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睜眼就是毒藥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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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砸在青瓦上的聲響像擂鼓,雲知夏在劇烈的抽痛中猛然睜眼。
喉間腥甜湧上來,她本能地想去捂嘴,卻發現手腕重得像灌了鉛。
視線模糊間,漏雨的房梁正往下滴水,一滴正好砸在她額角,冷得刺骨。
這不是實驗室。
記憶如潮水倒灌——沈未蘇,現代頂尖藥師,因研發出能破解新型生物毒素的關鍵配方,被同門師兄在實驗時調換了試劑。
毒針紮進靜脈的瞬間,她看見師兄戴著防護手套的手在抖,聽見他說:“老師說,你太年輕,擔不起這個榮譽。”
再睜眼,便是此刻。
腐木混著藥渣的酸臭味鑽進鼻腔,雲知夏盯著頭頂褪色的紅綢床帳,後槽牙咬得咯咯響。
原主的記憶正與她的意識重疊:靖王棄妃,護國大將軍嫡女,生母早逝,繼母捧殺,十七歲被當作聯姻工具塞進靖王府。
三年前王爺染病,她被以“克夫”為由貶去冷院,每日喝著“調理身子”的藥湯,實則是慢性毒藥。
今日,該是原主油盡燈枯的死期。
“哢嗒”一聲,門閂被推開。
雲知夏立刻閉眼裝昏,睫毛卻在微微發抖——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像破風箱似的“呼哧呼哧”,每跳一下,五髒六腑就被鈍刀割一次。
這具身體的毒素沉積比她想象中更嚴重,指尖觸到床沿時,皮膚下有一條條青黑的脈絡在爬,像被蛇咬過的痕跡。
“王妃,該喝藥了。”
女聲怯生生的,是春桃。
原主的貼身婢女,從前總被院裏婆子使喚,連遞藥都要被推搡著進來。
雲知夏聽見瓷碗碰在案幾上的脆響,接著是陳嬤嬤的冷笑:“磨蹭什麽?側妃說了,這藥得趁熱喝。喝了好安神,省得夜裏折騰。”
安神湯?
雲知夏在心裏嗤笑。
她強撐著半眯起眼,看見春桃端著碗的手在抖,碗裏黑褐色的藥汁晃出漣漪。
陳嬤嬤站在她身後,灰布裙角沾著藥漬,手裏還攥著個藥杵——這老醫女在王府當差二十年,專管後院的藥材調配,原主的藥湯向來是她親手熬的。
“王妃?”春桃蹲下來,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您醒醒……”
雲知夏突然抓住春桃的手腕。
春桃嚇得尖叫,碗“當啷”摔在地上。
藥汁濺到雲知夏手背上,她卻感覺不到疼——這具身體的痛覺神經早被毒素麻痹了。
她盯著地上的藥汁,看著那些黑褐色的液體碰到青磚縫裏的爐灰,“滋滋”冒起小泡。
“蟾酥粉。”她聲音沙啞,卻清晰得像碎冰,“蟾酥性溫有毒,與爐灰裏的碳酸鉀反應會產氣。陳嬤嬤,這是側妃賞的‘養心湯’,還是‘送命湯’?”
陳嬤嬤的臉瞬間白了。
她後退半步,撞翻了門邊的藥簍,曬幹的陳皮撒了一地:“你、你胡說什麽!側妃一片好心……”
“好心?”雲知夏扯動嘴角,嚐到滿嘴鐵鏽味。
她掀開被角,露出手腕內側——青黑的脈絡從腕骨爬到手肘,像條猙獰的蛇,“三年前我搬來冷院,你說王爺嫌我身上有藥氣,讓我每日喝‘避味湯’;兩年前開始咳血,你說我染了肺癆,加了川貝;去年冬天開始抽搐,你說我中了邪,加了朱砂。現在又說這是安神湯——陳嬤嬤,你當我是傻子?”
春桃“撲通”跪下來,眼淚砸在青磚上:“王妃饒命!奴婢真不知道藥裏有毒……側妃說您身子弱,讓奴婢好好伺候……”
“閉嘴。”雲知夏鬆開春桃的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能感覺到毒素在血管裏竄,像無數小蟲子在啃食內髒。
但此刻她的腦子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前世作為藥師,她見過最複雜的生物毒素,這種用斷腸草、***和蟾酥混合的慢性毒,配方粗糙得可笑,卻勝在“細水長流”,讓原主的身體慢慢崩潰,最後被當作“病亡”處理。
陳嬤嬤突然撲過來要捂她的嘴:“你瘋了!這些話是能隨便說的?側妃要是知道……”
“側妃要是知道我識破她的毒計,隻會更快動手。”雲知夏偏頭避開,目光掃過屋內——破床、漏雨的房梁、一盞油星將盡的燈、牆角半壇醃菜。
她撐著起身,床板“吱呀”作響,“但她算錯了一件事:我雲知夏,今天不會死。”
春桃抬頭看她,被她眼裏的光驚得忘了哭。
那哪是從前唯唯諾諾的王妃?
分明是……分明是換了個人。
雲知夏扯下床帳的細棉布條,拿到炭盆上烤。
火星劈啪炸開,棉條被烤得微微發黃——這是最簡單的消毒。
她將布條纏在昨夜撞破的手腕傷口上,血立刻滲了出來,在白布上暈開暗紅的花。
“春桃。”她聲音冷得像刀,“去把茶爐裏的水燒開,一滴不剩。”
“啊?”春桃還在發懵。
“去!”
春桃連滾帶爬衝去灶房。
陳嬤嬤想攔,被雲知夏盯著,竟挪不動腳——這雙眼睛太可怕了,像是能看透人心底的髒東西。
雲知夏摸出頭上的銀簪,放進嘴裏咬著。
金屬的澀味在舌尖蔓延,她用另一隻手按住腕脈。
脈象沉遲,像敲在破鼓上,每跳七下就停一拍——這是毒素侵蝕心髒的征兆。
她又伸舌看了看,舌苔灰黑,根部有暗紫斑點,肝腎已經受損。
“得排毒。”她把銀簪從嘴裏拿出來,在炭火上烤紅,“沒有解毒藥,隻能靠皮膚透析。”
春桃端著燒開的茶水回來時,正看見雲知夏用銀簪輕刺指尖。
血珠冒出來,紫黑得像墨。
她嚇得茶碗差點摔了:“王妃您……”
“鹽。”雲知夏沒抬頭,“醃菜壇裏的鹽,抓一把。”
春桃哆哆嗦嗦從醃菜壇裏抓了把粗鹽,雲知夏接過來撒進茶碗。
鹽水混合的瞬間,她扯下一段棉條浸進去,然後敷在腋下。
“大血管密集的地方,毒素容易堆積。”她解釋得像是在上課,“用溫鹽水敷,能促進皮膚排汗,帶出部分毒素。”
春桃聽不懂,但看她有條不紊的模樣,鬼使神差地跟著做。
兩人一個敷腋下,一個敷腹股溝,忙活到後半夜。
雲知夏又用銀簪在指尖放了三次血,最後一次的血已經變成暗紅,不再是駭人的紫黑。
“還差一味藥引。”她靠在床頭,汗水浸透了裏衣。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從破窗照進來,落在她泛白的臉上,“慢性毒的配方再精巧,也得留個破綻——他們大概沒想到,我會知道怎麽補這個破綻。”
春桃蹲在地上打盹,陳嬤嬤早不知什麽時候溜了。
雲知夏閉上眼睛,前世實驗室的全息投影在腦海裏閃現:培養皿中的肝細胞,正在某種植物堿的刺激下活躍起來。
那是她研發的解毒關鍵,能激活肝酶代謝毒素。
“明日。”她低笑一聲,“得去院子裏找找,有沒有這種草。”
晨光透過窗紙滲進來時,雲知夏緩緩睜開眼。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青黑的脈絡淡了些,心跳雖然還弱,但至少規律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陳嬤嬤端著藥盤走進來,目光先掃過地上的碎碗,又落在雲知夏臉上。
她愣了愣——昨夜還隻剩半口氣的人,此刻正靠在床頭,眼睛亮得像星子。
“陳嬤嬤。”雲知夏開口,聲音比昨夜清亮了幾分,“今日的藥,我自己熬。”
陳嬤嬤的手一抖,藥盤裏的銀針“當啷”掉在地上。
她盯著雲知夏,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給老靖王妃診脈時,那女人也是這樣的眼神——仿佛能看透所有陰謀,然後將它們撕得粉碎。
雲知夏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知道,這隻是開始。
但至少,她活過了這一夜。
而那些想讓她死的人,該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