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命運的交響 第4章 初遇驚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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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初遇驚鴻
    宴會廳內的氣氛逐漸升溫,如同緩緩煮沸的水。賓客們交談的聲音愈發隨意,笑聲也更加響亮,酒精和權力混合成一種令人微醺的催化劑。
    木冰媚始終恪守著侍者的本分,低垂著眼瞼,專注於手中的托盤和杯盞。她像一台精密設定的儀器,在指定的區域內平穩移動,動作流暢而無聲,盡量讓自己成為這華麗背景中一個不起眼的注腳。
    然而,她那份過於沉靜的氣質,以及即使在統一製服下也難以完全掩蓋的獨特清麗,還是吸引了一些若有若無的目光。有欣賞,有好奇,也有……不懷好意的打量。
    她感覺到一束目光尤為粘稠,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像冰冷的蛇信舔過她的皮膚。她微微蹙眉,借著為一位客人遞送點心的機會,不動聲色地側身,用眼角的餘光瞥去。
    那是一個穿著粉色西裝、頭發梳得油光水滑的年輕男人,正端著酒杯,斜靠在柱子上,嘴角掛著一絲玩味的笑意,直勾勾地看著她。見木冰媚看過來,他非但沒有回避,反而舉了舉杯,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眼神輕佻。
    木冰媚心頭一緊,立刻收回目光,假裝沒有看見,端著托盤向另一個方向走去。她能感覺到那道目光依舊如影隨形地黏在背上,讓她如芒在背。
    這就是高薪背後的風險之一。她早有心理準備,但親身經曆時,仍感到一陣屈辱和惡心。她必須更加小心。
    就在這時,宴會廳入口處傳來一陣不大不小的騷動,原本嘈雜的聲浪似乎被一隻無形的手壓低了幾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
    木冰媚也下意識地抬眼望去。
    隻見一行人正從入口處走進來。為首之人,正是許木。
    他換了一身更為正式的深黑色定製西裝,沒有係領帶,襯衫領口依舊隨意地敞開,與周圍那些一絲不苟的紳士們相比,多了幾分隨性和不羈。但這份隨性,非但沒有削弱他的氣場,反而更襯出一種淩駕於規則之上的絕對自信。
    他並沒有刻意張揚,隻是平靜地走著,步伐沉穩。然而,他所過之處,人群自然而然地分開一條通道,如同摩西分海。周圍那些平日裏在各自領域叱吒風雲的人物,此刻都紛紛露出或熱情、或恭敬、或忌憚的笑容,主動上前打招呼。
    “許先生,歡迎回國!”
    “Arthur,終於等到您了!”
    “許少,久仰大名!”
    許木臉上帶著那抹無可挑剔的、公式化的微笑,與眾人頷首致意,偶爾簡短地回應一兩句,目光卻銳利如鷹隼,飛快地掃過全場,將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
    他就像一顆突然投入湖麵的巨石,瞬間打破了宴會廳內原有的平衡,成為了絕對的中心。
    木冰媚站在人群外圍,隔著攢動的人頭,遠遠地看著那個被眾星捧月般的男人。她看不清他的具體容貌,隻能感受到那種撲麵而來的、強大的存在感,仿佛他周身自帶一個無形的力場,將凡俗隔絕在外。
    那是一個她無法理解,也無法觸及的世界。她收回目光,繼續自己的工作。星辰再耀眼,也與她這塵埃無關。
    她需要去補充一些香檳。托盤中隻剩下最後兩杯了。
    她端著托盤,小心翼翼地穿過人群,向位於宴會廳一側的備餐區走去。那裏有臨時設置的酒水台。
    就在她即將走到酒水台時,斜刺裏,一個身影似乎被旁人無意中撞了一下,踉蹌著向她這邊倒來!
    事出突然,木冰媚根本來不及反應!
    “砰——!”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突兀地響起,壓過了現場的爵士樂和交談聲。
    木冰媚隻覺得手上一輕,隨即是冰涼的液體潑灑在她手臂和前襟上的觸感。她低頭一看,托盤已經脫手掉落在地,上麵剩下的兩杯香檳盡數摔得粉碎,金黃色的酒液濺濕了她的裙擺和鞋子,玻璃碎片在她腳邊綻開,如同破碎的星辰。
    而那個撞到她的人——正是之前那個穿著粉色西裝、眼神輕佻的年輕男人——此刻正“哎呀”一聲,故作驚訝地看著她,臉上卻帶著一絲得逞的、惡意的笑。
    “你怎麽搞的?!沒長眼睛啊?!”他反而搶先一步,拔高了聲音斥責道,瞬間將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木冰媚的心髒驟然停止了一瞬,隨即瘋狂地跳動起來,幾乎要撞出胸腔。她的大腦有片刻的空白,培訓時王經理那句“後果自負”像警鈴一樣在腦海中尖銳作響。
    完了。
    她知道自己被設計了。那個男人是故意的。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無數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有驚訝,有同情,但更多的是看好戲的玩味和審視。那個粉西裝男人身邊的幾個同伴,也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譏誚笑容。
    “對不起,先生,是我不小心。”木冰媚強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壓下心中的憤怒和恐慌,彎下腰,準備先去收拾地上的碎片。現在不是爭辯的時候,息事寧人,減少影響才是最重要的。
    “不小心?你知道我這身西裝多少錢嗎?被你這麽一弄,還能要嗎?!”粉西裝男人卻不依不饒,聲音更大,意圖將事情鬧大。
    這邊的動靜,自然也引起了宴會中心區域的注意。
    許木正與一位資深政要模樣的人交談,聽到動靜,目光淡淡地掃了過來。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這種低級的挑釁戲碼,在這種場合出現,實在有些上不得台麵,也擾了他的清靜。
    他的目光掠過那個一臉囂張的粉西裝男人,印象中是某個暴發戶礦主的兒子,不成氣候。隨即,他的視線落在了那個正蹲在地上,默默收拾碎片的侍者身上。
    她低著頭,他看不清她的臉,隻能看到她纖細的脖頸,和那截因為彎腰而更顯柔美的背部曲線。黑色的禮服裙擺被酒液浸濕,貼在腿上,顯得有些狼狽。但她收拾碎片的動作卻異常沉穩,沒有一絲慌亂,仿佛周圍那些指指點點的目光和斥責都不存在。
    一種異樣的沉靜氣質,與眼前的混亂格格不入。
    就在這時,宴會的主管和王經理聞訊匆匆趕來。王經理看到地上的狼藉和木冰媚,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怎麽回事?!”主管厲聲問道。
    “王經理,你們這請的什麽服務員?毛手毛腳的!把我的酒撞灑了不說,還弄髒了我的衣服!”粉西裝男人惡人先告狀。
    王經理狠狠瞪了木冰媚一眼,連忙對粉西裝男人賠笑:“張少,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們工作失誤!您的衣服我們一定負責清洗賠償!這個服務員我們一定會嚴肅處理!”她說著,就要去拉木冰媚,“你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給張少道歉!然後立刻去結算工資走人!”
    木冰媚的手指被一塊鋒利的玻璃碎片劃了一下,沁出血珠。她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隻是緩緩站起身。
    她知道辯解無用。在這種場合,一個毫無背景的臨時侍者,與一個顯然有身份的賓客,孰輕孰重,不言而喻。王經理需要的是盡快平息事端,犧牲她是最簡單直接的辦法。
    屈辱、憤怒、不甘……種種情緒在她胸中翻騰。但她隻是緊緊抿著唇,抬起眼,看向王經理和那個張少,準備承受這無妄之災。
    然而,就在她抬眼的瞬間——
    她的目光,無意中越過了王經理和張少,與一道冷冽的、帶著審視意味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是許木。
    他不知道何時,已經走了過來,就站在幾步之外,靜靜地看著這邊。他似乎隻是路過,或者是對這邊的騷動感到些許不耐,想要親自過來看看。
    距離如此之近,木冰媚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棱角分明的輪廓,如同大師精心雕琢的作品。鼻梁高挺,唇線菲薄,下頜線繃出一道冷硬的弧度。最懾人的是那雙眼睛,深邃如同寒潭,此刻正平靜無波地看著她,裏麵沒有任何情緒,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壓力,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四目相對。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
    周圍的喧囂、王經理的斥責、張少的叫囂,似乎都瞬間褪去,變得模糊而遙遠。木冰媚的整個世界,隻剩下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她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狼狽,蒼白,卻帶著一種不肯屈服的倔強。
    而許木,在看清她眉眼的那一刹那,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裏,極其罕見地,掠過了一絲幾乎無法捕捉的驚異!
    像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了一顆極小的石子,蕩開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
    這雙眼睛……
    這眉宇間的神韻……
    怎麽會……
    與他記憶中,家族秘藏的那幅明代先祖畫像上的女子,有五六分的相似?!
    尤其是那眼神深處透出的那股沉靜和韌性,幾乎如出一轍!
    是巧合嗎?
    許木的心念在電光火石間轉動了無數次。他回國的一個重要隱秘任務,就是尋找與先祖相關的線索,尤其是那枚失落的九龍玉佩。任何一點可能的關聯,他都不會放過。
    眼前的這個女侍者,雖然衣著狼狽,身份低微,但那份獨特的氣質,以及這驚人的眉眼相似度,讓他無法輕易將其歸為巧合。
    王經理見許木過來,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躬身:“許先生,對不起,打擾到您了!一點小意外,我們馬上處理幹淨!”
    張少看到許木,也瞬間收斂了囂張氣焰,換上一副諂媚的笑容:“許少,沒什麽大事,就是個小服務員不懂規矩……”
    許木沒有看他們,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木冰媚臉上,那絲驚異已經迅速隱去,恢複了慣常的淡漠。
    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瞬間掌控了全場:
    “怎麽回事?”
    簡單的三個字,卻是對著木冰媚問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經理和張少更是錯愕不已。許木怎麽會親自過問這種小事?而且還直接詢問那個肇事的小服務員?
    木冰媚也沒想到這個男人會直接問她。她看著他深邃的眼睛,那裏麵沒有任何鼓勵或者同情,隻有純粹的探究和冷靜。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瀾。事已至此,她沒什麽可再失去的了。與其被冤枉辭退,拿不到工資,不如實話實說。
    她的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有些沙啞,但卻異常清晰,沒有任何哭腔或怯懦:
    “我端著托盤正常行走,是這位先生突然撞了過來,碰到了我的托盤。我願意為我未能及時避讓道歉,但酒水灑落的主要責任,並非全在我。”
    她沒有指責對方故意,隻是平靜地陳述了事實。
    此言一出,張少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張口就想反駁。
    但許木沒有給他機會。
    許木的目光淡淡掃過張少,那眼神並不銳利,卻讓張少瞬間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
    “張公子,”許木的語氣平淡無波,“你的父親張總,最近似乎正在爭取許氏旗下礦業公司的配件供應資格?”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張少的臉色瞬間由紅轉白,冷汗涔涔而下。他父親千叮萬囑,一定要在這次宴會上給許木留下好印象,他剛才的所作所為……
    “是……是……許少,我……我剛才是喝多了,有點暈,沒站穩……”張少結結巴巴地解釋,之前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
    許木不再看他,轉而看向王經理:“既然是意外,處理幹淨便是。這位……”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在木冰媚身上,似乎是在詢問她的名字。
    “……木冰媚。”木冰媚下意識地回答。
    “木小姐,”許木從西裝內袋中取出一個純黑色的皮質名片夾,抽出一張沒有任何頭銜、隻印有一個名字和一組私人電話號碼的純白名片,遞向她,“你的裙子需要清理。費用,算我的。”
    他的動作自然而隨意,仿佛隻是解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麻煩。
    然而,這個舉動,卻讓周圍所有看到的人,瞳孔驟然收縮!
    許木……竟然給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服務員……他的私人名片?!
    就連艾倫·周站在許木身後,眼中也飛快地掠過一絲驚訝,但隨即又恢複了古井無波。
    木冰媚看著那張遞到眼前的、材質特殊的純白名片,愣住了。她沒有伸手去接。
    “不必了,許先生。”她搖了搖頭,聲音恢複了平靜,“是我自己不小心,我會負責清理。謝謝您的好意。”
    她拒絕了他。
    在場的人再次倒吸一口涼氣。她知不知道她拒絕的是什麽?!
    許木遞出的手停在半空,看著眼前這個女子眼中那份不容折辱的清澈和堅持,眼底深處,那抹探究的興趣,似乎更濃了一分。
    他沒有強求,自然地收回了名片。
    “隨你。”他淡淡地說了一句,不再多言,轉身,在眾人複雜難言的目光中,徑直離去。仿佛剛才的一切,真的隻是一段無足輕重的小插曲。
    艾倫·周深深看了木冰媚一眼,快步跟上。
    主角離去,現場的緊張氣氛驟然一鬆。
    王經理看著木冰媚,眼神複雜無比,有後怕,有疑惑,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她揮揮手:“還愣著幹什麽?快把這裏收拾幹淨!木冰媚,你……你去後麵整理一下,然後……繼續工作吧。”
    張少早已灰溜溜地躲到了一邊,不敢再發一言。
    木冰媚默默地蹲下身,繼續收拾地上的碎片。手指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裙擺濕冷地貼在皮膚上,很不舒服。
    但她的心,卻跳得厲害。
    剛才那一刻,與那個男人對視的瞬間,他眼中那一閃而過的驚異,以及他後來的舉動……都透著一股不尋常。
    他為什麽那麽看她?
    他為什麽要給她名片?
    他真的隻是出於紳士風度嗎?
    無數個疑問在她腦海中盤旋。
    她隱約感覺到,有什麽東西,似乎因為這次意外,而變得不一樣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宴會廳二樓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個穿著藏藍色西裝、容貌與許木有三分相似,但眼神更為陰鷙的男人——許木的堂兄許森,正將剛才樓下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他搖晃著手中的紅酒杯,看著樓下那個正在收拾殘局的、身影纖細的女侍者,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冰冷的笑容。
    “木冰媚……?”他低聲重複著這個名字,“有點意思。我這個眼高於頂的堂弟,可從來不會對無關緊要的人,多看一眼啊……”
    他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查一下這個女人的底細。”他對身後的助理低聲吩咐道,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或許,會是一枚……有用的棋子。”
    風波看似平息。
    但命運的齒輪,卻因為這次意外的碰撞,發出了一聲清晰而宿命的“哢噠”聲。
    初遇驚鴻。
    暗流已生。
    第4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