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清雖然跟著林墨走。
    但她心裏卻是亂糟糟的。
    看到蘇大丫那副樣子，她應該高興。
    可她又覺得，心裏堵得慌，有點喘不過氣。
    那畢竟是她姐姐。
    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姐。
    雖然那個姐姐，從來沒給過她好臉色，搶她的吃食，罵她賠錢貨，還設計把她推向了林家這個當初人人都以為是火坑的地方。
    可……可她怎麽就去偷東西了呢？
    怎麽就被人像捆牲口一樣捆起來了呢？
    林墨沒有說話，隻是拉著她，拐進了一條僻靜的小巷子。
    巷子裏很安靜，隻有他們兩個人的腳步聲。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蘇清清那張煞白的小臉。
    他伸出手，用粗糙的指腹，輕輕擦掉她眼角一滴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淚珠。
    “心裏難受？”他問。
    蘇清清的嘴唇動了動，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她哽咽著，點了點頭。
    “我……我不知道……”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她……她怎麽會變成這樣……”
    “路是自己走的。”林墨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得清晰又認真。
    “當初她把你推向我的時候，有沒有替你著想過？”
    “她今天偷東西，不想著靠自己的一雙手去掙，隻想走歪門邪道，被抓了，那是她應得的報應。”
    “咱們不落井下石，但也沒必要把別人的錯，攬到自己身上來難受。”
    “清清，你得明白，你不是救世主。你連自己都還顧不過來，哪有精力去管別人的人生？”
    這些話，很直接，甚至有些冷酷。
    但蘇清清聽進去了。
    是啊，當初蘇大丫把她嫁過來的時候，何曾有過一絲一毫的姐妹情分？
    在蘇大丫眼裏，自己不過是個可以用來換取她安寧的工具罷了。
    道理她都懂，可心裏那股悶氣，還是散不去。
    林墨看著她依然緊鎖的眉頭，知道光講道理是沒用的。
    他忽然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蘇清清茫然地抬起頭。
    “我娘以前總說，”林墨的語氣變得輕鬆起來，“人啊，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得吃點好吃的。”
    “吃飽了，肚子裏暖和了，心裏那點不痛快，也就跟著散了。”
    他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就往巷子外走。
    “今天，你男人我，就帶你去吃頓好的！”
    林墨把蘇清清帶到了一個國營食堂。
    飯店裏人不多，桌椅都擦得幹幹淨淨。
    一個穿著白褂子的服務員走過來，語氣有些公式化：“兩位同誌，吃點什麽？”
    林墨拉著蘇清清在一張靠窗的桌子邊坐下，然後豪氣地對服務員說：“來兩碗肉絲麵，多加肉，多加湯！”
    說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補充道：“再切一盤鹵豬頭肉。”
    服務員的眼睛亮了一下，態度也熱情了不少。
    “好嘞！您二位稍等！”
    蘇清清被林墨的大手筆嚇了一跳，她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小聲說：“要……要這麽多？太貴了……”
    一碗肉絲麵，就要兩毛錢。
    那盤豬頭肉，怕是得要五毛錢。
    這一頓飯，都夠鄉下普通人家好幾天的嚼用了。
    “不貴。”林墨把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裏，理直氣壯地說，“我媳婦心情不好，必須吃點好的補一補。再說了，你現在是兩個人，可不能餓著。”
    他從兜裏掏出剛才買的那個撥浪鼓，在蘇清清麵前輕輕搖了搖。
    “咚咚咚……”
    清脆的聲音，吸引了蘇清清的注意。
    “你看，咱們兒子都說他餓了。”林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蘇清清被他逗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笑，臉上的愁雲，好像也散開了一些。
    很快，熱氣騰騰的肉絲麵就端了上來。
    白瓷碗裏，是筋道的麵條，上麵鋪著滿滿一層炒得噴香的肉絲，還點綴著幾根翠綠的蔥花。那股濃鬱的肉香和醬香，直往鼻子裏鑽。
    隨後，一大盤切得薄厚均勻的鹵豬頭肉也上來了，油光鋥亮，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快吃，趁熱。”
    林墨拿起筷子，先夾了一大筷子豬頭肉，放進蘇清清的碗裏，把她碗裏的肉堆得像座小山。
    “多吃點肉，長力氣。”
    蘇清清看著碗裏的肉，又抬頭看看對麵那個滿眼都是自己的男人，鼻子一酸，眼眶又紅了。
    從小到大，家裏有什麽好吃的，都是蘇有才和蘇大丫的。
    她隻能在旁邊看著，聞著香味，偷偷咽口水。
    從來沒有人，會像林墨這樣，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麵前，還生怕她吃得少了。
    “怎麽了？快吃啊，不然麵要坨了。”林墨催促道。
    蘇清清吸了吸鼻子，低下頭，夾起一筷子麵，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送進嘴裏。
    麵條爽滑，湯頭鮮美。
    她又夾起一塊鹵肉，那肉燉得軟爛入味，肥而不膩，入口即化。
    好吃。
    真的太好吃了。
    一股暖流，從胃裏升起。
    心裏的那塊大石頭，好像真的被這碗熱騰騰的麵給融化了。
    她抬起頭，看到林墨正笑眯眯地看著她，自己碗裏的麵都沒怎麽動。
    “你也快吃呀。”她小聲說。
    “好，一起吃。”
    林墨這才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一頓飯，兩人吃得心滿意足。
    蘇清清覺得，這是她這輩子，吃過的最香的一頓飯。
    結了賬，兩人走出飯店，外麵的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夕陽的餘暉，給整個杏花鎮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橘紅色。
    “怎麽樣？”林墨牽著她的手，走在回村的路上，“現在心裏，是不是好受多了？”
    蘇清清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靠在林墨的胳膊上，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安穩氣息，輕聲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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