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久津聽了龍崎真話裏的意思，一下就明白了。
    這小子，是擔心自己欺負他不懂行，故意壓價呢。
    不過這倒是龍崎真多想了。
    他阿久津能在戶亞留南邊這片龍蛇混雜的地界混得風生水起，靠的不是心狠手辣。
    而是兩個字。
    誠信。
    他會把所有的門道和利潤都給你掰扯得明明白白，讓你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能賺多少，要擔多大的風險。
    所有和他交易過的人，都感覺兩個字。
    敞亮。
    所以，麵對龍崎真這個年輕人，阿久津也不會欺負他是個生瓜蛋子，不準備藏私。
    他反而點上一根煙，靠在沙發上，用一種前輩指點後輩的姿態，緩緩開口。
    “龍崎君，看來你是不懂，這種在你看來上不了台麵的錄像帶生意，到底有多大的價值。”
    他吐出一口煙圈，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要不要聽我絮叨幾句？”
    龍崎真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神色平靜，眼神中卻帶著一絲探究。
    他裝作學習的樣子說道：“洗耳恭聽。”
    阿久津很滿意他這個態度，清了清嗓子，正式開始了教學。
    “首先，你得明白，這門生意為什麽會存在。”
    “核心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刑法第175條——‘猥褻物頒布罪’。”
    龍崎真眉頭一挑，示意他繼續。
    這些東西源叔對他說過一些，不過都是零零散散的，剛好趁著這個機會，完整的聽阿久津介紹一下。
    阿久津彈了彈煙灰，繼續說道：“這條該死的法律規定，所有在櫻花國本土合法發行的成人錄像帶，都必須對關鍵部位進行馬賽克處理。”
    “馬賽克，我知道。”
    龍崎真對這個詞其實有點陌生，畢竟他前世混的時候，錄像帶都快成古董了。
    “沒錯，就是那種模糊的方塊，把最精彩的地方全都給你擋住。”
    阿久津撇了撇嘴，一臉的不屑。
    “你說，褲子都脫了，就給我看這個？誰他媽受得了？”
    “所以，有需求，自然就有市場。”
    龍崎真點了點頭，一針見血地說道：“是法律，催生了這個黑市。”
    “聰明！”
    阿久津讚許地看了他一眼，繼續道：“尤其現在是什麽年代？經濟的頂峰！所有人兜裏都有的是錢，燒得慌！”
    “文化上又受到歐美那幫鬼畜的衝擊，一個個都想著追求刺激。”
    “被壓抑的需求，就像快要噴發的火山，你說，這裏麵的油水，得有多大？”
    “有點意思。”龍崎真淡淡地評價了一句，“那貨源呢？這些東西，總不能是拉外國佬過來拍吧？”
    “當然不是。”
    阿久津的臉色變得嚴肅了些，他掐滅了煙頭，沉聲說道：“這就是這門生意裏，風險最高的一環——走私。”
    “把沒有馬賽克的母帶，從歐美帶進櫻花。”
    “主要有三種方式。”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種，也是最常見的，叫‘搬運工’。”
    “黑道組織會派遣信得過的馬仔，或者直接花錢收買那些經常往返櫻花國和歐美的商人、留學生，甚至是空姐。”
    “讓他們把母帶夾在行李裏，偷偷帶入境。”
    龍崎真問道：“海關查不出來？”
    “嗬，你以為海關是吃幹飯的？”
    阿久津冷笑一聲，“所以，這裏麵就有很多門道了。”
    “最簡單的，是偽裝包裝。把錄像帶的封套，換成什麽好萊塢大片，旅遊風光片，甚至是古典音樂會，帶子本身也貼上假的標簽。”
    “高明一點的，會把錄像帶的外殼拆開，把最核心的磁帶盤，藏在書裏，音響裏，甚至是厚衣服的夾層裏。等入境以後，再重新給你組裝起來。”
    “還有的，會把幾盤母帶，混在一大堆合法進口的電影錄像帶裏，企圖蒙混過關。”
    龍崎真聽完，隻是平靜地評價了一句。
    “風險太高，效率也太低。”
    “沒錯！”阿久津再次點頭，“一旦被海關的x光機掃出來，或者被開箱檢查，那就是人贓並獲，當場就得進去唱鐵窗淚。”
    “所以，‘搬運工’的酬勞相當高，是這門生意前期最大的成本之一。”
    他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種方式，國際郵遞。”
    “把錄像帶偽裝成‘商業樣品’、‘家庭錄影’或者‘禮物’，通過國際快遞或者郵政包裹寄過來。”
    龍崎真立刻就指出了其中的關鍵：“抓不到人，但貨很容易被攔截，直接沒了。”
    “就是這個道理。”
    阿久津眼中讚賞之色更濃，這小子，真是個天生吃這碗飯的料。
    “所以，寄件人和收件人的信息，全都是假的，地址也都是臨時的空屋或者租來的郵箱，等確認包裹安全到了，再派馬仔去取。”
    “但海關的抽檢，就像抽獎，誰也不知道下一個中獎的是不是你。一旦被查獲，前期的投入就全打了水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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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種。”
    阿久津伸出了第三根手指，他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凝重。
    “這種玩法，就要有關係了，沒一點關係，根本玩不轉。”
    “貨運夾帶。”
    “他們通常都有深度合作的貿易公司，會把成百上千的母帶，藏在一整集裝箱的合法貨物裏。”
    “比如大型機械的內部，家具的夾層，甚至是成噸的服裝裏麵。”
    龍崎真聽完，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集裝箱數量龐大，海關不可能百分之百開箱檢查，成功率高，而且一次能帶的貨量，是前兩種方式的幾百倍。”
    “賓果！”
    阿久津打了個響指，“但風險也同樣是最高的，一旦被查，不光是貨沒了，整個貿易公司都要被連根拔起，牽扯太大。”
    “所以說，龍崎君，你手裏的這幾盤母帶，能安然無恙地出現在這裏，本身就已經是價值不菲了。”
    阿久津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不過，這些母帶本身，並不能直接拿來賣，它隻是……種子。”
    “真正的利潤，來自於後續的複製和分銷。”
    “哦？”龍崎真終於來了點興趣。
    “母帶安全入境以後，會被送到一個極其隱蔽的‘地下工廠’。”
    “說是工廠，其實可能就是一間普普通通的公寓，裏麵擺著幾十台，甚至上百台錄像機，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進行複製。”
    “一台母機播放母帶，可以同時連接十幾台子機進行錄製。”
    “一盤母帶，一個晚上，就能給你複製出成百上千盤拷貝出來。”
    龍崎真聽完，隻是淡淡地搖了搖頭：“原始，太原始了。”
    阿久津一愣，隨即苦笑道：“沒辦法，技術就到這了。”
    “複製出來的拷貝，接下來，就要靠分銷網絡了。”
    “這也是那些大黑道組織，最核心的優勢所在。”
    “他們有遍布全國的、等級森嚴的分銷渠道。”
    阿久津的眼中，閃過一絲羨慕。
    “第一級，是各地的大佬，他們直接從總部拿貨，價格可能在三千到五千日元一盤。”
    “第二級，就是各個街區的小頭目，他們控製著地下的錄像帶店，成人用品店，甚至是一些風俗店。他們從大佬那裏進貨，價格就漲到了八千到一萬。”
    “最後，這些拷貝，才會通過各種見不得光的渠道，流到那些憋壞了的顧客手裏。”
    “地下店鋪，隻賣給熟人，或者有人介紹的，價格一般在一萬五到兩萬日元一盤。”
    “還有更黑的，在那些地下成人雜誌上登廣告，通過郵購的方式賣，價格能炒到兩萬五，甚至是三萬！”
    龍崎真靜靜地聽著，腦海中已經構建出了一個清晰的、龐大的地下產業鏈。
    阿久津看著他那副平靜的表情，心中也是暗自佩服。
    尋常人聽到這裏，早就被那巨大的利潤衝昏了頭腦，可這家夥，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樣子。
    “我知道，說了這麽多，你最關心的，還是這玩意到底能賺多少錢。”
    阿久津笑了笑，終於說到了最核心的部分。
    “我們就來算一筆賬。”
    “一盤母帶，在歐美那邊，采購成本大概是80美元，按照匯率，差不多是一萬九千二百日元。”
    “走私的費用，也就是給‘搬運工’的錢，風險最高，所以酬勞也最高，大概是十萬日元。”
    “然後是空白錄像帶的成本，我們假設複製一千盤，當時一盤高質量的空白帶大概八百日元，那一千盤就是八十萬日元。”
    “再加上人工、場地、水電這些亂七八糟的，算它五萬日元。”
    他看著龍崎真，總結道：“也就是說，一盤母帶，從弄進來，到複製出一千盤拷貝，總成本，差不多是一百萬日元。”
    龍崎真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現在，我們來算收入。”
    阿久津的眼中，終於閃爍起興奮的光芒。
    “我們不按零售價算，就按最低的一級批發價，四千日元一盤來算。”
    “一千盤，乘以四千日元，總收入，是多少？”
    他看著龍崎真，一字一頓地說道。
    “是，四百萬日元！”
    “也就是說……”
    阿久津的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總收入四百萬，減去總成本一百萬，最後，組織能拿到的純利潤……”
    “是，三百萬日元！”
    “一盤母帶，就能帶來三百萬日元的純利潤！利潤率，高達百分之三百！”
    “而這，僅僅隻是一盤母帶按照複製一千盤的收益！”
    “實際上複製的數量遠不止於此。”
    “那些成規模的走私團夥，一個月操作幾十上百盤母帶，都是家常便飯！”
    “一個月，幾個億的純利潤，你說，這生意，怎麽樣？”
    阿久津說完，靠在沙發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也被自己說出的這個數字給震撼到了。
    整個房間，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許久之後，阿久津才再次開口，他看著那個依舊一臉平靜的男人，緩緩地問道：
    “龍崎君，你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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