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旭雖不懂劍法，但對身法頗有心得，尤其是與綠僵一戰後，他更加注重身法的修煉。在他的指點下，華劍雄的劍招很快變得流暢，劍鋒劃過空氣時，竟隱隱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
    可以說，華劍雄之前的苦練，在沒有解決這個根本問題前，隻是徒勞地鍛煉蠻力。不過，這也為他打下了基礎，如今稍加點撥，便有了質的飛躍。
    日頭漸高，三人結伴返回小鎮……
    閑聊中，方旭得知這叔侄倆也住在鎮上。華劍雄在學堂讀書，生奴則在一家商行做事，因身手不錯，待遇頗豐。生奴出身名門正派，武功雖不算頂尖，但也算二流高手，方旭覺得他與錢不仁實力相當，但直覺上，生奴似乎更強一些。
    初見時，生奴保護華劍雄的起手勢，頗有些門道……
    不過，方旭沒再多問，生奴也未提及。
    ……
    “媽媽，我喜歡那個人的眼睛，我想要……”
    一陣清脆悅耳的女孩聲音從身旁傳來，方旭眉頭微皺，側目望去。隻見一對異國夫婦牽著一個金發白裙的少女，而那少女正指著剛剛與他們擦肩而過的華劍雄。
    此時街上行人寥寥，大多都是華夏人，對少女口中的外語充耳不聞，毫無反應……唯有曾留學海外的方旭聽懂了她的意思。
    “想要？”
    什麽意思？
    方旭的目光引起了那對夫婦的注意，他們俯身安撫女兒，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可少女卻突然哭鬧起來，夫婦二人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低聲哄勸，最終在她耳邊說了什麽，少女才止住哭聲，轉頭看向方旭——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少女容貌精致，笑容純淨，蔚藍的眼眸如晴空般清澈，透著一股令人心動的靈秀。即便前世閱人無數，方旭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確美得讓人心生憐惜。
    “你好！”她微笑著向方旭點頭。
    “你好。”方旭回以禮貌的頷首，心想她或許隻是個思維跳脫的普通女孩，又或者……她口中的“想要”是指華劍雄？畢竟那小子繼承了父親的俊朗相貌，劍眉星目，確實容易吸引女孩的目光。
    簡單寒暄後，方旭沒再多想，轉身離去。
    “少爺，您一大早去哪兒了？”
    剛回到宅院，農伯便急匆匆迎上來，語氣略帶責備。方旭笑著解釋幾句，老人這才拉著他往院裏走，絮絮叨叨道：“我讓人熱著您的早飯，還有牛奶，您可得喝完……”
    方旭目光一瞥，忽然注意到庭院後方那棟小洋房前，正是方才在鎮口遇見的一家三口。少女蹦跳著推門而入，而她的父母則慢悠悠跟在後麵。
    “少爺？”農伯拽了拽他的袖子，順著視線望去，“您在看什麽？”
    “沒什麽……就是覺得有些奇怪。”方旭沉吟片刻，卻想不出哪裏不對勁。恰在此時，腹中傳來一陣咕嚕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快用早飯吧，您這肚子都打雷了。”農伯忍俊不禁。
    夜幕降臨，方旭罕見地沒有練拳，隻是靜坐沉思，雙眼微闔，讓農伯摸不著頭腦……
    太刻意了。
    自從修煉降龍十八掌以來，他心思過於繁雜，失了平常心。或許，也是因為這世界暗藏的危險？
    方旭沉浸在內心的修煉中，慢慢淨化著雜念。他放下對降龍十八掌的膚淺認知，驅散對未來的憂慮，擺脫因成就而生的驕矜，讓心靈逐漸歸於空明......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心境終於如止水般平靜。意識中浮現出一汪澄澈的湖泊，倒映著青山碧空，思緒化作遊魚，在如鏡的湖麵下自在穿梭。這份清明源自華劍雄那道目光的觸動——對方懷揣赤子之心，而他則是撥開層層迷霧，讓紛繁念頭各歸其位。
    睜開雙眼時，屋內已是一片漆黑。方旭剛起身就嗅到食物的香氣，桌上那盆用棉衣保溫的飯菜顯然是農伯的體貼。正狼吞虎咽時，隔壁小洋樓突然亮起的燈光引起他的注意。
    快！別讓她醒！
    慌亂的腳步聲夾雜著英語對話傳來。方旭叼著饅頭翻窗而出，輕盈地落在院中。當他貼近窗戶窺視時，眼前的景象令他血脈賁張——
    住手！！！
    玻璃爆裂聲中，他如疾風般闖入，從那雙顫抖的手臂間奪下了昏迷的少女。
    你們究竟在做什麽？！
    方旭護著懷中的女孩，怒視這對異國夫婦。他們竟要將親生骨肉投入熊熊燃燒的壁爐——這駭人聽聞的舉動，連野獸都做不出來！
    就在那一瞬間，方旭的動作隻要再慢半分，他們的女兒就會被活生生丟進火海！縱使他身手矯健能虎口奪食，這姑娘也免不了被燒得皮開肉綻，哪還能像現在這樣完好無損地蜷在他懷裏？
    她不是歌瑞爾，真的不是......
    必須殺了她！否則死的就是我們！
    那對夫婦麵目扭曲地嘶吼著，張牙舞爪地撲向突然現身救下女兒的年輕人。方旭護著懷中少女疾退數步，後背抵上冰涼的牆麵，與癲狂的夫妻和吞吐火舌的壁爐拉開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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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少女在他臂彎裏發出輕哼——
    哢！夫婦倆如同觸電般僵在原地，猙獰表情頃刻瓦解，隻剩下刻骨的恐懼在臉上蔓延。
    一年前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後，當女兒從基因研究所的病床上蘇醒，幹枯的麵容重新煥發生機時，他們曾以為這是上帝賜予的奇跡。可隨之而來的三百多個日夜，卻將這份喜悅熬成了蝕骨的毒藥。
    不......
    不要啊！！！
    看著女兒顫動的睫毛，這對父母像見到惡鬼般癱軟在地，手腳並用地向後爬行。方旭正困惑間，懷中人兒已抬起那張瓷白的小臉，霧蒙蒙的藍眼睛緩緩聚焦。
    媽媽？爸爸？
    方旭剛鬆開手，少女便踉蹌著站穩。當她看清身旁站著陌生人時，立即驚慌後退：你是誰？為什麽在我家？媽咪！爹地！
    她剛邁出半步——
    站住！別過來！惡魔！你是惡魔！！
    夫婦倆歇斯底裏地尖叫著，竟轉身縱入熊熊燃燒的壁爐。火舌瞬間吞沒了兩具軀體，焦臭味混著少女淒厲的哭喊在廳內炸開。
    危險！
    方旭一把拽住要撲向火海的少女，盯著壁爐裏蜷縮成焦炭的人形皺起眉頭——普通民居為何要造個能容人的巨型壁爐？而懷中這個哭到脫力的女孩，明明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先離開這。
    他半抱著幾近昏厥的少女向外走去，喉頭不斷翻湧的酸水讓空腹感愈發強烈。剛踏出大門，便撞見農伯帶著商隊匆匆趕來。老人盯著少爺臂彎裏金發淩亂的洋娃娃，驚得煙杆都掉了：少爺？這是......
    出人命了。
    方旭神色凝重地說道：“她的父母……剛剛跳進壁爐自盡了！”農伯和商隊眾人聞言一愣，這才意識到空氣中飄散的焦糊氣味竟是......
    眾人的視線穿過大門，正對門口的壁爐裏，熊熊火焰中蜷縮著兩具焦黑的軀體！
    嘔......
    嘔——！
    商隊成員們頓時胃裏翻江倒海，紛紛轉身衝到院牆邊嘔吐起來。這一帶頭，其他人也接二連三地跑到院子各處，排著隊吐得昏天黑地。
    就連見多識廣的農伯也有些承受不住，不過老人終究定力深厚，硬是忍住了。
    農伯，找人收拾一下吧......
    是，少爺！老人趕緊去安排人手。
    方旭看著癱坐在地、眼神空洞如行屍走肉般的少女，歎了口氣走到她跟前。
    歌瑞爾？
    少女死氣沉沉的眼珠微微轉動，瞥了他一眼。
    那個......你還有其他親人嗎？
    ......
    你是哪國人？家鄉在哪裏？
    ......
    麵對這個沉浸在喪親之痛中無法自拔的異國少女，方旭既心生憐憫又感到棘手。如今她孤身一人流落在這混亂之地，即便有洋人身份加持，但一旦被人發現她無依無靠，很快就會引來無數豺狼。
    這街麵上看似都是老實本分的勞苦大眾，可別忘了這些年在洋人壓迫下積攢的怨氣。但凡家裏有幾分姿色的姑娘，早被洋人扶植的幫派擄走了。
    被擄走的姑娘運氣好些的被送進城鎮裏的風月場所，慘些的則被當作貨物運上遠洋輪船，家人至今不知其生死下落......
    最終，方旭隻得先將歌瑞爾帶回莊園，安置在客房內。
    少爺，留她在這兒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畢竟是個洋人......
    農伯找到方旭委婉進言，見他神色如常，繼續道：不如送她去滬海租界的洋人使館，那邊應該會妥善安置......
    嗯，就這麽辦吧。
    方旭點頭采納了農伯的建議。就目前來看，這確實是最妥當的處置方式。
    徹夜忙碌讓方家商行眾人都疲憊不堪，尤其是年邁的農伯。在特意安排女仆照料這位異國少女後，方旭便讓老人去歇息了。雖說這洋人姑娘容貌出眾，但方大少爺實在欣賞不來西洋麵孔。
    他又去隔壁洋房查看情況，農伯連夜找來的人正在客廳滅火收殮，商行夥計在旁監督......
    交代完注意事項，方旭沒再多留，回房以蟄龍樁的姿勢調息休憩。
    夜色深沉，莊園客房內，女仆伏在洋人少女的床邊熟睡，未曾察覺床上那緊蹙眉頭的女孩忽然舒展了眉眼，嘴角扭曲上揚，清秀麵容瞬間變得猙獰可怖。
    晨曦微露時，方旭倏然睜眼，利落穿戴整齊後縱身躍出窗外。他足尖輕點，身形如鷂子翻身般騰空而起，渾身骨節爆出炒豆般的脆響，氣血隨之翻湧奔騰。
    幾個起落間，少年已踏著鱗次櫛比的屋脊向南疾馳，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
    旭哥兒！
    山丘上傳來歡快的呼喊。華劍雄帶著生奴迎上前，三人簡單寒暄後便各自修煉。華劍雄劍勢較昨日更為圓融，劍鋒流轉間隱現鋒芒；不遠處方旭仍以化龍樁迎朝陽，奇特的修煉姿態引得二人頻頻側目——這內家功夫若無心法相佐，外人根本無從窺其門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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