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醫者,當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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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卷殘雲,烏鴉驚飛。
    百名瘋醫者圍聚台下,形如枯槁,眼似死灰,口中喃喃如咒:“律不容情……律……不容情……”聲浪層層疊起,竟似有無形之力自地底湧出,壓迫人心。
    那根高聳入雲的律醫柱,血線已蜿蜒至半柱,腥臭如腐屍之息,彌漫全場。
    沈青璃立於高台邊緣,素白醫袍獵獵翻飛,指尖掐入掌心,聲音沙啞卻執拗:“他們已無藥可救。神誌盡毀,魂魄離散,唯有律條鎮心,方能維係一絲清明。你毀了心火試煉,破了律眼十人,可你救不了他們——他們早已不是醫者,隻是律的容器!”
    她目光死死盯著雲知夏,仿佛要將她釘死在這片青石台上。
    雲知夏不語。
    她緩步走下高台,赤足踏在冰冷青石之上,足底沾染塵灰與血漬,卻無半分遲疑。
    風拂起她墨黑長發,露出一雙沉靜如淵的眼。
    她從袖中取出一枚丹藥——龍眼大小,通體幽藍,內裏似有金焰流轉。
    那是她以畢生藥理所煉的“醒神丹”母體,凝聚三十六種奇毒與解藥的極致平衡,煉製一次,耗命三年。
    此丹非為救人,而為弑神。
    她仰頭,一飲而盡。
    刹那間,心口如被烈陽貫穿!
    一股滾燙至極的火流自丹田炸開,直衝天靈,燒得她五髒六腑幾欲熔化。
    她咬牙跪地,十指深深摳進青石縫隙,指節發白,額頭冷汗混著血絲滑落。
    可她雙目未閉,反而緩緩睜開,瞳孔深處燃起一簇金焰——那是屬於藥師的心火,是她前世以命淬煉的意誌之火,是醫者仁心與殺伐決斷的終極凝結。
    她盤膝而坐,雙掌貼地。
    “轟——”
    心火自掌心噴薄而出,化作千絲萬縷的金色脈絡,如根須般刺入地底。
    瞬間,整片青石台微微震顫,仿佛大地蘇醒。
    藥感如網,無聲鋪展,順著地氣、血脈、殘魂,悄然連接台下百名瘋醫者的心脈。
    他們猛然一顫。
    有人開始撕扯自己的臉,有人瘋狂抓撓胸口,有人仰天嘶吼,聲如野獸。
    癲狂者大笑,空洞者叩首,死寂者突然睜眼,瞳孔劇烈收縮!
    皮膚之上,一道道暗紅律條浮現,如烙印般深嵌皮肉,此刻正緩緩發黑、龜裂、脫落!
    每脫落一寸,便有一縷黑煙逸出,帶著腐朽與壓抑千年的怨恨。
    “啊——!!”
    百人齊聲慘叫,聲震雲霄。
    墨十四立於高牆暗影,刀已出鞘三寸,腳下輕動,欲衝下救人。
    可墨十三橫臂攔住,聲音冷如寒鐵:“別去!她現在是藥火熔爐,逆向煉毒——她以身為引,煉的是百人心中積壓二十年的‘律毒’!碰她,火反噬,你必死!”
    墨十四瞳孔驟縮。
    隻見雲知夏七竅滲血,發絲焦枯,臉色蒼白如紙,可掌心金焰不滅,反而越燃越旺!
    她以己身為爐,以心火為薪,以藥感為引,將百人神誌中被律條洗腦的“毒”盡數抽出,煉化於地脈之中。
    這是醫術,也是殉道。
    第一人,突然停止嘶吼。
    他顫抖著抬手,摸向自己臉上殘存的紙片——那是律司貼的“靜心符”,早已被血浸透。
    他猛地一把撕下,紙片碎裂,露出一雙清明的眼。
    “我……我不是律的奴。”他喃喃,聲音微弱,卻如驚雷炸響。
    第二人睜眼,瞳孔由渾濁轉亮,忽然抱住頭,痛哭出聲:“我想起來了……我娘難產,我用剪刀剖腹救她……可律說‘開體者,邪醫也’,他們廢我手筋,說我瀆神……可我……我明明救了她啊!”
    第三人猛然站起,仰天大笑,笑聲中帶著哭腔:“我是大夫!我是大夫!!我不是律的提線木偶!!”
    一人清醒,十人震顫;十人清醒,百人共鳴!
    相擁而泣者有之,跪地摸土親吻者有之,有人捧起一把塵土,淚流滿麵:“這土……曾沾過病人的血……我忘了多久沒聞過這味道了……”
    藥感之網中,百人心脈相連,神誌歸位,仿佛百年沉睡,一朝夢醒。
    沈青璃踉蹌後退,臉色慘白如紙,指尖顫抖指著雲知夏:“你……你竟敢以一人之身,逆改百魂……這已非醫術,是惑亂天道!”
    雲知夏依舊閉目,唇角卻緩緩揚起一絲極淡的弧度。
    她聽見了。
    聽見百人重獲清明的呼吸,聽見淚水滴落青石的聲響,聽見……那根律醫柱深處,傳來一聲極細微的哀鳴。
    終於,她緩緩睜開眼。
    金焰熄,血淚凝。
    她撐地起身,赤足踏過百名跪地痛哭的醫者,一步步走向那根漆黑如墨的律醫柱。
    風止,雲開,天光破曉。
    她抬起手,掌心貼上柱身。
    心火,轟然注入。第211章 醫者,當有心!(續)
    雲知夏緩緩起身,赤足踏過青石上斑駁的血跡與裂痕,每一步都像踩在時光的刀鋒上。
    風停了,烏鴉不再啼叫,天地間仿佛隻剩下她一人前行的身影。
    她走向那根高聳入雲的律醫柱——這座曾鎮壓百名醫者神誌、吞噬無數良知的黑色巨柱,此刻正微微震顫,似有不甘的哀鳴自其核心深處滲出。
    她抬手,掌心貼上冰冷漆黑的柱身。
    心火轟然注入!
    刹那間,天地色變。
    金焰自她掌心炸裂,如龍蛇狂舞,順著柱體瘋狂蔓延。
    黑石崩裂,蛛網般的裂痕瞬間爬滿整根巨柱,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嚓”聲。
    下一瞬,轟然炸開!
    碎石飛濺中,柱心暴露——竟是一根通體漆黑、泛著油光的髓狀物,粗如人臂,盤繞如蛇。
    它微微搏動,仿佛仍有殘魂在掙紮喘息。
    腐臭撲麵而來,那是積壓了數十年的怨念、恐懼與被洗腦的執念所化之毒,混合著“律字灰”與人骨粉鑄成的“律髓”,正是醫監台操控醫者神誌的根源!
    雲知夏眸光一冷,五指如鉤,猛然探入斷柱殘骸!
    “嗤——”血肉撕裂之聲響起,她手臂沒入半尺,硬生生將那根律髓從地脈深處拔出!
    黑血如泉噴湧,濺在她素白衣袍上,轉瞬腐蝕出縷縷焦煙。
    她卻麵不改色,反手一擲——
    “咚!”
    律髓重重砸落在地,抽搐般扭動幾下,終歸死寂。
    她立於殘柱之前,聲音清冷如霜:“你說這是律?可它流的是人心的毒。”
    話音落下,百名醫者齊齊抬頭。
    他們的眼中,渾濁盡褪,清明如洗。
    有人顫抖著站起,有人跪地痛哭,更多人死死盯著那根黑髓,仿佛終於看清了自己半生被囚禁的真相。
    一人猛然拾起地上的銀針,高高舉起,嘶聲呐喊:
    “醫者,當有心!!”
    “醫者——當有心!!!”
    百人齊吼,聲浪衝破雲霄,震得遠處宮牆簌簌落灰。
    那聲音不似人間呐喊,倒像是沉寂百年的醫魂,在今日終於歸位!
    高台另一側,沈青璃踉蹌後退,手中律刀“當啷”落地。
    她雙目失焦,嘴唇顫抖,整個人如遭雷擊。
    她看著那根被抽出的律髓,看著那些曾經瘋癲如今清醒的同門,腦海中閃過妹妹臨死前的麵容——那個被醫監台以“違律行醫”之罪活活燒死的小醫女,她曾發誓要用律法守護的妹妹,最終卻被律法親手殺死。
    “我……我隻想護住她……”她喃喃,聲音破碎,“可我護的,是律……不是人……”
    她突然雙膝一軟,重重跪下,額頭觸地,再無半分戰意。
    雲知夏緩步走近,從袖中取出最後一粒幽藍丹藥——龍眼大小,金焰隱現。
    她輕輕放入沈青璃顫抖的掌心。
    “這一顆,不治病。”她聲音平靜,卻字字如針,“治裝睡的人。”
    沈青璃渾身一震,指尖死死攥住丹藥,仿佛攥住最後一絲救贖。
    遠處宮牆陰影下,裴公公悄然轉身離去,袖中密報已封。
    紙上僅一行小字:“今日非勝負,乃醫魂歸處。藥閣未反,而醫心已變。”
    而廢台之上,雲知夏獨立殘陽。
    她望向京城萬家燈火,眸光深邃如海。
    風拂起她焦枯的發絲,七竅血痕未幹,掌心血泡翻裂,可她脊背挺直如劍。
    “我的藥,”她低語,“隻治睜眼的人。”
    話音未落,一縷微不可察的金焰忽從台下升起,悄然纏上她指尖,溫順如靈蛇,卻又隱隱躁動,似在催促——下一個戰場,已在暗處點燃。
    晨光初照,廢台殘柱猶帶黑血。
    百名清醒醫者圍聚不散,有人捧藥箱,有人持銀針,目光灼灼望向她。
    小竹顫抖著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