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身形飄退數丈，落在一塊青石之上，體內奔騰的氣血緩緩平複。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那看似平凡的老僧，心中已是驚濤駭浪。
    第五曲大圓滿的全力施為，竟未能讓對方移動半步，甚至未能逼出對方的真正實力！這老僧的修為，簡直深不可測，遠超他的想象。更讓他心驚的是，對方那化解他攻勢的手段，看似是佛門至高禪功，但隱隱約約間，卻又給他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仿佛同根同源，卻又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尤其是最後那句“逍遙子師弟”，更是讓他心神劇震！
    “大師……你究竟是誰？”周易沉聲問道，語氣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探究。
    掃地僧臉上的那份平淡和渾濁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曆經滄桑、看透世事的深邃與平和。他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聲仿佛穿越了漫長的歲月。
    “老衲之名，早已忘卻。若論起來，貧僧出家之前，道號……天衍。”老僧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莫名的磁性。
    天衍？！
    周易瞳孔驟然收縮！這個名字，他曾在逍遙子留下的某些極其古老的劄記角落中見過零星記載！那是逍遙子的大師兄，逍遙派上一代最為驚才絕豔的弟子，其天資甚至還在逍遙子之上！但記載語焉不詳，隻隱約提及此人因與師尊理念不合，早已離開門派，不知所蹤……
    沒想到！他竟然就在少林！還成了這般模樣！
    “你……你是天衍師伯？！”周易失聲問道，饒是他心境修為極高，此刻也難掩震驚。
    掃地僧，或者說天衍，微微頷首，眼中流露出一絲追憶和複雜：“難得……還有人記得這個道號。逍遙子師弟……他終究還是走出了那一步，創出了‘九曲十八彎’……可惜，可惜……”
    他連說兩聲可惜，不知是在可惜逍遙子未能突破最終關卡，還是在可惜別的。
    “師伯既是我逍遙派前輩，為何……”周易心中疑惑萬千。為何叛門而出？為何隱居少林？又為何擁有如此恐怖的佛門修為？
    掃地僧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緩緩道：“你是否疑惑，我為何離派，又為何身負佛門神通？”
    周易點頭。
    “一切，皆源於‘長生’二字。”天衍的目光變得悠遠，“我與逍遙子師弟，皆得師尊真傳，然對如何求得長生，卻走上了截然相反之路。”
    他頓了頓，用了一個比喻：“逍遙子師弟及其傳承，主張的是‘借假修真’，‘駕馭外物’。便如同想過一條大河，他們所思所想，是伐木造船，憑借舟船之力，渡至彼岸。故有北冥吸人功力，有小無相模擬萬法，有淩波微步借力天地……一切皆向外求，借天地之力，成就自身超脫。其‘九曲十八彎’更是此道極致，欲融天地偉力於一身，叩開長生之門。”
    周易默然，這確實是對逍遙派武學理念的精辟概括。
    “而我，”掃地僧指了指自己枯瘦的身體，“則認為，長生之道，首重自身！河就在那裏，為何要借船？為何不能自身學會遊泳，強健體魄，直接泅渡而過？過度依賴外物，終是鏡花水月，甚至可能反受其製！北冥吸功，隱患重重；小無相功，終非根本；即便那‘九曲十八彎’，匯聚天地偉力於一身，身體若不足以承受那般力量，又如何真正超脫？”
    他的語氣漸漸激動起來，仿佛又回到了當年與師弟爭論的歲月：“我認為，長生之基，在於自身！在於將肉身經脈錘煉到極致，將神魂意誌打磨到不朽！自身足夠強大，一念便可通天，何須假借外物？！”
    “於是，你便離開了逍遙派？”周易問道。
    “是。”掃地僧平靜下來，點了點頭，“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與師弟爭執不下，誰也說服不了誰，我一氣之下，便離開了天山，四處遊曆，尋找錘煉自身的無上法門。”
    “後來，我機緣巧合，來到了少林寺藏經閣。”掃地僧眼中露出智慧的光芒，“佛門雖不直言長生，但其諸多功法，恰恰專注於錘煉自身！《易筋經》、《洗髓經》，乃是鍛煉經脈、易筋洗髓的無上寶典，能從根本上改變人的資質體魄，讓身體逐漸朝著無垢無漏的方向進化！《金鍾罩》修煉到極致，可由外而內，成就金剛不壞之身！《金剛伏魔神功》則剛猛無儔，專煉一口至陽至剛的真氣，淬煉體魄，鎮壓心魔！”
    “我便由道入佛，潛心修習這些佛門煉體神功。”掃地僧緩緩道，“我發現，佛門之法，雖進境緩慢，卻根基紮實無比，每一步都走得無比穩固。以《易筋經》、《洗髓經》為基，重塑自身；以《金鍾罩》為盾，堅固體魄；以《金剛伏魔神功》為矛，淬煉真氣。數十年如一日，打磨自身這座‘寶筏’。”
    他看向周易，目光深邃：“如今，你可知為何你的‘九曲十八彎’真氣，雖磅礴浩瀚，卻難以撼動我分毫？”
    周易恍然大悟：“因為師伯您將自身錘煉到了極致！我的真氣再強，對於您而言，就如同洪水衝擊萬年礁石，礁石巋然不動，洪水卻隻能四散而去！您是以絕對的‘體’和‘質’，化解了我‘量’的優勢！”
    “不錯。”掃地僧露出一絲讚許的笑容，“這便是我的路。不假外求，唯重自身。自身強，則萬法不侵，則長生可期。我雖無師弟那等匯聚天地偉力的霸道功法，但論及自身根基之紮實，體魄經脈之強韌，自信已不遜於當年師尊。”
    周易心中震撼無以複加。他終於明白，為何掃地僧如此強大。這是一條與逍遙派主流截然不同、甚至背道而馳的長生之路，卻被他這位驚才絕豔的師伯，憑借無上智慧和毅力，硬生生走通了！而且看起來，成效極其驚人！
    道與佛，造船與遊泳，外求與內煉……兩種截然不同的長生理念，在此刻碰撞、交鋒，卻又奇異地在這位天衍師伯身上，看到了某種殊途同歸的可能。
    少林寺前的喧囂仿佛遠在另一個世界，在這幽靜的山穀中，逍遙派一段被塵封的秘辛，兩位絕頂強者關於長生之道的不同答案，緩緩呈現在周易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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