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場的空氣像被無形的大手攥緊，連風都似凝固了。
    金輪法王立在高台邊緣，紅衣如燃，錫杖斜指地麵，神通巔峰的氣息如黑雲壓境，沉甸甸地罩在每個人心頭。
    郭靖站在台下，玄色勁裝無風自動，周身浩然正氣凝成實質，與金輪法王的氣息遙遙相抗。
    這無聲的較量已讓周遭青石板裂開蛛網般的細紋，空氣裏滿是劍拔弩張的張力。
    二樓雅座，陌靈指尖輕叩窗沿，目光饒有興味地在兩人之間流轉。
    這場對峙比先前所有先天境廝殺都更有看頭——神通巔峰的氣息碰撞，哪怕隻是對峙，都藏著大道至理：郭靖的氣如大地承萬物，守中帶穩；金輪法王的氣似岩漿暗湧，柔中藏烈。
    她隱約能捕捉到兩人內力運轉的軌跡，那些《武道總綱》裏抽象的“勢”與“韻”，此刻具象在眼前，讓她心頭微動。
    “小姐，您看郭莊主會動手嗎？”雲袖緊張地攥著帕子，手心沁出薄汗。
    陌靈側頭看了她一眼，輕輕搖頭：“不會。”
    郭靖的“俠”字裏裹著太多牽絆：要顧全武林大會的初衷，要顧忌蒙古與大夏的邦交，更要護著場中數百江湖人的安危。
    而金輪法王雖咄咄逼人，眼底卻藏著試探，顯然也不願貿然與郭靖這等人物死拚。
    果然，郭靖沉聲道：“法王既想討教，何急於一時？武林大會本就是以武會友之地，法王若有興致，盡可讓門下弟子登台切磋，也讓我大夏同道見識見識蒙古武學的精妙。”
    金輪法王嘴角笑意更深：“郭莊主倒是會說話。既如此，便讓貧僧兩個劣徒，先向各位英雄請教一二。”
    他側身揚聲：“霍都，達爾巴！”
    “在！”
    兩聲應答響起，紅衣武僧隊列中走出兩人。
    左側那人身形瘦高，著銀色僧袍，手中一柄烏木鐵骨折扇斜握，扇骨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眉眼帶倨傲，正是霍都。
    他幾步躍上高台，手腕輕轉，鐵扇“唰”地展開半麵，抱拳道：“小子霍都，願向中原英雄討教！”
    右側是個鐵塔般的魁梧漢子，穿黑色僧袍，扛著柄厚重鐵杵，麵容憨厚，卻是達爾巴。
    他甕聲甕氣地跟著跳上台，對著台下拱了拱手，雖沒多言，先天九重的氣息卻如小山般壓人。
    台下頓時起了議論：
    “這倆和尚看著年輕，氣息倒不弱！”
    “霍都那鐵扇開合間隱有風雷聲，扇骨似是精鋼所鑄，怕是藏著厲害扇法！”
    “達爾巴那鐵杵怕有百斤重，力氣定然不小！”
    陌靈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指尖微頓。霍都，達爾巴……果然和記憶裏一樣。
    兩人雖隻是先天境，卻身懷上乘武學——霍都的“狂風迅雷功”配合鐵扇施展，靈動狠辣；
    達爾巴的“密宗大手印”，剛猛無儔，在先天境裏算得上頂尖。用來試探中原武林深淺，再合適不過。
    這時，她忽然想起方才劉嬤嬤那瞬的氣息異動。
    天人境的劉嬤嬤，為何會突然有動靜？
    側頭看去，劉嬤嬤正閉目養神，素色布裙襯得她身形更顯沉穩，雙手交握在袖中，唇角卻勾著抹幾不可察的弧度，帶著點玩味，全然不見半分凝重。
    “劉姑姑，”陌靈輕聲開口，語氣帶了絲好奇，“方才你那一下……”
    劉嬤嬤緩緩睜眼，目光漫不經心地掠過歸雲莊外的樹林，像在看什麽有趣玩意兒，聲音平淡無波：“沒什麽。莊外三裏地，鑽進來幾隻小耗子。”
    “小耗子？”
    “嗯。”劉嬤嬤指尖在膝頭輕點，語氣帶點漫不經心的輕蔑，“幾個涅盤境的小家夥，藏在樹後探頭探腦，倒有幾分意思。”
    陌靈心頭微訝，隨即了然。
    涅盤境，比神通境更高的存在，距天人境僅一境之遙。
    涅盤境的武者，足以橫行大陸，在那一個王朝都是座上賓的存在
    這等人物尋常不露麵，此刻卻紮堆藏在歸雲莊外，確實蹊蹺。
    但劉嬤嬤的反應更耐人尋味——沒有戒備，沒有緊張，隻有“有趣”。
    也是，對天人境的她而言，幾個涅盤境確實和探頭探腦的小耗子沒區別，抬手就能拍死，犯不著動氣，頂多好奇這些耗子想偷什麽。
    “是衝誰來的？”陌靈追問。
    “不好說。”劉嬤嬤重新閉眼，語氣閑散，“或許衝蒙古人來的，或許衝台上這些江湖人，也可能……聞著什麽味兒，誤闖進來的。”
    她頓了頓，補充道：“小姐若是不喜，老身便讓李公公去‘打個招呼’。他們識趣，自會滾蛋；若不識趣……”
    後麵的話沒說，但那輕描淡寫裏的碾壓感，清晰可辨。
    陌靈輕輕頷首，心頭波瀾漸平：“倒是不必，且看著吧，想來等下會更有趣。”
    說完，她重新望向高台。
    此時霍都已與一位中原武師交上了手。霍都的鐵扇開合如風，扇緣快似刀鋒，帶起呼嘯銳響，時而直點對手脈門，時而橫削要害，扇骨碰撞間隱有金鐵交鳴，正是“狂風迅雷功”的精髓。
    那武師是先天七境好手，使一柄長劍，卻被鐵扇的刁鑽路數逼得連連後退，不過十招便被扇緣掃中肩頭，踉蹌著退下台。
    “還有誰？”霍都揚扇而立，鐵扇“啪”地合攏，在掌心輕敲，眼底倨傲更甚。
    “我來會你！”一道青影掠上高台，是青城派的女弟子，手持雙劍，身法靈動，“青城派林月，領教閣下高招！”
    陌靈看著台上翻飛的身影，又瞥了眼窗外平靜的樹林。
    陽光正好，台上扇影劍影與台下議論聲交織成熱鬧畫卷。
    這場武林大會，果然越來越熱鬧了。
    明麵上，是蒙古國師與中原武林的較量；
    暗地裏，有涅盤境“小耗子”窺伺，或許還有尚未露麵的魔教……她這個觀禮的“貴客”，倒像坐在戲台前排，將這出大戲看得清清楚楚。
    端起茶杯，溫熱的茶水滑入喉嚨，熨帖了心底那點好奇。
    不管是台上的霍都，還是莊外的涅盤境，都不過是這場大戲的配角。真正的好戲，還在後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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