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兩道身影如驚弓之鳥般倒掠而出，徒留眾人望著揚起的塵煙發怔。
    十字街頭，方旭的喉結上下滾動：“這倆瞎子...”
    “小龍女”回眸以目詢意，擔架上的“楊過”幾不可察地搖頭。方才二人雖隻二流境界，但江湖經驗老辣，既已退去，何必橫生枝節？留著方旭這個愣頭青，反倒能混淆視聽。
    石堅與葉平山二十年的默契，盡在這電光石火的對視中。
    “楊過”正欲繼續講授武學，忽見方旭眸中靈光隱現，竟似頓悟。他眉梢微揚——此子根骨竟如此上乘？
    示意“小龍女”加快腳步，一行人穿過長廊。護士領著他們徑直推開“陸晚榮主治醫師”的門診室，候診區傷痕累累的患者們投來不滿的目光，卻被護士胸前的金葉子晃花了眼。
    “陸醫生，急診！”
    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抬頭瞥了他們一眼，視線掠過為首的小龍女，眉頭微皺。但他並未立即起身，而是繼續為麵前縫合完畢的患者交代注意事項，這才站直身子，目光落在擔架上的身上。
    傷者是你？傷在何處？讓我看看……
    診療室外，方旭抬手擦去額角冷汗。方才那瞬間的愣怔被他完美掩飾，愕然神色頃刻化作頓悟般的沉思——
    拚演技？
    誰還不會了！
    盡管心跳曾漏了半拍，但身為觸及玄關瓶頸的二流頂尖高手，他對身體的掌控早已今非昔比。轉瞬間，沸騰的血氣被強行鎮壓，暴起的青筋與沁出的冷汗皆被鎖死在皮下。
    不得不承認...楊大哥那番教導實在精妙。方旭現學現賣，竟真騙過了那兩位高手的感知。
    從醫院大門到此地，他終於理清脈絡——
    躺在裏麵的楊大哥必是石堅所扮，而身旁這位分明就是葉平山！
    能識破這點，一是因葉平山那冠絕武林的易容術。十年前盧文和案至今仍是警界奇談：整整十年間，整個警署竟無人察覺長官早已被調包。那些被假盧文和逼走的督察、瘋掉的下屬，乃至馬上風暴斃的同僚...如今想來仍令人毛骨悚然。
    其二，則因他月前曾精心設局追殺神雕俠侶。若非對二人言行舉止了如指掌，豈能在他麵前偽裝得天衣無縫？強如天殘地缺那般高手，方才感知到氣息時也隻當是狂徒膽大包天。
    偏偏，他們遇上了同時知曉這兩樁秘辛的方旭。
    嗬，真是冤家路窄。
    年輕警員指尖在衣袋中輕輕一碾——
    四目道長所贈的同心符化作齏粉。
    恰在此時，小龍女踏著碎步從診室走出。那清冷孤絕的氣質令方旭脊背發涼。葉平山的易容術確實登峰造極，若非早知真相，他根本看不出絲毫破綻。
    恐怕唯有真正的楊過，或是小龍女親子楊易才能識破吧？
    龍姐，楊大哥情況如何？陸醫生怎麽說？方旭快步上前，滿臉憂色。
    小龍女抬眸淺笑，如釋重負道：無礙，陸醫生說縫合傷口便好。
    正在手術？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小龍女”心頭猛然一顫，倏地轉頭望向走廊盡頭。她剛側過臉，身後的方旭已閃電般出手，一記淩厲的手刀劈在她後頸。
    風聲掠過，走廊上無人看清他的動作，隻見那道婀娜身影軟綿綿倒下，被年輕警員穩穩接住。以方旭如今的武道造詣，這一掌快若驚雷，更何況是偷襲毫無防備的葉平山。這惡徒剛察覺背後異樣，後腦便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登時昏死過去。
    “龍姐！您怎麽了？！”兩名仆從慌忙上前，方旭眼中寒光乍現，雙掌如穿花蝴蝶般拍出。
    砰砰兩聲悶響，二人如斷線風箏撞上牆壁，順著雪白牆麵緩緩滑落。
    走廊瞬間炸開鍋！病患家屬們驚恐退散，方旭厲聲喝道：“警方執行任務！閑雜人等立即撤離！”
    此刻雷萬鈞與四目道長早已就位，卻隱匿在走廊之外——
    轟隆！嘩啦啦！
    診療室突然爆出驚天動地的碎裂聲！兩道身影分別撞碎天窗與玻璃破空而入，漫天碎玻璃如刀雨傾瀉，天花板簌簌落下的水泥塊砸得地麵劈啪作響。
    兩位一流高手對力道的控製已臻化境，所有攻勢盡數鎖定病床上的石堅，竟未傷及正在施術的陸晚榮分毫。
    “六甲金身！”石堅驚怒交加地暴喝，明黃色光罩瞬間包裹住他與陸醫生。碎石玻璃擊在光罩上發出悶響，待煙塵散盡，破門而入的方旭與兩位高手同時僵在原地。
    “嗚啊——！”石堅突然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嚎，眾人駭然看見一根銀針正直挺挺插在他命根子上。陸晚榮轉頭怒視三人，眼中怒火幾乎要化為實質。
    “你們這群瘋子！立刻給我滾出手術室！”陸醫生歇斯底裏的咆哮震得玻璃嗡嗡作響。
    原來這場包皮環切術采用局部麻醉，本該萬無一失。可誰能料到病床上躺著的，竟是能用肉身硬接雷霆的茅山大師兄？
    身為茅山派首席大弟子，江湖人稱雷火道長的石堅，早已達到凝神圓滿的境界，體質遠超常人，新陳代謝更是異常旺盛。因此，即便麻醉劑量不小，對他而言卻遠遠不夠！所幸陸晚榮醫術精湛，察覺到石堅體內的麻醉藥效開始減退時，他立即加快了縫合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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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在麻醉藥效徹底消失前，陸晚榮完成了這場艱難的手術！
    可就在他準備放下手術針的瞬間，四目道長破窗而入，雷萬鈞從天而降，方旭也猛然衝了進來——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陸晚榮手一抖，銀針猛地刺穿了石堅剛剛縫合好的部位！
    “滋——”
    鮮血順著銀針噴射而出，發出輕微的聲響。
    “啊——！”石堅痛得麵容扭曲，整張臉幾乎變了形。陸晚榮顧不得理會雷萬鈞和四目道長，連忙道歉：“楊先生，實在抱歉！是我的失誤，我這就幫您處理……”
    “噗嗤——”
    雷萬鈞和方旭看著石堅那別致的“銀針飾品”，終於憋不住笑出了聲。而四目道長更是誇張，扶著牆笑得直不起腰，眼淚都流了出來——
    “哈哈哈哈……石堅，沒想到你還有這一麵！比麻麻地師弟有趣多了！”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四目道長擦了擦眼淚，上前一把抓住陸晚榮的手腕。此時，這位醫生正小心翼翼地往外拔針，被這麽一碰，手微微一抖——
    “滋！”鮮血再度噴湧！
    “嘶——！”石堅痛得渾身顫抖，整張臉幾乎扭曲成一團。
    “你幹什麽？！我在做手術！”陸晚榮急道。
    四目道長卻笑得更加暢快：“別急嘛，我看這‘銀釵’挺適合他的，石堅，你說是不是？”
    這種拿捏仇人要害的感覺，簡直痛快至極！尤其對方還是害死師妹和師父的石堅。四目道長隻覺多年鬱結一掃而空，道心豁然開朗，神識境界竟在短短數息間突破瓶頸，踏入凝神圓滿！
    “……你到底想怎樣？！”
    病床上的石堅雙目赤紅，死死瞪著身旁的四目道長，眼中恨意滔天……可命根子攥在對方手裏，縱有千般不甘也隻能忍氣吞聲！
    “嗬！”四目推了推眼鏡，寒聲道：“林二師兄在哪？！”
    “他……他被斯托克帶走了！”
    “什麽人？帶去哪兒了？！說！”四目猛然揪住石堅衣領，麵容扭曲如惡鬼，“今天不交代清楚，老子先閹後殺！”
    石堅麵如死灰。縱橫半生，頭回被人拿捏得動彈不得！此刻就算想壯士斷腕，那也來不及了——稍有不慎就得血濺當場！
    這位威名赫赫的雷火道長隻得坦白：斯托克來自滬海異常人類研究所，自己也是其中一員……
    “葉家滅門純屬葉平山自作主張，我潛伏研究所隻為刺探洋人情報，護我華夏道統……”說著惡狠狠瞪向方旭手中奄奄一息的葉平山，“你我私怨歸私怨，但我石堅永遠是茅山大師兄，肩負著……”
    “哈哈哈哈！”
    四目突然爆發的狂笑打斷了這番慷慨陳詞，鏡片後的眼睛裏盡是譏誚。
    “當我是三歲孩童？”
    即便石堅此刻在祖師像前正氣凜然說這番話，他四目也半個字都不會信！
    “少廢話！我隻要二師兄平安歸來！”轉頭對陸晚榮森然道：“這根針不拔會怎樣？”
    石堅：“？！”
    方旭：“？！”
    雷萬鈞：“？！”
    “這、這個……”陸晚榮冷汗涔涔，“創口雖已止血，但必須盡快取出……否則感染就糟了！”
    “糟了？”四目扶了扶眼鏡，“無妨，我最不怕麻煩。”
    石堅聞言麵如菜色——敢情不是你的命根子！
    “感染的話……隻能切除！”
    “哦？”四目慢條斯理道，“如何避免感染？”
    “現在！必須現在取針！”陸晚榮急得直跺腳，“最多四五日必定潰爛，屆時華佗再世也回天乏術！”
    “有意思……”
    四目突然拽著石堅胳膊將人拖下病床。
    “呃啊——！”
    撕心裂肺的劇痛讓石堅麵容扭曲，額頭瞬間沁出豆大汗珠。
    石堅眼中殺意湧動，正要拚死一搏，卻見四目道長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盡管動手，大不了兩敗俱傷，但我四目必讓你付出代價！不信你試試……”
    “你到底想怎樣？”石堅咬牙切齒。
    “很簡單——”四目淡淡道，“跟我去救二師兄，事成之後，你愛做什麽做什麽。”
    ……
    寧城，東門。
    楊過與小龍女踏入城門，尚不知這兩日城中風雲變幻。二人行至約定地點，街角麵攤旁，殺手榜第二的天殘地缺正端坐撫琴，琴聲叮咚。
    “葉平山在何處？”
    神雕俠侶徑直上前，開門見山。
    “寧城醫院。”天殘地缺停手抱拳，異口同聲。麵對當世頂尖高手，他們姿態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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