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案？”
    蘇老太婆那撒潑打滾的動作，一下子就僵住了。
    派出所是什麽地方？那是抓壞人的地方！偷東西要是被抓進去，是要坐牢的！
    她一個在村裏橫行了一輩子的老太婆，最怕的就是穿製服的公家人。
    “你……你敢！”她色厲內荏地吼道，可那聲音裏，已經帶上了明顯的顫音。
    “我有什麽不敢的？”林墨笑了，那笑容在蘇老太婆眼裏，比院子裏的旺財還要嚇人。
    “人證，物證，俱在。”
    “院門口這麽多叔伯嬸子，都親眼看見你們母子倆在我院子裏，圍著我的自行車。”
    “到時候讓派出所的同誌找個懂行的師傅一看，就知道是不是新傷。”
    “盜竊未遂，加上損壞他人財物，這兩條罪名加起來，夠你們在裏麵待很久了。”
    林墨每說一句，蘇老太婆的臉色就白一分。
    她猛地轉頭，看向縮在一旁的蘇有才。
    蘇有才早就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他一聽到“報案”、“坐牢”這些字眼，兩腿一軟，差點就跪在地上。
    “墨兒，這都是誤會！誤會啊！”
    “你奶奶她就是眼饞這輛自行車，想來看看，並不是想偷啊！”
    “而且她也不是故意想弄壞你的自行車啊！”
    蘇老太婆也連連點頭，“是啊，墨兒，我……我就是想來看看你的自行車。”
    “就摸了摸，沒想到你的自行車這麽不結實。”
    “我家裏的情況，你也知道，都吃不上飯了，怎麽賠你錢啊。”
    “看在我們家清清嫁給你的份上，這事兒就算了，好不好？”
    蘇老太婆連滾帶爬地湊到林墨腳邊，也顧不上腿上的劇痛了，伸手就想去抱林墨的腿。
    “墨兒啊！好墨兒！”
    “奶奶給你賠不是了！你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們這一次吧！”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那張老臉皺成了一團，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院門口的村民們看著這一幕，都撇了撇嘴。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李秀蓮看著她這副嘴臉，心裏一陣惡心，要不是林墨攔著，她早就一腳踹過去了。
    林墨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她伸過來的手。
    他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現在知道錯了？”他淡淡地問道。
    “知道了，知道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蘇老太婆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不想賠錢也行。”林墨挑了挑眉。
    這話一出，蘇老太婆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真的？你真的不要我賠錢了？”
    “錢，我可以不要。”林墨點了點頭，“但要不是不讓你們長點記性，你們下次肯定還會到我家來。”
    蘇老太婆心裏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那你想怎麽樣？”
    林墨的目光，越過她，看向了院子外麵，林大河家的方向。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我二叔家的茅坑，正好滿了。這樣吧，明天，你們兩個去把他家的茅坑裏的糞挑了，這事就這麽算了。”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以為自己聽錯了。
    挑糞？
    讓蘇家這母子倆去挑糞？
    幾秒鍾後，院門口的人群裏，不知是誰先憋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緊接著，所有人都跟著笑了出來。
    “我的天爺，這招也太絕了！”
    “可不是嘛！殺人誅心啊！這比罰錢還讓人難受！”
    “活該！誰讓他們手腳不幹淨，想偷人家自行車！”
    蘇老太婆氣得渾身哆嗦，一張老臉漲成了紫紅色。
    她好歹是蘇清清的奶奶，是林墨這個女婿的奶奶。
    而林墨竟然讓她去挑糞？
    可轉念一想。
    挑糞雖然丟人，可不用賠那要命的二十五塊錢啊！
    再說了，這活兒又不用她親自動手。
    她不是還有個兒子嗎？
    蘇老太婆的眼珠子一轉。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旁邊還在發抖的蘇有才。
    丟人就丟人吧，總比掏錢強！
    想到這裏，她立馬換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對著林墨連連點頭。
    “行！行！我答應！不就是挑糞嗎？我們挑！”
    她生怕林墨反悔，她還朝大夥說道：“大家可都聽清楚了。我們幫林大河挑完糞，這事兒就兩清了。”
    ……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蘇家那破敗的屋子裏，蘇老太婆就一腳踹開了蘇有才的房門。
    “起來！趕緊給我起來！”
    蘇有才正睡得迷迷糊糊，被嚇得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娘，幹啥啊，天還沒亮呢。”
    “幹啥？”蘇老太婆叉著腰，沒好氣地罵道，“你忘了昨天答應林墨那小王八蛋啥事了？挑糞去！趕緊的！”
    “挑糞？”
    蘇有才的臉一下子就垮了，睡意全無。
    他昨天被嚇破了膽，腦子都是懵的，現在一回想起來，那股惡心勁兒就往上湧。
    “娘，我……我不想去。”他苦著臉，小聲央求道，“那玩意兒多髒啊，傳出去，我以後在村裏還怎麽做人？”
    “做人？”蘇老太婆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
    “你昨天晚上跟著我去偷東西的時候，怎麽不想著做人了？”
    “現在知道要臉了？晚了！”
    “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去，林墨那小子肯定就去鎮上報案了！你是想去挑糞，還是想去蹲大牢，你自己選！”
    一聽到“蹲大牢”三個字，蘇有才的脖子猛地一縮。
    他怕，他是真的怕。
    “可是娘……”
    “別可是了！”蘇老太婆不耐煩地打斷他，“不就是挑個茅坑嗎？你一個大男人，還能被一泡屎尿給難住？”
    “趕緊去！早去早回！幹完了活，這事就算過去了！”
    蘇有才耷拉著腦袋，再也不敢吭聲了。
    他磨磨蹭蹭地穿上衣服，從牆角找出那根又舊又髒的扁擔，還有兩個破了口的木桶。
    他看著手裏的家夥事，心裏是一百個不情願。
    他蘇有才，什麽時候幹過這種下賤的活兒？
    可一想到派出所，想到那冰冷的手銬，他腿肚子就發軟。
    最終，他還是哭喪著臉，挑著空桶，一步三挪地走出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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