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靈心頭的不安剛起，兩道身影已悄然出現在她左右。
    李德穿著灰布短打，褲腳卷起，露出結實的小腿，手裏還攥著塊剛擦完船板的抹布，活脫脫一個普通水手；
    王福則套著件粗布長衫，腰間別著個酒葫蘆，像是個隨船的商販。
    兩人氣息內斂到極致，若非主動現身，任誰也看不出這是絕世的高手。
    “小姐。”李德眉頭緊鎖，目光掃過江麵濃得化不開的霧氣，聲音壓得極低，“情況不對，這霧有問題，不是普通的自然之景。”
    他轉頭對王福與劉嬤嬤道，“你們護著小姐，隨時準備撤。”
    王福點頭，酒葫蘆已悄然滑到掌心，指節泛白，顯然已蓄勢待發。
    劉嬤嬤握緊陌靈的手腕，周身泛起淡淡的銀光，那是空間之力即將運轉的征兆。
    就在此時，江麵上的白霧突然開始翻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詭異的殷紅。
    紅霧越來越濃，帶著一股鐵鏽般的腥氣，順著風勢彌漫開來，所過之處，船舷的符文發出“滋滋”的灼燒聲，淡金色光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
    “這霧……”李德臉色劇變，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驚駭，“是魔氣，是當年神臨之戰後被打回地下的魔族。”
    魔族。
    陌靈心頭劇震。
    這個詞她並不陌生，六歲時，夏啟曾與她提起過那場席卷大陸的浩劫。
    大約百年前，春秋國戰剛剛結束，各大王朝初立，魔族突然自地底裂隙湧出，以吞噬生靈精魄為生，所過之處生靈塗炭，最終被人族各大王朝所有強者聯手封印於九幽地底之下。
    沒想到，今日竟會在此地遇到。
    “走。”李德暴喝一聲。
    “走？往哪走？”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紅霧深處傳來，帶著令人牙酸的笑意。
    “老夫不過是想抓幾個活人回魔族，沒想到竟釣出三條大魚——三個天人境，倒是省了老夫不少功夫。”
    紅霧翻湧，緩緩凝聚成一道人形。
    那身影穿著破爛的黑袍，頭發花白，麵容與常人無異，唯有雙眼是純粹的漆黑，不見瞳仁，周身散發的氣息壓得整艘滄瀾號都在微微顫抖。
    天人境巔峰。
    這股氣息比洪七公的涅盤威壓更顯霸道，帶著毀滅與吞噬的意誌，甲板上的眾人除陌靈與雲袖外都已口吐鮮血，癱軟在地，連反抗的念頭都生不出來，仿佛靈魂都要被這股氣息撕碎。
    “攔住他。”李德怒吼，身形暴漲，灰布短打寸寸碎裂，露出古銅色的肌膚，周身真元化作一道金色洪流，悍然撞向紅霧人影，所過之處，空間撕裂。
    王福酒葫蘆擲出，葫蘆口噴出漫天酒箭，每一滴酒都蘊含著至陽至剛的勁氣，在空中化作數十條灼熱的火龍，龍嘯震天，咆哮著撕向紅霧，火焰映紅了半邊江麵。
    劉嬤嬤則雙手結印，銀光大盛，空間直接裂開：“小姐，快走。”
    三人同時出手，天人境的力量交織碰撞，金色洪流、烈焰火龍、銀色空間裂縫在江麵上炸開璀璨的光團，紅霧被震得劇烈翻湧，江浪被掀起數萬丈之高，卻始終無法潰散。
    紅霧人影輕笑一聲，抬手對著三人虛虛一按。
    “砰。”
    無形的氣牆驟然浮現，李德的拳勁、王福的火龍，瞬間湮滅。
    劉嬤嬤的空間裂縫直接被強行關閉。
    三人同時悶哼一聲，身形劇震，嘴角溢出鮮血。
    “差距……太大了。”王福抹去嘴角血跡，眼中閃過一絲絕望。
    天人境巔峰與普通天人境，看似同在一個境界，實則天差地別，前者已觸及道的本質。
    陌靈看著擋在身前的三道身影，感受著那幾乎令人窒息的威壓，指尖觸及腰間的一塊暖玉。
    那是臨行前夏啟塞給她的，說“若遇生死劫，捏碎此玉，朕自會知曉”。
    沒有絲毫猶豫，她屈指一彈。
    “哢嚓。”
    暖玉碎裂，一道柔和的金光衝天而起，穿透紅霧，直抵九霄，金光所過之處，紅霧竟為之一滯。
    金光消散的瞬間，一道身影憑空出現在陌靈身前。
    那人身著玄色龍袍，麵容威嚴，正是夏啟。隻是他周身光影流轉，帶著幾分虛幻，顯然並非本體，而是一道以無上偉力凝聚的投影。
    “天人巔峰的魔族餘孽？”夏啟投影目光落在紅霧人影上，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百年前沒被斬盡殺絕，倒是讓你苟活到了現在。”
    紅霧人影似乎愣了一下，隨即狂笑起來：“人族的皇帝？倒是沒想到，一塊傳訊玉符竟能喚來你的投影……可惜，隻是投影，奈何不了老夫。”
    他猛地探手抓向夏啟投影，漆黑的爪影撕裂空氣，帶著吞噬一切的魔威，所過之處，空間都泛起陣陣扭曲。
    夏啟投影麵無表情，抬手一指。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一道細微的金色光線從他指尖射出，看似緩慢，卻瞬間跨越空間，精準地落在紅霧人影的爪影上。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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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足以撕裂天人境體魄的爪影，竟直接被洞穿，金色光線餘勢不減，射中紅霧人影的胸口。
    紅霧人影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形劇烈翻湧，仿佛要潰散開來，周身的紅霧黯淡了幾分，江麵上的魔氣都變得紊亂。
    “這是……天道之力？”他驚駭地看著胸口的破洞，眼中第一次露出恐懼，“你……你竟已觸及天道？”
    夏啟投影沒有回答，隻是抬手，似乎要再次出手。
    而此時，遠在數萬裏之外的大夏皇城，金鑾殿上。
    正在聽取百官奏報的夏啟猛地抬頭，龍目閃過一絲厲芒。
    “放肆。”
    話音未落，他身形已消失在龍椅上。
    滿朝文武驚愕對視，卻無人敢多言。
    陛下動了真怒，必有大事發生。
    北江之上，滄瀾號。
    紅霧人影見夏啟投影再要動手，竟不顧傷勢，轉身化作一道紅芒，欲遁入江底的濃霧中。
    “想走？”夏啟投影冷哼一聲，周身金光暴漲，似要將紅芒禁錮。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空間突然劇烈扭曲，一道道空間褶皺蔓延開來，一道更加真實的氣息降臨，瞬間籠罩了整個江麵，天地間的能量都為之一凝。
    一道玄色龍袍的身影從扭曲的空間中走出，麵容與投影一般無二，隻是眼神更加深邃，仿佛蘊藏著整片星空，周身環繞著淡淡的龍氣，每一次呼吸，都似與天地同頻。
    夏啟本體，到了。
    他看著即將遁入江底的紅霧人影，淡淡道：“既然出來了，就別回去了。”
    紅霧人影見夏啟本體降臨，眼中閃過瘋狂與怨毒，他停下遁逃的身形，紅霧劇烈翻湧，氣息竟在瞬間暴漲幾分：“既然你想讓我死，那便同歸於盡吧。”
    下一刻，一股強大到極致的氣息從紅霧人影體內爆發出來，紅霧凝聚成一顆不斷膨脹的黑紅色光球，光球周圍的空間寸寸碎裂，散發出毀滅一切的氣息。
    夏啟眼神一凝，手一抬，無盡力量浮現，天地間的靈氣瘋狂向他匯聚，在他身前形成一道巨大的金色光盾，光盾上布滿了繁複的符文，散發著煌煌天威。
    同時，一道橫貫天地的金色光刃在他身後凝聚，光芒萬丈，仿佛能斬斷世間萬物。
    “湮滅。”夏啟低喝一聲，金色光刃攜著無可匹敵的威勢，斬向那黑紅色光球。
    “轟——。”
    光刃與光球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一股恐怖的能量衝擊波向四周擴散開來，所過之處，江水蒸發，空間破碎。
    紅霧人影發出最後一聲淒厲的慘叫，身形與光球一同被金色光刃撕裂、淨化，化作點點紅光消散。
    然而，那魔族臨死前的反撲太過猛烈，能量衝擊擴散之下，除了李德、王福、劉嬤嬤這三位天人境修士能勉強抵擋外，其餘水手和商客瞬間被震得粉身碎骨，無一生還。
    更可怕的是，劇烈的能量碰撞引發了強烈的空間亂流，一道道漆黑的空間裂縫在江麵上憑空出現，瘋狂撕扯著周圍的一切。
    陌靈雖被劉嬤嬤護在身後，卻仍被一股突如其來的空間亂流卷中，她隻覺眼前一黑，身體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拉扯，瞬間消失在混亂的空間裂縫中，不知所蹤。
    “小姐？”劉嬤嬤發出一聲驚呼，想要伸手去抓，卻被另一道空間亂流阻隔，隻能眼睜睜看著陌靈消失。
    夏啟看著那道消失的空間裂縫，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凝重。
    他揮手散去殘餘的能量波動，目光望向陌靈消失的方向，身影一動，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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