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動作很麻利。
    灶房裏，隻聽見“剁剁剁”的聲音。
    沒一會兒，一隻野雞就被他分解成了大小均勻的雞塊。
    另一隻，他準備做個整雞湯。
    李秀蓮在旁邊燒火，看著兒子那嫻熟的刀工，嘴巴都合不攏。
    這真是她那個連碗都端不穩的兒子？
    林墨先做的爆炒雞塊。
    熱鍋，倒油，等菜籽油燒得冒起青煙，薑片蒜瓣下鍋，瞬間爆出濃烈的香氣。
    緊接著，雞塊下鍋。
    “刺啦——！”
    一聲巨響，伴隨著一股霸道無比的肉香，像是一顆炸彈，在小小的灶房裏炸開。
    那香味，根本關不住。
    它順著灶房的門，飄進了院子，又從院牆的縫隙裏，鑽進了巷子，然後像是長了腿，蠻橫地衝進了左鄰右舍的鼻子裏。
    巷口，幾個玩泥巴的半大孩子，動作猛地一停。
    一個小胖墩使勁吸了吸鼻子，口水順著嘴角就流了下來。
    “肉！是肉的香味！”
    他扔下泥巴，一邊喊著“娘，我要吃肉”，一邊朝自家院子衝了進去。
    幾個婦人正在自家門口擇菜，聞到這股味道，手裏的動作也都慢了下來。
    “哎喲，誰家啊這是？這麽香？”
    “這味道，是燉雞了吧？我的天，這年頭誰家這麽奢侈？”
    “好像……好像是從林家那院兒裏飄出來的。”
    “哪個林家？”
    “還能是哪個，就林大山家，那個病秧子林墨家！”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炸了。
    “不可能吧！他家哪來的錢買雞？”
    “就是啊，前兩天不是還說為了娶媳婦，家底都掏空了嗎？”
    一個剛從村口回來的婆子，一臉神秘地湊了過來。
    “你們是不知道，林墨那小子，現在邪乎著呢！”
    “咋邪乎了？”
    “他那個傻媳婦，洗幹淨了，好家夥，比村花蘇大丫還俊！還有，他當著全村人的麵，一巴掌把王大嫂給抽飛了！”
    “啥？！”
    “不止呢！我聽人說，他能把上百斤的石碾子，跟玩兒似的舉起來！”
    ……
    林家的飯桌上，氣氛熱烈得像是過年。
    一大盆熱氣騰騰的雞湯，湯色奶白，上麵飄著幾顆紅色的枸杞和翠綠的蔥花。
    另一盤，是醬紅色的爆炒雞塊，上麵裹滿了濃稠的湯汁，光是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還有一鍋白花花的大米飯。
    林大山和李秀蓮的眼睛，已經完全黏在了那兩盤雞上，手裏的筷子都快握不住了。
    “爹，娘，吃飯。”
    林墨笑著招呼，然後拿起勺子，先給蘇清清的碗裏舀了一大勺雞湯，又夾起一隻最大最肥的雞腿，放進她碗裏。
    “多吃點，你太瘦了。”
    蘇清清看著碗裏堆成小山的肉，鼻子一酸，眼眶又有點熱。
    她長這麽大，別說雞腿，就是雞屁股都沒啃過。
    李秀蓮看著兒子這副“偏心”的模樣，非但不生氣，反而樂得合不攏嘴。
    她也夾了一塊雞胸肉給蘇清清。
    “對對對！清清多吃點！你可是咱們家的大福星！”
    林大山悶著頭，也用筷子笨拙地把一塊雞翅膀撥到了兒媳婦的碗裏。
    蘇清清的碗，徹底滿了。
    “爹，娘，你們也吃，我……我吃不了這麽多。”她小聲說道，臉頰紅撲撲的。
    “吃得了！必須吃！”李秀蓮大手一揮，“開動開動！”
    一家人終於動了筷子。
    林大山一口咬下雞肉，那鮮嫩多汁的口感，那久違的肉香，讓他幸福得差點把舌頭吞下去。
    “好吃！太特麽好吃了！”他含糊不清地讚歎道。
    李秀蓮也是吃得滿嘴流油，一句話都顧不上說。
    一頓飯，吃得酣暢淋漓。
    就在這時，院門外，一個狼狽的身影，正悄悄地扒著門縫，往裏看。
    是蘇大丫。
    她剛從後山下來，背上還背著一個沉甸甸的背簍。
    這兩天，她快要累死了。
    自從蘇清清嫁走，家裏所有的髒活累活，全都壓在了她一個人身上。
    蘇老太婆更是把她當牛做馬，天不亮就趕她上山挖野菜采蘑菇。
    而要娶她的張屠戶，自從悔婚的事一出，就再也沒登過蘇家的門。
    說她蘇大丫不幹淨，是個被人退了貨的破鞋。
    蘇大丫又累又餓，滿心委屈。
    路過林家巷子口，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肉香，像是長了鉤子，把她的魂兒都給勾走了。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過來，偷偷往裏看。
    隻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就直了。
    桌子上，擺著兩盤……雞？
    一盤燉的，一盤炒的！
    林墨一家人，正圍著桌子，吃得滿嘴是油。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個背對著她的嬌小身影上。
    是蘇清清。
    雖然看不見臉，但那身形，她認得。
    然後，她就看到了讓她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的一幕。
    林墨，夾了一隻雞腿給她。
    李秀蓮，夾了一塊雞胸肉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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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連那個悶葫蘆林大山，都把雞翅膀給了她！
    蘇大丫的指甲，狠狠地掐進了掌心。
    一個傻子，一個賠錢貨，憑什麽能得到這麽好的對待？！
    這些，本該都是屬於她的！
    如果她那天沒有悔婚，現在坐在那裏，被全家人捧在手心裏的，就是她蘇大丫！
    一股強烈的悔意和嫉妒，像是毒蛇，瘋狂地啃噬著她的心。
    但很快，她又冷靜了下來。
    哪怕林墨對蘇清清再好有什麽用。
    她就是個病秧子，那玩意還不行。
    她嫁過來就是守活寡！
    她現在對那個傻子那麽好，肯定是因為自己那方麵不行，故意獻殷勤。
    想到這裏，她心裏才多少有些好受。
    那股肉香，還在源源不斷地往她鼻子裏鑽。
    她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起來。
    她真想現在走進去，坐下。
    但也明白，當初她們家那麽對林墨。
    估計還沒等靠近，就被轟出來了吧。
    再聯想到，她等會兒回家後，還要洗衣做飯。
    她頓覺很委屈。
    憑什麽……
    憑什麽一個傻子能吃香的喝辣的，而她這個村花，卻要當牛做馬。
    蘇映雪死死咬著嘴唇，轉身，失魂落魄地朝自己那個冰冷的家走去。
    她沒有看到，就在她轉身的瞬間，飯桌旁的蘇清清，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忽然回過了頭。
    那張洗去汙跡，清麗絕倫的臉，暴露在空氣中。
    林墨正好抬眼，看到蘇清清疑惑的眼神。
    “怎麽了？”
    蘇清清搖了搖頭，小聲說：“沒什麽，好像感覺有人在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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