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了林墨的話，這才三三兩兩地散開，可那嘴裏，還都津津有味地議論著剛才那威風的場麵。
    “林家這日子，真是飛上天了！”
    “可不是嘛，又是蓋新房，又是開鋪子，現在連自行車都有了，咱們村裏頭一份啊！”
    “要我說啊，還是人家清清有福氣，你看她坐在後車座上那模樣，跟畫裏走出來的仙女似的。”
    羨慕的話語飄進蘇清清的耳朵裏，她的臉頰更紅了，心裏卻像是喝了蜜，甜絲絲的。
    林大山一臉嚴肅地指揮著：“墨兒，快，把車推進屋裏去，這可是金疙瘩，可不能在外麵放著。”
    李秀蓮更是找來一塊幹淨的布，小心翼翼地跟著，看見車身上沾了一點點灰塵，都得趕緊擦掉，那寶貝的勁兒，比對自己親兒子還上心。
    一家人圍著那輛嶄新的自行車，喜氣洋洋，笑聲不斷。
    ……
    蘇家。
    蘇老太婆正就著一碗清得能看見人影的稀粥，啃著一個硬邦邦的窩窩頭。
    自從上次去林家鬧事被羞辱，回來又被蘇有才埋怨，她就氣得病了一場，整個人都蔫了下去。
    蘇有才耷拉著腦袋坐在門檻上，手裏拿著根幹草棍，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地上劃拉著，滿臉都是晦氣。
    就在這時，鄰居家的一個婆娘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
    “哎喲，有才他娘，在家吃飯呢？”
    蘇老太婆抬起眼皮，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那婆娘也不在意，自顧自地一拍大腿，滿臉都是誇張的羨慕。
    “你是沒看見啊！剛才林家那場麵，嘖嘖，真是風光！”
    “林墨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輛嶄新的自行車！永久牌的！黑漆鋥亮，叮鈴鈴一響，半個村子都聽見了！”
    “他還帶著蘇清清，在村裏繞了一大圈，那小兩口，一個俊，一個俏，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眼紅呢！”
    “哐當！”
    蘇老太婆手裏的破碗，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稀粥混著泥土，糊了一地。
    “你……你說啥？”她的聲音尖利得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自行車？林墨他哪來的自行車？”
    “誰知道呢，聽說是鎮上的大人物送的！人家現在可是神醫，能耐大著呢！”那婆娘說完，又羨慕地咂咂嘴，轉身走了。
    屋子裏，死一般的寂靜。
    蘇有才手裏的草棍也掉在了地上。
    自行車……
    那可是自行車啊！
    他做夢都想要的東西！
    可現在，那個他最看不起的病秧子女婿，竟然不聲不響地就有了！
    還是嶄新的！
    “娘……”蘇有才的聲音都在發抖，充滿了悔恨，“都怪你，那林墨……他就是個金疙瘩，被咱們親手給扔了……”
    “啪！”
    蘇老太婆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蘇有才的臉上。
    “你個沒出息的東西！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
    她整個人都像是被點燃了的幹柴，嫉妒的火焰，快要把她的理智燒光了。
    她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在屋子裏來回地踱步，嘴裏不停地念叨著。
    “自行車……自行車……憑什麽！憑什麽他林墨能有自行車！”
    “他是我們蘇家的女婿！他住的房子，也該是我們蘇家的！現在連自行車，都該是我的！是我的！”
    她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不甘心。
    忽然，她停下了腳步，一雙渾濁的老眼裏，閃過一絲貪婪又陰狠的光。
    一個惡毒的念頭，從她心底裏冒了出來。
    你不給我錢，是吧？
    行！
    那輛自行車，值不少錢吧？
    要是把它偷出來賣了，少說也得一百多塊！
    到時候，錢到了我手裏，我看你林墨能把我怎麽樣！
    想到這，蘇老太婆的心，怦怦直跳。
    她一把抓住蘇有才的胳膊，指甲都快掐進了肉裏。
    “有才，娘有個主意。”
    蘇有才被她眼裏的凶光嚇了一跳，哆哆嗦嗦地問：“啥……啥主意？”
    “那輛自行車，是咱們的！”蘇老太婆壓低了聲音，話語裏透著一股子瘋狂，“你想想，那林墨，要不是娶了清清，他能有今天？他掙的錢，住的房，都該有咱們蘇家的一半！”
    “現在他弄了輛自行車，那就是咱們的！咱們把它拿回來！”
    蘇有才的眼珠子也亮了一下，可隨即又垮了下去。
    “娘，你瘋了？那叫偷！被抓住了，是要送去見公安的！”
    “呸！”蘇老太婆一口唾沫啐在地上，“什麽偷？我拿我女婿家的東西，那叫拿！天經地義！”
    她湊到蘇有才耳邊。
    “你個傻子，你想想，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得賣多少錢？一百！少說也得一百塊！”
    “有了一百塊，咱們還用得著天天啃這豬食一樣的窩窩頭？咱們頓頓吃肉！你想吃紅燒肉，娘就給你做紅燒肉！”
    紅燒肉……
    蘇有才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他怕，可他更饞。
    “可是……林家那院牆那麽高，還有條大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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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什麽！”蘇老太婆一拍大腿，“等天黑了，他們一家子肯定在屋裏吃飯，誰會注意外麵？那狗白天叫得歡，晚上說不定就睡死了！咱們悄悄地進去，把車推出來就跑，神不知鬼不覺！”
    “幹不幹？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蘇老太婆用上了激將法，“你要是不敢，以後就別認我這個娘！你就守著這破屋子，啃一輩子窩窩頭吧！”
    蘇有才被戳到了痛處，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一百塊錢，紅燒肉，還有“是不是個男人”的質問，在他腦子裏攪成了一鍋粥。
    最終，貪婪壓倒了恐懼。
    他一咬牙，狠狠地點了點頭。
    “幹！”
    ……
    夜幕降臨。
    大槐樹村，家家戶戶都飄起了炊煙。
    林家的新房裏，燈火通明，飯菜的香味順著窗戶縫飄了出來。
    李秀蓮今天高興，特意炒了六個菜，還臥了四個荷包蛋。
    “來，清清，多吃個蛋，給我的大孫子補補。”
    一家人圍著桌子，有說有笑，氣氛溫馨又和睦。
    院牆外，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像壁虎一樣貼著牆根，慢慢地挪了過來。
    正是蘇老太婆和蘇有才。
    兩人貓著腰，踮著腳，大氣都不敢喘。
    蘇有才緊張得手心全是汗，他壓低聲音說：“娘，咱們這麽進去，會不會被狗咬啊！”
    “會個屁！那狗估計在睡覺，不然現在早叫喚了。”蘇老太婆瞪了他一眼。
    她側耳聽了聽林家的院子，裏麵安安靜靜的，隻有屋裏傳來的模糊笑聲。
    “你看，我就說吧，吃飯呢，哪有空管外麵。”蘇老太婆膽子大了些。
    她走到院門邊，從門縫裏往裏瞧。
    月光下，那輛嶄新的自行車，就靜靜地停在堂屋的屋簷下，黑色的車身，泛著一層誘人的光。
    母子倆對視一眼，眼裏都是興奮的光芒。。
    蘇老太婆推開一道門縫，像隻老鼠一樣，側著身子溜了進去。
    蘇有才緊隨其後。
    一進院子，一股肉香就撲麵而來，饞得蘇有才直咽口水。
    蘇老太婆沒心思管吃的，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輛自行車。
    近了，更近了。
    她甚至能聞到車身上那股新鐵器特有的味道。
    她伸出幹枯得像雞爪一樣的手，顫抖著，朝著車把摸了過去。
    隻要摸到它，把它推出去，一百多塊錢就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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