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女鬼的聲音如同破鑼般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血淚般的控訴：“我叫黃翠兒……家就住在縣城東頭……爹是個染布匠，我……我幫著爹裁布、送貨，日子雖清苦，卻也安穩……”
    黑氣隨著她的話語劇烈翻湧，周圍的陰風嗚咽著，仿佛在為她的遭遇哭泣。
    “三個月前……那天是十五，育嬰堂的嬤嬤說缺些新布做被褥，我爹連夜趕製出來，讓我送去。在臨行前，他還告訴我，這張大老爺真是活菩薩啊，不僅建育嬰堂收養嬰兒，還給這些嬰兒做新衣裳。”
    話音猛地斷了，紅衣陡然繃緊，黑氣"唰"地凝成利爪形狀。
    黃翠兒的聲音又陡然拔高，帶著難以抑製的憤怒，“我到育嬰堂時，天已經黑了……剛走到後院，就聽見……就聽見廂房裏有孩子的哭聲……”
    她的身影劇烈顫抖，長發狂舞，露出的眼睛裏血絲密布：“我那時以為是孩子鬧夜，想繞開，可那哭聲……太慘了。像被什麽東西捂住嘴，嗚嗚咽咽的……
    我不該看的......”她的指甲深深摳進空氣，竟滲出暗紅的血珠，“可我忍不住，就踮著腳扒住窗縫......裏麵……裏麵是張大富。”
    提到“張大富”三個字，黃翠兒的聲音裏充滿了刻骨的怨毒，黑氣瞬間變得粘稠如墨：“人人都說他是活菩薩，建造育嬰堂，收養被棄養的嬰兒，孩子們都叫他‘張爺爺’……可那天晚上，我看見他手裏攥著糖，正把一個才五六歲的小姑娘往懷裏拉。那孩子嚇得直抖，他還笑著說……說‘乖囡囡，聽話有糖吃’……”
    李清河猛地後退半步，後腰撞在墓碑上，“咚”地一聲悶響。
    他的臉色白得像紙，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
    “張大富是縣裏的鄉紳，每年給育嬰堂捐的銀子能堆成小山，是人人都稱讚的大善人，怎麽會......”
    “怎麽不會？”黃翠兒尖聲嘶吼，黑氣猛地衝向李清河，卻在離他三尺處被陌靈周身的淡金光芒擋住。
    “我還看到了。他床底下堆著好多小鞋、小衣裳，都是育嬰堂孩子們的，還有幾個穿著體麵的男人，在旁邊笑著說……說‘張老爺還是你妙啊，懂得這麽利用，孩子們幹淨’……”
    這些話如同驚雷，炸得張清和捕快們麵無人色。
    他們雖是粗人，卻也聽出了其中的齷齪——那哪裏是資助，分明是把育嬰堂當成了滿足私欲的肮髒之地。
    “我當時嚇得腿都軟了，轉身就跑……可還是被他們發現了。”黃翠兒的聲音裏充滿了絕望，“張大富讓人追我，我拚命跑，還是被他們抓住了……他們捂住我的嘴，把我拖到亂葬崗……說我看到了不該看的，不能留活口……還要把我父親也殺了。”
    她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黑氣也稀薄了些，聲音卻越發淒厲：“他們……他們用石頭砸我的頭，一下，又一下……說要讓我爛在這兒，沒人知道……我到死都記得，張大富說‘一個小丫頭片子，死了就死了，誰會查？’……”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啊。”
    最後一聲嘶吼幾乎耗盡了她的力量，身影淡得像一縷青煙，隨時都會消散。
    亂葬崗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風嗚咽著穿過墳塚。
    李清河的拳頭攥得死緊，指節發白，額頭青筋暴起，眼淚順著臉頰滾落。
    他身為清河縣父母官，竟不知治下有這等喪盡天良之事，那些被視為善舉的資助，背後竟是如此肮髒的勾當。
    “黃姑娘……”李清河深吸一口氣，聲音因憤怒而顫抖，卻異常堅定，“你放心，此事我若查不水落石出，誓不為人。”
    他對著黃翠兒的殘魂深深一揖：“張大富、育嬰堂……所有牽涉其中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我會查封育嬰堂，解救那些孩子，將惡人繩之以法，給你、給所有受苦的孩子一個公道。”
    黃翠兒的殘魂似乎愣了一下，空洞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微光。
    她望著李清河，又看了看始終平靜的陌靈，稀薄的身影對著他們微微屈膝，像是在行禮。
    “謝……謝大人……謝前輩……”
    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化作一縷青煙，徹底消散在風中。
    籠罩在亂葬崗的陰冷氣息瞬間散去，陽光重新灑落，鳥兒的鳴叫也清晰起來，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一場噩夢。
    李清河直起身，抹了把臉，眼神裏再無恐懼，隻剩熊熊怒火和決絕。
    “張捕頭。”他轉身，對著張清厲聲道，“立刻召集所有衙役，隨我去育嬰堂，另外，派人看住張大富，不準他踏出家門半步。”
    “是。”張清猛地站起身，抱拳應道，此刻他看向李清河的眼神裏，充滿了敬佩。
    李清河又轉向陌靈，深深一揖：“前輩，此事……多謝您出手相助。若非前輩，這樁冤案怕是永遠沉埋地下了。”
    陌靈淡淡點頭：“查清便是。”
    她對官場的後續處理不感興趣，她隻是做了該做的事。
    李清河不再多言，帶著張清和捕快們急匆匆地往縣城趕去，馬蹄聲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陌靈站在亂葬崗上，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指尖輕輕動了動。
    陽光落在她的麵罩上，折射出淡淡的光暈。
    這些王朝的陰暗角落，比她想象的還要大，依稀記得，這種事情，在她轉生前的時候，好像某些國家也有吧？
    麵板上的倒計時，還在無聲地跳動著。
    下一刻，陌靈像是想到了什麽，身影一閃，便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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