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針尖燒穿千年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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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喉間的“姐姐“二字像一根細針紮進雲知夏的神經。
她望著他紫青腫脹的麵容,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太醫院看到的病案——沈硯半月前替皇後診脈時突然暈厥,醒後便說胡話,原以為是勞累,如今看來,守脈閣的毒針早就在他心口紮了根。
“硯哥兒。“她壓下翻湧的情緒,指腹按上他頸側跳動的毒脈。
腐肉般的腥氣裹著蠱蟲爬動的麻癢從指尖竄上來,雲知夏睫毛微顫——這不是普通的毒,是用活人血肉喂養的蝕心蠱,每根烏青針尾都纏著半透明的蠱絲,正順著沈硯的血管往心髒鑽。
祭司的笑聲像刮過青銅鼎的指甲:“你以為溯毒針能破我的陣?
這小子的命早和蠱母連在一起,你動他一分,蠱母就啃他三分。“他枯瘦的手指劃過鼎身,幽綠光芒驟然暴漲,沈硯喉頭發出野獸般的嗚咽,七竅滲出的血珠竟在空中凝成細鏈,往鼎中倒灌。
雲知夏銀鐲上的溯毒針突然發燙。
她猛地扯斷腰間的藥囊,將半把赤焰草塞進沈硯嘴裏:“咬碎!“草汁濺在他嘴角,紫青的皮膚立刻泛起紅意——這是前世用了百次的解毒引子,能暫時阻斷蠱絲的吞噬。
“現在不試,他活不過半柱香。“她對著祭司勾起冷笑,腕間銀鐲“哢“地彈開,三寸長的溯毒針淬著幽藍藥光,“你不是說藥心要開?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蠱母厲害,還是我的針快。“
話音未落,她已扣住沈硯心口的毒針,溯毒針順著針尾的蠱絲直刺而入。
指尖觸到肌膚的刹那,腐臭的藥氣突然翻湧成潮——不是嗅覺,是藥感!
雲知夏瞳孔驟縮。
前世作為藥師,她的藥感能辨百種藥材的氣,可此刻湧入識海的,是帶著溫度的記憶碎片:
百年前的雨夜,守脈閣主抓著個渾身是血的女子往鼎裏推,女子脖頸掛著的玉牌閃著光,牌上刻著“鼎一“;五十年前的密室,先帝捏著個染血的藥瓶大笑,三個孩童的屍體被裹著草席拖出去,草席縫裏露出半截帶銀鎖的手腕;十年前的廂房,她生母被按在床榻上,守脈閣的人捏著藥杵碾碎紅色花蕊,“這是夢魂蕊,能讓她的血生出藥感共鳴......“
“啊——!“雲知夏踉蹌後退,溯毒針“當啷“掉在地上。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在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些記憶不是原主的,是沈硯的!
他作為太醫令之子,從小跟著父親整理醫案,竟在不知情間成了守脈閣百年罪證的活容器。
“妖術!“祭司狂吼著撲過來,麵紗徹底滑落,整張臉布滿流膿的毒斑,“你用邪術汙我醫典!“他抄起供桌上的火折子,直接捅進蠱母爐的引火口。
“轟——!“地宮中騰起赤黑毒焰。
雲知夏被氣浪掀得撞在石壁上,眼前發黑間聽見小火的尖叫:“毒霧從地縫漏了!
三息內就會漫出地宮!“
她抹了把嘴角的血,抬頭正看見蠱母爐裏翻湧的黑浪——那不是火,是被點燃的蠱母!
守脈閣養了百年的蠱母一旦擴散,整個京城都會變成蠱蟲的溫床。
“拿我的藥囊!“雲知夏扯斷腕間的銀鐲,用溯毒針挑開自己的手腕。
鮮血順著針尾的刻痕流進針管,她閉起眼,將全部藥感順著血線推出去——前世在雪山采藥時,她曾用自身精血引動過冰蠶的毒,此刻不過是故技重施。
“噗!“蠱母爐突然劇烈震顫。
雲知夏感覺有根滾燙的線從針管竄進心髒,那是蠱母在反噬!
她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開,藥感卻在劇痛中蛻變——不再是單純的辨藥之氣,而是帶著溫度的“心火“,順著蠱絲逆流而上。
“不可能!
蝕心蠱無解!“祭司的聲音帶著哭腔。
他瞪大眼睛看著蠱母爐,幽藍火焰竟從爐內燒起來,將那些蠕動的黑蟲燒成灰燼。
雲知夏擦了擦臉上的血,白衣已被染成暗紅:“你們用活人試藥,我用命煉藥。“她的聲音冷靜得像淬過冰,“我的血,早就在千次試毒裏,不怕你們的蠱了。“
“火油包!“她對著門口大喊。
殘燭堂的弟子立刻甩出十幾個陶瓶,“轟“的一聲,藏在暗格裏的千卷醫案騰起大火。
火光中,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清晰可見:“鼎一至鼎九,皆斃於藥鼎““龍血試藥,損三十七童......“
“不——!“祭司撲向火堆,卻被燒得縮手。
他踉蹌著撞翻青銅鼎,鎖鏈“嘩啦“斷裂,沈硯從石台上摔下來,正好砸在雲知夏腳邊。
“姐......“沈硯的聲音比剛才清晰了些,他染血的手死死攥住雲知夏的衣角,“我記得......你教我認第一味藥......是黃連......你說,苦,才是醫者的初心......“
雲知夏瞳孔猛地一縮。
原主記憶裏突然閃過片段:七歲那年,她在藥園拔草,有個穿青衫的小公子蹲在旁邊,撿了株葉子尖細的草問:“這是什麽?“她當時被繼母罰抄女誡,正委屈著,便沒好氣:“黃連,苦得很。“小公子卻認真點頭:“苦才好,苦能治病。“
“硯哥兒......“她蹲下身想扶他,頭頂突然傳來巨石崩裂的轟鳴。
抬頭望去,地宮穹頂裂開蛛網般的縫隙,碎石像雨點般砸下來。
“夏夏!“
熟悉的玄色大氅破頂而入。
蕭臨淵抱著她就地翻滾,避開砸落的石柱。
雲知夏被他護在懷裏,看見他發間沾著碎石,玄色大氅破了好幾個洞,卻仍把她的頭按在自己心口。
“走!“他嗓音發啞,抱著她往地宮出口衝。
雲知夏回頭看了眼,沈硯被暗衛墨七背在身上,小火舉著火把斷後,祭司癱坐在火堆旁,看著自己的畢生心血付之一炬,像個被抽走魂魄的木偶。
“等等!“雲知夏突然掙開蕭臨淵的手。
她彎腰撿起地上半本燒了半邊的書,封皮上“藥心令“三個字還剩半拉。
翻開殘頁,最後一行字被火烤得卷曲,卻依然清晰:“傳於有德者,不傳於權門。“
“快走!“蕭臨淵拽著她的手腕往外跑。
地宮外的霧不知何時散了,東邊天際泛起魚肚白。
雲知夏回頭望去,藥隱穀的方向騰起衝天火光,將晨霧染成血色。
三日後,藥隱穀的大火方熄。
殘垣斷壁間,有人撿到半塊刻著“鼎十“的玉牌,也有人在焦土中發現半本燒剩的醫案,上麵歪歪扭扭記著:“第十鼎雲氏女,藥感共鳴,蠱母可破......“
而那半本《藥心令》殘頁,此刻正躺在雲知夏的妝匣裏。
她望著殘頁上的字,指尖輕輕拂過“有德者“三個字,窗外忽然傳來報信聲:“姑娘,太醫院來人了,說陛下要見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