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殘留著那怪物化為灰燼的細微觸感，冰冷而粗糙。停車場應急燈昏暗的光線下，那點殘留物仿佛帶著不詳的餘溫。楚夜站直身體，環顧四周，空曠的b2層隻有抽風機規律的嗡鳴，剛才那短暫而詭異的交鋒似乎從未發生。
    【環境威脅：已清除。】
    【能量波動：殘餘微弱，持續消散。】
    【警告：持續暴露於規則摩擦環境，身體負荷緩慢增加。】
    係統預設的提示依舊冷靜地陳述著，但無法提供任何策略分析。楚夜深吸一口氣，壓下體內因剛才爆發而略有翻騰的暗影能量。中階暗影大師的境界讓他對力量的掌控更為精細，但失去係統的實時微操輔助，每一次動用能力都像在走鋼絲，需要全神貫注。
    加密通訊器再次震動，打斷了他的思緒。
    “回收小組已就位，三十秒後到達您所在區域。請確保周邊安全。”依舊是“燭龍”指揮部那毫無波瀾的聲音。
    楚夜沒有回應，隻是身形向後一退，融入了旁邊一根承重柱投下的濃鬱陰影之中。【虛跡 v.3】的效果讓他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氣息收斂到極致。他需要確認“燭龍”的效率和專業性，這關乎後續合作的基礎。
    幾乎是掐著點，一輛外觀普通的市政工程車無聲無息地滑入b2層，停在距離殘留物幾米遠的地方。車上迅速下來兩名穿著灰色工裝、戴著口罩和鴨舌帽的人員，動作麻利，訓練有素。他們手持一個閃爍著微弱藍光的密封罐，精準地將那點灰燼殘留物收集起來，隨後又用某種儀器掃描了周圍區域，處理掉所有可能存在的能量痕跡。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分鍾，完成後兩人迅速上車，工程車悄無聲息地駛離，仿佛從未出現過。
    “效率不錯。”楚夜從陰影中走出，心中稍定。至少在處理這些“手尾”上，“燭龍”是可靠的夥伴。
    他拿出加密通訊器，看著屏幕上那條要求麵對麵會談的信息。“級別很高”這幾個字意味著這次會晤非同小可。洛菲絲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他確實需要了解更多情報，也需要借助官方的力量。
    沒有過多猶豫，他回複了那兩個字：
    “時間。地點。”
    通訊器很快閃爍，一條加密坐標和信息傳來：“明日下午三時。臨州市，‘觀瀾’茶舍，竹韻閣。請單獨前來。”
    “觀瀾”茶舍？楚夜知道那個地方，位於老城區，環境清幽，消費不菲，多是些附庸風雅之人或談隱秘生意的人去的地方。選在那裏，倒是兼顧了隱蔽性和看似正常的社交活動。
    第二天下午，楚夜提前半小時抵達“觀瀾”茶舍。他沒有直接進入竹韻閣，而是在茶舍外圍看似隨意地踱步，【暗影感知】全力開啟，如同無形的蛛網蔓延開來。
    茶舍是典型的仿古園林建築，小橋流水，竹影婆娑。在他的感知中，至少發現了三處隱藏極好的監控探頭，以及幾個看似是茶客，但氣息沉穩、目光銳利、坐姿隱含戒備的“安保人員”。布置很周密，但並無明顯的惡意或能量陷阱，更像是標準的安保措施。
    時間接近三點，楚夜才不緊不慢地走向深處的“竹韻閣”。推開雅致的木門，一股清淡的茶香撲麵而來。房間內布置簡約，一張根雕茶海，幾張檀木椅。窗前背對著他，站著一位穿著深灰色中山裝、身形挺拔、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的老者。
    聽到開門聲，老者緩緩轉過身。他看起來大約六十歲上下，麵容清臒，眼神溫和卻透著一種洞悉世事的銳利，仿佛能看穿人心。他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對楚夜做了個“請”的手勢。
    “楚夜先生，請坐。老朽姓秦，秦懷遠。負責‘燭龍’部門的部分協調工作。”老者的聲音平和，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從容。
    楚夜在他對麵坐下，目光平靜地與之對視。“秦先生。”他打了個招呼，沒有多餘寒暄。
    秦懷遠也不在意，熟練地開始燙杯、洗茶、衝泡，動作行雲流水，帶著一種獨特的美感。“這是今年的明前龍井，嚐嚐。”他將一杯清澈碧綠的茶湯推到楚夜麵前。
    楚夜端起茶杯，嗅了嗅茶香，淺嚐一口。茶湯入口甘醇，韻味悠長，是頂尖的好茶。但他此刻無心品茗，放下茶杯，直接切入主題：“秦先生找我來，不是為了喝茶吧？關於‘那位’，你們掌握了什麽新動向？”
    秦懷遠也放下茶壺，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變得嚴肅起來。“楚先生快人快語，那老朽也不繞圈子了。”他雙手交疊放在茶海上，身體微微前傾，帶來一股無形的壓力。
    “根據我們動用所有渠道，包括一些……非常規手段獲取的信息綜合分析，‘那位’——我們暫稱之為‘暗影女王’——在上次的儀式受挫後，並未放棄她的核心計劃。相反，她似乎加快了某種‘鋪墊’。”
    “鋪墊？”楚夜眉頭微蹙。
    “是的。”秦懷遠點頭，“我們監測到，全球範圍內的規則‘磨損’正在以一種緩慢但穩定的速度加劇。這種加劇並非均勻分布，而是沿著幾條隱性的‘能量脈絡’進行。同時，一些曆史上曾出現過異常現象的區域，近期也監測到暗影能量活性的異常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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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看著楚夜的眼睛：“我們認為，她可能在構築一個前所未有的、覆蓋全球的超巨型‘儀軌’。上一次的‘回響之廳’儀式，可能隻是這個龐大局序的……一個關鍵節點，或者一次測試。”
    楚夜心中凜然。覆蓋全球的儀軌？這規模遠超他之前的想象。如果真是這樣，洛菲絲所圖之大，恐怕不僅僅是入侵，而是……重塑？
    “你們能確定儀軌的具體作用和目標嗎？”楚夜追問。
    “目前還不能完全確定，”秦懷遠搖搖頭，神色凝重，“但根據能量模型推演和古籍中的零星記載，最壞的可能性是……‘置換’或者‘覆蓋’。以她掌控的暗影界域規則，強行覆蓋甚至替換掉我們世界的物理規則。屆時，地球將不再是我們熟悉的家園，而會變成一個……更適合她和她子民生存，但對我們而言可能是煉獄的新世界。”
    饒是楚夜早有心理準備，聽到這個推測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規則層麵的覆蓋？這比單純的武力征服要可怕得多，是真正的根源性毀滅。
    “所以，你們找我的目的是？”楚夜穩住心神，問道。
    秦懷遠目光灼灼：“合作。深度合作。我們需要你關於‘暗影女王’及其力量體係的第一手知識，需要你作為‘鑰匙’的潛在能力，來尋找這個可能存在的超巨型儀軌的弱點，或者幹擾、阻止它的方法。同樣，我們會向你完全共享我們掌握的所有情報，並提供一切可能的資源支持。”
    他身體微微前傾，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楚先生，這不再是某個城市或國家的危機，這是關乎兩個世界命運，關乎地球上每一個人類存亡的戰爭。我們需要你，而你也需要我們。”
    楚夜沉默了片刻，指尖無意識地在微涼的茶杯邊緣摩挲。秦懷遠的話證實了他最壞的猜想，也將一副更加沉重、更加絕望的圖景擺在了他麵前。獨自對抗洛菲絲，無異於螳臂當車。與“燭龍”合作，是當前唯一看似可行的路徑，盡管這條路同樣布滿荊棘和未知的風險。
    他想到了父母，想到了蘇曉那陽光下的笑臉，想到了這個城市裏無數毫不知情、依舊為生活奔波的人們。
    過了許久，他抬起頭，迎上秦懷遠期待而銳利的目光，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我可以合作。但有幾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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