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衛的臨時營寨，紮在落魂穀以北三十裏外的一處背風山坡。與落魂穀內的陰森詭譎截然不同，這裏雖然依舊寒冷，空氣中卻充滿了北涼邊軍特有的、混合著汗味、皮革和鋼鐵的氣息，令人莫名的心安。
    殘存的一百二十七名跳蕩營士卒，被妥善安置在營寨一角。熱騰騰的肉湯和麵餅被送了上來，隨軍的醫官穿梭其間，為傷員清洗、包紮傷口，動作麻利而沉穩。沒有人喧嘩，幸存的漢子們沉默地吃著食物，接受著治療，眼神中依舊殘留著落魂穀的驚悸與死戰的瘋狂，但更多的，是一種劫後餘生的茫然與疲憊。
    徐小栓拒絕了醫官優先診治的提議，讓重傷員先來。他靠坐在一個物資箱旁，韓七默默遞過來一個水囊和一塊幹糧。他接過來，機械地咀嚼著，味同嚼蠟。左手的傷口隻是被簡單清洗包紮，隱隱作痛，但比起內心的沉重，這點疼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五百跳蕩兒郎，如今隻剩下眼前這一百二十七人，還包括數十名輕重傷員。張嵩正在不遠處，帶著幾個還能動的斥候，默默地、仔細地清點著收集回來的銘牌，每一塊冰冷的金屬牌子，都代表著一個再也回不了家的兄弟。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袁左宗並未過多打擾他們，隻是吩咐手下滿足跳蕩營的一切需求，並嚴加戒備。他站在中軍大帳前，遠遠望著那片沉寂的營地，冰冷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怒。徐小栓這群人能從那絕地生還，本身就已是個奇跡，更別提他們還帶回了慕容垂狼狽逃竄、損兵折將的戰果。這份韌性和戰力，已然超出了他最初的預期。
    徐小栓吃了幾口，便再也咽不下去。他閉上眼睛，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閃過落魂穀中的一幕幕——詭異的魘獸、腐蝕性的毒瘴、潮水般的瘴蛛、崩塌的祭壇，還有穀口那屍山血海的慘烈搏殺……每一個畫麵，都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懷中那麵冰涼的幽冥鏡。鏡身傳來的寒意，讓他混亂的思緒稍稍清明。若非此鏡，他們早已全軍覆沒。這麵得自落魂穀的古鏡，既是機緣，也仿佛承載了那些逝去弟兄的不甘與執念。
    【係統提示：檢測到宿主情緒劇烈波動，存在心境不穩跡象。建議進行調息，消化此次經曆。】
    【隱藏任務“跳蕩營的歸宿”進度更新：殘部已成功與北涼主力匯合。下一步，決定殘部的未來編製與方向。】
    係統的提示讓徐小栓深吸了一口氣。現在還不是沉湎於悲傷的時候。他必須振作，為這些追隨他出生入死、僥幸活下來的弟兄，謀一個前程，也為那些戰死的英魂，討一個應有的榮光。
    他掙紮著站起身，對韓七和張嵩道：“看好弟兄們，讓大家好好休息。我去見袁將軍。”
    韓七和張嵩重重點頭。
    徐小栓整理了一下破損染血的衣甲，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這才向著中軍大帳走去。
    大帳內，袁左宗正在看著一幅地圖，聽到腳步聲，頭也未抬，隻是淡淡道：“傷勢如何？”
    “謝將軍關心，皮肉之傷，無礙。”徐小栓抱拳行禮。
    袁左宗這才抬起頭，目光如刀，在徐小栓身上掃過，尤其是在他包紮的左手和雖然疲憊卻依舊銳利的眼神上停留了一瞬。“能以殘兵之軀，在落魂穀存活，並於穀口死戰不退，牽製慕容垂主力，你，和你的跳蕩營，沒有丟北涼的臉。”
    這是極高的評價，出自袁左宗之口，更是分量極重。
    徐小栓心中微暖，但更多的是沉重：“末將愧不敢當。五百弟兄出征，僅餘一百二十七人歸來，末將……有負王爺和世子所托。”
    “戰爭，總會死人。”袁左宗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看透生死的冷酷，“你們深入敵後，攪得董卓後方天翻地覆，焚其糧草，毀其馬場，殲其追兵，更間接牽製了慕容垂這部精銳，對霞光城防線幫助巨大。他們的死，重於泰山。”
    他頓了頓，看向徐小栓：“活著的人，要帶著死者的那份，繼續走下去。王爺和世子，不會虧待有功之臣，更不會忘記戰死之魂。”
    徐小栓重重抱拳：“末將明白！”
    “下去好生休整。”袁左宗揮了揮手，“待傷勢稍複，隨我一同返回涼州。王爺和世子，要見你。”
    返回涼州！麵見徐驍和徐鳳年！
    徐小栓心中一震，知道這次九死一生的行動，終於到了論功行賞，也是決定跳蕩營和他自己未來命運的時刻。
    他退出大帳，望著遠處連綿的北涼雪山，感受著懷中幽冥鏡的冰涼，心中思緒翻湧。
    歸途已啟，前路何在？這一百多條跟著他殺出來的性命，又將歸於何處？
    他知道，答案就在那座熟悉的涼州城內。而這一次回去，他將不再隻是那個憑借些許功績和係統輔助的幸運兒，而是真正經曆過血火淬煉，手握一支百戰殘兵的……北涼將領。
    【係統提示：心境逐漸平複，經曆沉澱，武道意誌略有精進。獲得狀態“浴火”小幅提升逆境中的戰鬥力與意誌力）。】
    喜歡雪中悍刀行：天命係統請大家收藏：()雪中悍刀行：天命係統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