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羅成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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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慶功宴的喧囂已然散去,長安天策府的輝煌初啟。羅成受封燕國公,授左驍衛將軍,賜府邸於帝都,榮寵至極。他依舊是一身白衣,一杆銀槍,冷麵寒槍,令長安權貴側目,軍中將士敬畏。然而,無人知曉,這位看似冷峻如冰、銳氣逼人的少年名將,自那日刑場歸來後,便墜入了無休無止的夢魘深淵。
是夜,長安,燕國公府。
月色淒冷,透過雕花窗欞,在羅成寢居的光滑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府邸深邃,寂靜無聲,唯有夜風偶爾拂過庭竹,發出沙沙的輕響,更添幾分詭譎的靜謐。
羅成躺在錦榻之上,劍眉緊鎖,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他睡得極不安穩,身體時而緊繃如弓,時而微微顫抖。
夢中,沒有長安的繁華,沒有天策府的榮耀,隻有一片無邊無際的血色荒原。天空是暗紅的,仿佛被鮮血浸透,一輪綠色的殘月高懸,散發著不祥的光暈。
“羅成……還我命來……”
一個沙啞、充滿無盡怨恨的聲音,自四麵八方響起,如同無數冤魂在哭泣、在呐喊。
血霧翻湧,凝聚成一個高大魁梧、渾身浴血的身影。他穿著殘破的瓦崗戰甲,脖頸處有一道觸目驚心的斷口,鮮血淚淚湧出,染紅了半身。他手中提著一杆斷裂的棗陽槊,槊尖滴著粘稠的血液。他的臉,正是單雄信!隻是那雙眼睛,不再是生前的赤紅怒焰,而是變成了兩個深不見底、燃燒著幽綠鬼火的窟窿,死死地盯住羅成!
“單……雄信!”羅成在夢中厲喝,試圖挺槍,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仿佛被無形的鎖鏈捆縛。
“哈哈哈!”單雄信的鬼影發出淒厲的狂笑,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在血地上留下一個燃燒的腳印,“羅成!小白臉!你害得俺好苦啊!刑場之上,你可痛快?!今日,俺便帶你下去,咱們再戰三百回合!看看是你的銀槍快,還是俺的斷槊狠!”
鬼影揮舞斷槊,帶著腥風血雨,朝羅成當頭砸下!那槊風冰冷刺骨,蘊含著滔天的怨氣與死意!
羅成奮力掙紮,猛地刺出銀槍!槍尖穿透鬼影,卻如中虛無,鬼影發出一陣扭曲的怪笑,化作更多血色的觸手,纏繞上來,勒緊他的脖頸,冰冷窒息!
“你不是能嗎?你不是傲嗎?下來陪俺!瓦崗的兄弟都在下麵等著你呢!秦瓊!程咬金!他們都跑不了!哈哈哈!” 鬼影的臉在羅成眼前無限放大,那幽綠的鬼火幾乎要灼傷他的瞳孔。
場景驟然變幻。不再是荒原,而是陰森恐怖的閻羅殿!牛頭馬麵猙獰咆哮,單雄信高坐於血池之上的骸骨王座,腳下浮沉著無數扭曲的鬼影,皆是被羅成陣前斬殺的敵將!他們伸出白骨手臂,哀嚎著抓向羅成!
“跪下!向俺認錯!向瓦崗的英靈認錯!” 單雄信的咆哮震得殿宇搖晃。
“我沒錯!”羅成在夢中嘶吼,銀槍狂舞,槍芒撕裂鬼影,但鬼影隨滅隨生,無窮無盡。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與恐懼,這不是戰場上的生死搏殺,而是靈魂層麵的啃噬與折磨!
“噗——!”
劇痛傳來!羅成低頭,隻見自己的胸膛,被單雄信的鬼爪生生洞穿!沒有流血,卻有一種魂魄被撕裂的極致痛苦!他看到自己的心,竟是一塊冰冷堅硬的寒鐵,上麵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
“看!你的心是鐵的!是冷的!所以你才如此無情!” 單雄信的鬼臉湊近,獰笑著。
“不……不是……”羅成想要辯解,卻發不出聲音。
就在他意識即將被黑暗吞噬之際——
“表哥!表哥!醒醒!”
一個急切的聲音,如同天籟,將他從深淵中猛地拉回!
羅成霍然坐起,大汗淋漓,劇烈喘息!寢居內,燭火早已熄滅,隻有清冷的月光。表弟羅煥(或設定為一親近族人)正一臉擔憂地搖著他的肩膀。
“表哥,你又做噩夢了?”羅煥點亮燭火,看到羅成蒼白如紙、冷汗浸透寢衣的模樣,嚇了一跳。
羅成沒有回答,他猛地摸向自己的胸口,觸手是溫熱的皮膚和有力的心跳。他環顧四周,熟悉的房間,沒有血月,沒有荒原,沒有鬼影。
但那種冰冷的窒息感與魂魄撕裂的痛楚,卻如此真實,殘留不去。
他揮手讓羅煥退下,獨自坐在榻上,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空洞。自刑場歸來,夜夜如此。那個他曾在陣前毫不畏懼、甚至不屑一顧的對手,竟在死後,以這種詭異的方式,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他想起單雄信臨死前的詛咒,想起那衝天的青光,想起徐茂功曾說過的“星宿相克,煞氣反噬”。
“難道……這便是宿命?”羅成低聲自語,聲音沙啞。他從未信過這些,但此刻,卻由不得他不信。他贏了,贏得了榮華富貴,贏得了天下威名,卻似乎……輸掉了內心的安寧。
白虎煞星,克盡天下,亦被天下所克。 斬殺青龍,了卻宿怨,卻也引動了自身最深的煞氣心魔。那看似冰冷的勝利之下,是無法與人言說的煎熬。
這一夜,羅成再無睡意。他披衣起身,走到院中,仰望星空。白虎星宿在北方天際熠熠生輝,光芒銳利,但若細看,那星光邊緣,似乎隱隱纏繞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色晦暗。
他知道,這場青龍與白虎的宿命對決,遠未結束。它從沙場,轉移到了他的夢裏,他的心裏。
活著的人,或許比死去的人,承受著更漫長的刑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