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上，當聽聞方旭將赴滬海的消息，華劍雄明亮的眸子頓時黯淡下來。這個自幼孤僻的少年好不容易覓得知己，此刻卻要麵對離別。那些圍繞著他的女孩們永遠不懂，他渴望的不過是能勾肩搭背說笑的夥伴。
    不如同去？方旭突然提議，引薦兩位真正的高手給你，或許......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能拜得名師。
    華劍雄猛地轉頭，眼中迸發出希冀的光彩。生奴搓著粗糙的手掌憨笑：學堂能告假，隻是......他局促地望向方旭，拜師禮數可有什麽講究？
    這些年來，他的收入雖然尚可，但為了給華劍雄補充營養，大部分錢都花在了侄子身上。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如今叔侄倆的生活雖不困頓，但積蓄著實不多。這位叔叔更憂心的是，若因備不起像樣的拜師禮而耽誤華劍雄拜師，他這當叔叔的定會愧疚萬分。
    方旭聞言卻露出詫異之色——
    拜師禮？
    這個...關於拜師禮我倒了解不多，不過簡單表示心意就好！那兩位高人不在意這些，尤其有我引薦，應當無礙。
    生奴這才稍感寬慰，猶豫著低聲自語：當年我和你父親能進傲劍門，也是備了厚禮師父才收的...
    方旭暗自腹誹，這分明是您武學天賦實在勉強，又或是金傲看華英雄情麵才勉強收徒吧？
    生奴前輩無需多慮，我引薦的兩位也是當世高人，半生仗劍江湖最重情義...若禮物過於貴重，反倒顯得刻意，怕會適得其反。
    哦，好...
    生奴心不在焉地點頭，也不知聽進去幾分...
    方旭索性不再多言，橫豎有他這位方少爺在。即便神雕俠侶不收徒，他也能帶華劍雄去碼頭尋那老乞丐，說不定還能買本秘籍相贈。
    翌日清晨，朝陽灑落鎏金光暈。華劍雄與生奴背著行囊，來到方家商行莊園門前。
    請問...
    敞開的莊園大門內人影穿梭，工人們正往貨車上裝載貨物。叔侄倆攔住一位路過者：方旭可在？我們是他的朋友...
    迎麵走來的商行管事打量他們一眼，臉上堆笑眼底卻掠過輕蔑：二位認識我家少爺？
    是！我們約好今日...
    華劍雄靦腆一笑，話音未落那管事已捧著熱牛奶擦肩而過，頭也不回地拋下一句：少爺一早就出門了！
    華劍雄茫然撓頭，莫非自己說錯話了...
    生奴濃眉緊鎖。昨日聽方旭提及要隨商隊赴滬海時，他便隱隱不安。此刻那管事眼神中的居高臨下，他這大半輩子見得太多。
    歌瑞爾小姐，您的牛奶...
    華劍雄瞥見一位金發西洋裙少女跟在老者身側，垂落的發絲半掩著側顏，看不清容貌。
    歇歇...
    她向這位年輕的商行管事微微頷首，用略帶異樣的語調道了聲謝，接過那杯冒著熱氣的牛奶。
    哎呀，您太客氣了！
    這位二十出頭的管事憨笑著，旁邊監督裝貨的農伯不禁搖頭歎息。這小子臉皮倒是夠厚...
    可惜這位來自歌瑞爾的異國少女不可能留在方家，這位懷揣心思的小管事注定要失望。不過話說回來，這位肌膚如雪、金發飄逸、身姿曼妙，五官精致如瓷娃娃般的姑娘出現，確實為莊園增添了不少生氣，商隊的工作效率都比往常高了許多。
    老人低頭沉思，暗自盤算著什麽。
    年輕的管事突然清了清嗓子，走到農伯麵前鄭重其事地說：對了農伯！門口來了兩個自稱是少爺朋友的騙子，要不要我派人把他們轟走？
    少爺才來兩天，哪來的朋友？
    小管事心中冷笑，隻等農伯點頭，就能威風凜凜地帶著商隊的人，一聲令下趕走這兩個鄉巴佬...
    正當他幻想著在女神麵前展現男子氣概時，卻見農伯轉頭望向大門，臉上立刻綻放出親切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歡迎歡迎！兩位就是少爺新結識的朋友吧？老朽是這裏的管事，姓農！歡迎光臨方圓商行！
    老人和藹可親的態度，與跟在後麵屁顛屁顛的小管事方才那種冷淡疏遠、表麵客氣實則拒人千裏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
    您、您好，我叫華劍雄，這位是我叔叔。
    華劍雄有些受寵若驚。
    快請進...
    一行人正要往裏走，那位歌瑞爾姑娘突然湊到華劍雄身旁，一雙湛藍如海的美眸直直注視著他的眼睛...
    ......
    純情的華劍雄頓時漲紅了臉。從小到大雖然常有女孩子主動與他搭話玩耍，但大多都很靦腆，頂多小時候會說你好漂亮我喜歡和你玩之類的話。像現在這樣的情況，這位少年還是頭一遭遇見...
    外國姑娘都這麽熱情大方的嗎？
    你...眼睛，很...漂亮，我...喜歡...
    歌瑞爾一字一頓地說著，眉眼彎成月牙，綻放出令人心醉的笑容。盡管她的中文不太流利，但在場眾人都心領神會。看這位少女對害羞少年的態度，即便聽不清說什麽也明白其中意味，惹得不少年輕人暗自羨慕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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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跟在農伯身後的商行管事，整個人都呆住了。這一刻，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信遭受了沉重打擊...
    為什麽...
    這到底是為什麽...
    眾人剛坐下寒暄不久，早起練功歸來的方旭走進大廳，一眼就看見了正與農伯交談的華劍雄和生奴叔侄。咦...歌瑞爾居然坐在華劍雄旁邊，目不轉睛地望著他，臉上帶著甜美的笑容。
    方旭微微一怔，心中升起一絲疑惑。
    早啊！其實你們不用這麽早來的，我還奇怪今早練功時沒見到你們。我們商隊都還沒用早飯呢...
    他這一提早餐，叔侄倆的肚子立刻雷鳴般響了起來！
    客廳瞬間安靜，農伯差點笑出聲，而他們倆的臉“唰”地紅了，都是不善言辭的老實人，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啊！叫了！你的肚子在叫！”
    歌瑞爾驚訝地指著華劍雄的肚子，“奸雄，你、你的肚子！好響……唔！像打雷！”
    華劍雄恨不得當場挖個洞鑽進去，妹子啊，能不能給哥留點麵子？！還有，我叫劍雄，不是奸雄！
    生奴尷尬地掏出包裹，低聲道：“我們……帶了幹糧當早餐的……”
    最終，盡管叔侄倆窘迫不已，但在農伯的熱情邀請下，還是坐下來享用了一頓豐盛的早餐——
    雪白香甜的饅頭、酥脆噴香的麵餅，還有熱騰騰的皮蛋瘦肉粥……華劍雄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麽美味的早餐，甚至還有一杯牛奶！
    這杯牛奶是農伯特意讓人準備的，畢竟華劍雄正在長身體，多喝牛奶才能補充營養。
    牛奶對華劍雄來說並不陌生，生奴叔為了讓他健康成長，十幾年來風雨無阻，每天雷打不動地給他準備一杯牛奶。正因如此，他才長得高大健壯、皮膚白淨，一看就討女孩子喜歡。
    ……
    早餐過後，在小鎮停留了三天的方家商隊再次啟程。
    這一次，他們將前往滬海港口，把糧食貨物交付給一家北方商行，並收取尾款。
    這是方家商隊此次外出的最後一站。
    從小鎮到滬海市區的道路平坦寬敞，商隊隻用了半天時間，便抵達了車水馬龍、人流如織的滬海市區。
    “少爺，前麵就是洋人的租界了，老奴也不太懂……但你帶著歌瑞爾小姐進去，一定要小心，別亂闖！”
    方家的老管家雖多次來過滬海，跟著老爺結識了不少富商，卻從未靠近過洋人租界。此刻，他們站在街口，對麵便是租界，往來行人多是趾高氣揚的洋人。
    “我明白。”
    方旭點點頭，示意農伯放心，隨後帶著情緒低落的歌瑞爾，以及一名提著行李和她父母骨灰的仆人，朝租界走去。
    按照路標，他們找到了米國大使館。
    此前，方旭已從歌瑞爾口中得知，她出生在米國，父母也是米國公民，至於為何來到中國並定居小鎮，她也說不清緣由。
    “站住！”
    米國使館門前，兩名士兵厲聲喝止，同時端起槍對準了他們——
    方旭眼神一冷，眼底閃過一絲寒光！
    歌瑞爾急忙上前攔住：“等等！他們是送我回來的，別開槍！”
    就在此時，大門從內側開啟，幾名男子魚貫而出。為首的東方男子身著藏藍長袍，眼簾低垂，麵容冷峻。他雙臂交疊於胸前，腰間懸著一柄修長太刀。
    日本人？！
    方旭抬眼打量，瞳孔驟然收縮——對方那雙沒有焦點的雪白眼眸格外醒目。白內障？
    僅憑這一特征，他便認出了這位東瀛劍客的來曆。當世擁有這般氣勢的白盲劍客，唯有一人——
    無敵！
    劍客漠然擦過方旭肩側，身後幾名年輕弟子好奇地掃視三人，用陌生的語言低聲交談。待這位威名赫赫的劍客離去後，同行的美國領事館官員才注意到門口的方旭一行。中年官員的目光瞬間黏在了歌瑞爾身上。
    這位美麗的女士，需要什麽幫助嗎？這兩位是......
    聽完歌瑞爾的遭遇敘述，官員麵露悲憫：天呐，可憐的女士！沒想到您竟遭遇如此不幸......他朝衛兵揮手示意：帶這位女士進去安排住處。
    遵命。
    歌瑞爾隨士兵入內時頻頻回首，目光數次停留在方旭身上，似有萬千情緒凝結。
    感謝你們護送這位天使回來，你們可以離開了。官員居高臨下地對方旭點頭道。
    ......
    師父，方才那年輕人氣息不凡。無敵身後唯一的少女弟子忽然開口，經過他身旁時，我能感應到......而且他似乎對我們懷有敵意。
    無敵神色淡漠，華夏大地臥虎藏龍，出現年輕高手不足為奇。隻是隨著武林式微，敢現世的一流高手已寥寥無幾......
    嘻嘻，他們定是懼怕師父登門挑戰吧？少女俏皮地奉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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