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複踏入太極殿時，文武百官已按班次立妥。戶部尚書率先出列，捧著賬目冊躬身道：“陛下，西域商路近月屢遭沙盜劫掠，商戶滯留玉門關外，糧草耗損過半，請求朝廷增派戍兵護路。”
    殿內頓時竊竊私語，兵部尚書皺眉道：“如今北境需重兵戍守，若分兵西域，恐難兼顧。”幾位老臣亦附和，擔憂兵力分散會生變數。
    慕容複指尖輕叩禦案，目光沉靜：“沙盜作祟，根源在無固定據點可守，而非兵力不足。”他抬眸看向西域籍的禦史中丞，“李大人，你故鄉距玉門關三百裏處，是否有一處黑石城？”
    李中丞一愣，隨即躬身應道：“正是！那城雖荒廢多年，但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可屯兵亦可囤貨。”
    “那就重建黑石城。”慕容複朗聲道，“令工部調派工匠，聯合西域商戶出資，一月內修複城牆；兵部選派輕騎駐守，既護商路，又可震懾沙盜。商戶出糧，朝廷出軍，互利共贏，無需額外增派重兵。”
    眾臣聞言皆撫掌稱善，戶部尚書亦鬆了口氣：“陛下此計甚妙，既解燃眉之急，又省國庫開支。”慕容複擺擺手，補充道：“另傳諭西域都護府，凡過往商戶，按貨值抽一成稅，專款專用，用於城防修繕與戍兵軍餉，形成長效。”
    議事有條不紊推進，談及西域樂坊選址，慕容複隨口道：“城西洛水之畔，地勢開闊且臨水，既便運輸樂器，又可借水聲襯樂聲，昨日已與月姑娘議過，就定此處。”大臣們見他雖遲了朝，卻對事務了然於心，亦無半分異議。
    散朝時已近末時，慕容複屏退隨從，徑直往月憐心居住的清暉苑去。剛入苑門，便聞笛聲嫋嫋，時而清越時而低回，正是她昨日未改完的《折柳曲》。
    月憐心坐在廊下的梨花樹旁，身著淡綠羅裙，手中玉笛橫吹，陽光穿過花瓣落在她發梢，宛若畫中之人。慕容複放輕腳步走近，直到笛聲漸歇，才笑道：“這一曲比昨日更顯婉轉，隻是尾音略急，少了幾分餘韻。”
    月憐心回頭見是他，臉頰微紅，起身行禮：“陛下回來了？民女正想請教，這尾音該如何調整。”她將玉笛遞給他，指尖還帶著笛身的微涼。
    慕容複接過笛，在石凳上坐下，示意她近身：“你看，吹到最後一句時，氣息要勻，舌尖輕抵笛孔，緩緩收力，如流水漸逝。”他對著梨花樹吹了一遍尾音，笛聲綿長，繞著花枝久久不散。
    月憐心凝神聽著，接過笛試著模仿，卻仍有些生硬。慕容複便從身後輕輕扶住她的肩，手把手調整她持笛的姿勢，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畔：“肩要放鬆，別繃著，氣息從丹田出，而非喉嚨。”
    她耳尖發燙，卻不敢亂動，按他所言調整，再吹時，尾音果然變得舒緩悠長。慕容複鬆開手，看著她眼中的笑意，柔聲道：“果然聰慧，一點就透。”
    兩人坐在花下，月憐心為他吹奏新改的笛譜，慕容複偶爾提點一二，間或說起朝堂上的趣事，引得她輕笑不已。風起時，梨花瓣簌簌落下，落在她的發間、他的衣上，宛若一場溫柔的花雨。
    “陛下，”月憐心忽然停笛，輕聲道，“黑石城重建，民女可否讓樂坊的匠人，燒製一批刻有樂紋的磚瓦？既添雅趣，也讓西域商戶見得燕西禮樂之風。”
    慕容複眸中含笑，點頭應允：“甚好。你既有心，便放手去做。”他望著她眼中的光彩，忽然覺得，這朝堂之外的花庭笛音，與太極殿上的治國良策，皆是他心中不可或缺的燕西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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