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單雄信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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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瓦崗山西寨,單雄信身披重甲,手提金頂棗陽槊,例行巡營。連日來的猜忌與不安,讓他夜不能寐,唯有親自檢視防務,方能稍解心頭鬱結。
西寨本是羅成幽州軍的駐地,此刻卻靜得異乎尋常。營火稀疏,哨塔之上,不見熟悉的白袍身影,連平日裏那些傲氣十足的幽州騎兵操練的聲響也消失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人去樓空的死寂。
單雄信濃眉緊鎖,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大步走向中軍大帳,一把掀開帳簾!
帳內空空如也!案幾整潔,行軍床鋪疊得一絲不苟,仿佛從未有人住過。唯有那杆原本應立在兵器架上的五鉤神飛亮銀槍,不見了蹤影。
“羅成呢?!”單雄信厲聲喝問隨行的哨官。
哨官戰戰兢兢:“回……回並肩王,羅將軍昨夜下令全軍整裝,說是……說是奉密令移防,天未亮就……就開拔了……”
“移防?奉誰的密令?本王為何不知!”單雄信心頭巨震,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他猛地轉身,衝向一旁的偏帳,那是羅成幾名心腹偏將的營房,同樣空無一人!
“不好!”單雄信臉色驟變,一種被徹底愚弄、背叛的怒火瞬間點燃!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翻身躍上戰馬,狂吼道:“隨我去秦瓊府邸!去程咬金那兒!”
馬蹄聲如雷,踏破了瓦崗山的寧靜。單雄信率親兵直撲秦瓊的兵部尚書府,卻見府門大開,院內隻有幾個老仆在瑟瑟發抖地打掃,主人家早已不知所蹤。他又衝向程咬金的“逍遙王府”,同樣人去樓空,隻剩下杯盤狼藉,仿佛在嘲笑著他的後知後覺。
真相,如同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在單雄信的心頭!
秦瓊!程咬金!羅成!還有王君可、史大奈…… 那麽多賈家樓的結義兄弟,竟然在他眼皮底下,集體叛逃了!他們拋棄了瓦崗,拋棄了李密魏公,也……拋棄了他單雄信!
尤其是羅成的離去,像一根毒刺,深深紮進了單雄信最痛的地方!那個冷麵冷心的小白臉,那個他始終看不順眼、卻不得不承認其勇武的幽州公子哥,那個曾與他多次衝突、甚至被他視為眼中釘的表弟,竟然如此決絕地走了!連一聲招呼都不打!這不僅是背叛,更是對他單雄信徹頭徹尾的蔑視和羞辱!
“啊——!!!”
單雄信勒馬立於空蕩的校場中央,仰天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這咆哮聲中,充滿了被欺騙的暴怒,被拋棄的痛苦,以及一種信念崩塌的絕望!他雙目赤紅,虯髯戟張,渾身煞氣衝天,如同瀕死的猛獸!
“為什麽?!為什麽——!!”他揮舞著長槊,瘋狂地劈砍著空氣,槊風呼嘯,仿佛要將這無情的天地都撕碎,“賈家樓結義!歃血為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都是放屁!放屁——!!”
親兵們遠遠圍著,不敢上前,個個麵露駭然。
很快,李密被驚動,在王伯當、賈閏甫等人簇擁下匆匆趕來。看到狀若瘋魔的單雄信和一片狼藉的空府,李密臉色鐵青,眼中卻閃過一絲果然如此的冰冷,以及一絲除去心腹大患後的輕鬆。他上前沉聲道:“並肩王!冷靜!秦瓊、羅成等人背信棄義,投靠李淵,此乃國賊!朕與你一樣痛心!但此刻,非是悲痛之時!”
單雄信猛地轉頭,血紅的眼睛死死盯住李密,聲音嘶啞如砂石摩擦:“魏公!他們……他們竟然真的走了!投了那李唐!尤其是那羅成小兒!俺……俺與他勢不兩立!”
李密心中暗喜,單雄信越是恨秦瓊、羅成,就越會死心塌地跟著自己。他上前一步,扶住單雄信顫抖的肩膀,痛心疾首道:“並肩王!朕知你重情重義!然,良禽擇木,賢臣擇主。彼等既無義,我等又何須掛懷?從今往後,你便是朕的西魏擎天博玉 柱,架海紫金梁!朕與你,共擔這江山社稷!待他日掃平李唐,定將秦瓊、羅成這些叛徒擒來,由你親手處置,以泄心頭之恨!”
這番話,如同火上澆油,將單雄信的怒火引向了李唐王朝和那些“叛徒”。他“噗通”一聲單膝跪地,抱拳過頭,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顫抖,卻帶著刻骨銘心的決絕:
“魏公!單雄信在此對天立誓!從今日起,俺這條命,就是魏公的!此生此世,與李唐勢不兩立,與秦瓊、羅成這些背信棄義之徒,不共戴天! 若不報此仇,俺單雄信誓不為人!”
“好!好!朕得並肩王,如高祖得韓信!”李密連忙扶起他,心中大定。
單雄信站起身,望向北方——那是太原的方向,也是秦瓊、羅成等人離去的方向。他的眼神,不再有痛苦和迷茫,隻剩下滔天的恨意與毀滅一切的瘋狂。賈家樓的情義,在他心中已徹底死亡。取而代之的,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這份因背叛而燃起的極致怒火,將如同宿命的枷鎖,牢牢鎖住單雄信的餘生,驅使他走向那條與故人為敵、與天命相抗的,注定的悲劇之路。
瓦崗山的風,嗚咽著吹過,卷起塵埃,仿佛在為這段逝去的兄弟情義,奏響最後的挽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