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我活著,就活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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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噴鼎心刹那,雲知夏體內沉寂已久的藥絲驟然暴動,金光自經脈炸裂而出,如龍騰九淵,直衝天靈。
    她雙目泛金,瞳孔深處似有萬千藥紋流轉,仿佛能看透生死本源。
    那根溯毒針仍插在心口,血未止,痛未消,可她的神魂卻前所未有地清明。
    她指尖輕點鼎壁,聲音輕得像雪落,卻字字如雷貫耳:“你說我要活在別人命裏?可我偏要——活在人間。”
    話音落,天地震顫。
    原本狂湧向空鼎的藥感竟被一股無形之力逆轉,如江河倒灌,盡數吸入她的膻中穴!
    水晶陣嗡鳴震顫,井底符文由熾紅轉為幽黑,仿佛被某種更高階的存在吞噬。
    那空蕩蕩的青銅鼎開始扭曲、顫抖,鼎心血霧翻滾,竟隱隱浮現出一道人影——正是蕭臨淵的輪廓。
    白九卿瞳孔驟縮,嘶聲怒吼:“不可能!歸元陣隻認藥感通玄之人,你怎敢逆天而行?!”
    “逆天?”雲知夏冷笑,舌尖仍帶血痕,聲音卻冷得像冬夜寒刃,“你把藥當成祭品,把人當成容器,妄圖以萬藥之魂重塑神門——可你知道什麽叫‘藥’嗎?藥不是用來獻祭的,是為人活的。”
    她猛然咬破指尖,一滴精血墜入鼎心,與蕭臨淵命格殘影相融。
    刹那間,體內“共燃劑”的禁忌之力徹底覺醒。
    那是她前世以現代藥理逆向推演、用七種劇毒與三種靈藥煉製的共生藥劑,隻為將兩人命脈相連,共承生死——她從未想過用來破陣,卻在此刻,成了唯一的生門。
    金黑交織的火焰自她心口騰起,順著經脈奔湧而出,纏繞上鼎身,直衝陣眼!
    “命火燃陣!”她低喝,雙掌貼鼎,藥感如海嘯般傾瀉,“你以為我在入局?不,從你喚醒我母族封印那一刻起——我就在拆你的局。”
    白九卿臉色劇變,踉蹌後退。
    他眼睜睜看著那道金黑命火吞噬符文,瓦解陣基,原本穩固如天塹的歸元陣竟開始崩裂,井壁碎石簌簌而落,地下傳來沉悶轟鳴,像是整座藥井都在哀鳴。
    “不可能……這是神門最後的鑰匙……你毀不了它!”他嘶吼著,猛然撕開胸前符紙,鮮血淋漓的胸膛上赫然刻著一道古老咒印。
    他以血為墨,指尖瘋狂劃動,在空中勾勒出一道殘缺符籙。
    玄九殘存的意識驟然蘇醒,那具被符紙裹挾的啞者身軀猛然抬頭,雙目無神卻透著死誌。
    他一步踏出,竟主動迎向那血符——魂魄離體,欲以自爆之法祭陣續命!
    千鈞一發之際,雲知夏抬手,袖中滑出一縷灰白香燼。
    斷網香。
    小藥燈用“心光灰”所製,專破“魂引砂”——那種能操控藥靈、牽引魂魄的邪術根基。
    此香不燃則已,一燃即斷萬脈相連。
    她指尖輕彈,香燼落入鼎心。
    無聲無息。
    下一瞬——
    全城九口藥井同時轟鳴!
    地底深處傳來斷裂之聲,宛如巨獸哀嚎。
    九隻鎮守藥脈的青銅鈴齊齊炸裂,碎片飛濺!
    地下藥網寸寸崩解,那些曾被白九卿以秘術操控的藥靈紛紛哀鳴四散,化作點點微光消散於夜風。
    玄九的符身劇烈震顫,魂引砂失效,魂魄無法維係,刹那間如紙鳶斷線,轟然崩解,化為飛灰。
    “不——!”白九卿跪倒在地,仰天咆哮,聲音裏不再有狂熱,隻剩絕望。
    他顫抖著抬手,看著自己滿是符咒的掌心,忽然笑了,笑得淒厲而空茫:“七歲那年……我夢見自己被碾成粉,萬人服用……我以為,隻有變成藥,才能永生。”
    他緩緩抬頭,看向站在鼎前的雲知夏。
    她一身素衣染血,卻站得筆直,金光在眸中流轉,像一輪破曉之日。
    “可你……”他聲音微弱,幾乎呢喃,“你活著,卻讓藥有了命。”
    話音未落,水晶陣轟然坍塌,空鼎炸裂,碎片四散。
    一道焦邊玉簡自塵煙中緩緩浮現,懸浮半空,似有靈性。
    雲知夏緩步上前,伸手,將玉簡拾起。
    指尖輕撫過焦痕邊緣,藥感滲入,簡上塵封千年的文字悄然浮現,又緩緩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嶄新刻痕,墨跡如血,卻溫潤如生——
    “藥非人祭,醫為人活。”
    她靜立片刻,目光深邃如淵。
    然後,輕輕將玉簡收入懷中。
    轉身,她走向半跪於地的蕭臨淵。
    他麵色蒼白,額角冷汗涔涔,共燃劑反噬之痛正在侵蝕他的經脈。
    可即便如此,他仍撐著劍,不肯倒下。
    她蹲下身,伸手扶住他肩。
    他緩緩抬眸看她。第160章 我活著,就活在人間(續)
    玉簡落入她懷中,像一顆沉睡千年的種子終於尋到歸處。
    雲知夏指尖微顫,不是因傷,不是因痛,而是那一行浮現的字跡——“藥非人祭,醫為人活”——如鍾聲撞入魂魄,震得她前世今生的記憶翻湧不息。
    她曾是實驗室裏無名的女藥師,日複一日調配救命之藥,卻被師兄以“科學倫理”為名,推入焚化爐,連骨灰都未留下。
    她也曾是雲知夏,將軍府的嫡女,被捧殺、被棄養、被一碗毒藥無聲抹去。
    可如今,她站在這裏,血染素衣,心口還插著溯毒針,卻第一次,真正握住了“活著”的意義。
    她轉身,步履沉穩,走向那個半跪於地的男人。
    蕭臨淵撐劍欲起,卻因共燃劑反噬,經脈如刀割火灼,冷汗浸透玄甲。
    他抬眸看她,目光如鐵,聲音卻沙啞得像砂石碾過:“你的命……燒得太狠。”
    她蹲下身,掌心貼上他肩胛,藥感悄然滲入。
    那一瞬,她看見他體內殘存的毒紋如黑蛇盤繞脊骨,正是白九卿以“魂引砂”種下的蠱印,借藥井之力,欲控其神誌,奪其戰魂。
    “是燒得狠。”她輕笑,眼底卻無悲無喜,隻有一片澄明如雪,“可我活著,就活在人間——不是誰的藥典,也不是誰的鼎。”
    話落,她自袖中取出一根三寸銀針,針身泛著幽藍冷光,正是當年從母族密室尋出的“封魂印”殘針,專破以魂馭藥的邪術根基。
    她執針,毫不猶豫,刺入他背脊毒紋中央!
    “呃——!”蕭臨淵悶哼一聲,脊骨劇震,黑氣自針口噴湧而出,竟凝聚成一隻扭曲蠱蟲,張口欲噬,卻被銀針瞬間凍結。
    下一息,蠱蟲爆裂,化作飛灰,隨風散盡。
    他喘息漸平,冷汗未幹,卻抬手,反握住她的手腕。
    力道極重,像是怕她下一瞬就會消散。
    她未掙,隻抬眸看他,輕輕道:“信我,還沒完。”
    當夜,軍醫監。
    藥爐高聳,紫火衝天,映得整座院落如墜魔境。
    爐火中翻滾著一部古卷——《千藥歸元錄》,白九卿奉為神典的藥道至寶,記載著以萬藥之魂煉神門、逆生死的禁忌之術。
    雲知夏立於爐前,風揚起她染血的衣袂,發絲淩亂卻眼神清明。
    她將玉簡輕輕置於爐邊,仿佛交付一場千年因果的見證。
    然後,她親手,將《千藥歸元錄》投入火中。
    火焰驟然一凝,隨即騰起三丈高!
    紫焰翻滾,竟在刹那由紫轉金,如朝陽破雲,煌煌照夜。
    更令人驚駭的是,火中竟浮現出萬千光影——那是無數藥草的精魂,被禁錮千年,如今終於解脫。
    它們化作蝶形光點,振翅飛散,如星雨灑向京城夜空。
    小藥燈站在院中,盲眼仰望,臉上浮起純真的笑:“它們……在笑。”
    雲知夏望著那漫天飛舞的藥蝶,低聲,卻字字如誓——
    “從今往後,新藥典隻寫三句話:信實證,救活人,不煉魂。”
    風過處,蕭臨淵悄然立於她身後,伸手,緊緊握住她的手。
    沒有言語,無需誓言。
    他掌心滾燙,她指尖微涼,可兩股氣息卻如藥與火,終於交融。
    藥廟已傾,人間方始。
    而在京郊深處,一座荒廢已久的高台悄然被清掃。
    九根鏽跡斑斑的藥銅柱自地底升起,圍成三丈圓台。
    台心,一簇幽藍火焰無聲燃起,不熱,不滅,仿佛自遠古而來。
    一道身影立於火前,白袍如雪,手中捧著一卷殘破圖譜。
    身後,九名藥奴垂首跪地,脖頸纏著符鏈,眼中無光。
    風起,火搖,那人緩緩抬頭,望向京城方向,低語如咒——
    “藥王台已啟,歸元擂將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