇的聲音,變得悠遠而又充滿了某種超然的魔力,“我隻問‘病’與‘不病’。人心有病,我醫人心。天地有病,我醫天地。”
    “禦靈仙山,從根上,便已腐爛。貪婪是病,虛偽是病,自欺欺人更是病入膏肓!我來,隻是揭開了那塊早已流膿的遮羞布,讓它自己,在自己的病痛中,潰爛、死亡。這,便是‘平衡’,是‘天道’。”
    “爾等,困於善惡之表象,畫地為牢,沾沾自喜,卻早已,病入骨髓而不自知。”
    “可悲,可歎。”
    “噗——!”
    當韓宇最後一個字落下,孟方再也承受不住這股恐怖的、足以顛覆其世界觀的言語衝擊,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那身引以為傲的浩然正氣,竟在瞬間,潰散了大半!他的眼神,變得時而瘋狂,時而迷茫,道心,已然瀕臨崩潰!
    “孟方!”
    律法天君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孟方身後,他伸出一指,點在孟方的眉心,一股中正平和的浩然正氣,強行灌入,穩住了他即將崩潰的神魂。
    但,即便如此,律法天君看向韓宇的眼神,也已然徹底變了!
    那不再是審視,不再是警惕,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他終於明白,自己帶上船的,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他不是邪魔。
    邪魔,尚在“惡”的範疇之內,可以用律法去審判,用正氣去鎮壓。
    而眼前這個人,他是一股“道”!一股與儒門聖道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悖,卻又偏偏能自圓其說,邏輯完美閉環的……未知之“道”!
    他能一言,驚破萬古儒心!
    他若到了至聖學宮,麵對那千百萬的儒門弟子,振臂一呼……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就在這時,春秋渡船,猛地一震,緩緩停下。
    船外,那充滿了浩然正氣的雲霧,緩緩散去。一座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其宏偉與莊嚴的巨大城池,出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城池懸浮於天地之間,紫氣東來三萬裏,祥雲繚繞九重天。無數座學宮、殿宇、書院,錯落有致,其間,有聖賢虛影講學,有麒麟鳳凰齊鳴。一股比這春秋渡船之上,濃鬱了千百倍的浩然正氣,化作了實質的金色華蓋,籠罩著整座城池。
    至聖學宮,到了。
    韓宇看著眼前這座人族文明的聖地,臉上,露出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那笑容,在律法天君的眼中,卻比任何邪魔的獰笑,都更加……危險。
    他仿佛看到了一位最高明的醫者,終於,來到了他此生所見,最龐大、最古老,也……病得最深沉的“病人”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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