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紙人替命:鬼麵紋麵具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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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李府前站定,路棲鶴揚了揚手,示意她繼續說。
“我突然渾身發冷,眼前一片漆黑,隻能聽到急促的呼吸聲和一句‘你是誰?’。身體多處傳來細密鑽心的疼痛。”
南知意緊張地覷著男人。
其實她自己也剛接受這事。
當時馬車上李萬財和她產生肢體接觸的時候,她自己應該是和他共感了,才會看到聽到這些。
現在想來,那句“你是誰”就是李萬財的嗓音。
矜貴的男人挑了挑眉,“吱呀”一聲推開李府被封鎖起來的大門。
“啊!”
南知意看到院子的情景後雙腿發軟,直直向後倒去,她害怕地閉上雙眼。
預想中的疼痛並未傳來。
手臂被一隻堅硬微涼的手扣住,她抬頭,撞進男人深不見底的冷眸中。
“毛躁。”
丟下兩個字,路棲鶴轉身走進李府。
南知意癟了癟嘴。
她沒想到路棲鶴會帶她再來李府,更沒想到迎麵便看到這麽可怖的場景——
已是傍晚,滿院紙人擠得密不透風,個個歪扭成常人絕無可能擺出的詭異弧度。
紙糊的眼珠泛著蠟黃的光,直勾勾釘死在大門方向,眼白處還沾著細碎的黑灰,紙皮下的手指蜷曲著。
嘩啦…嘩啦…
中心一個青衫紙人被風卷得左右搖晃。
漿洗得發硬的金線繡雲紋在慘淡日光下閃著妖異的冷芒,末端垂著的銅鈴偶爾發出“叮鈴”一聲響。
紙糊的嘴唇裂著道豁口,露出裏麵模糊的紙絮,眼窩裏塞滿了灰撲撲的羽毛。脖頸處,一把點睛用的細木刀正斜斜插著,鮮紅的液體正順著青衫往下滴。
空氣中飄著一股紙漿混著鐵鏽的腥甜。
院角的古井泛著黑沉沉的光,水麵倒映著滿院紙人的影子,隨著水波扭曲變形。
路棲鶴雙手環胸靠在樹下,眼瞼半垂,指尖漫不經心地捋著袖口:
“剛剛的故事,你編了多久?”
他自認是一個堅定的無鬼神論者,南知意說的什麽疼什麽冷,狗都不信。
她一定還有什麽事瞞著他!
反觀南知意這邊,她眼底的光一點點暗下去,睫羽急促地眨了兩下。
“您不信我?”
沒有得到回答,她索性擺爛,從旁撿了根小樹枝杵在地上鬱悶地畫圈,發髻下的紅絨球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
“可那確實是我看到的……”
路棲鶴張了張嘴,原本冷冽的眼神泛起一絲波瀾。
李萬財失蹤這件事已經在鄆城鬧得沸沸揚揚,但他們官府掘地三尺,連李萬財的一根毛都沒找到。
難道這小姑娘說的是真的?
路棲鶴搖了搖頭。
重申一遍!
他是一個堅定的無鬼神論者,她說的話狗都不會信!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是人。
狗不信,人倒是可以信。
正打算再試探幾句,路棲鶴卻看到女人眉梢眼角處的小脾氣全然凝固。
南知意正站在青色的紙人麵前,右手輕輕觸碰到紙人慘白的臉上。
共感瞬間席卷到南知意的四肢百骸。
她渾身驟冷,關節處鑽心的疼細細密密蔓延開來,粗重的呼吸聲像破風箱般撞進耳膜,和上回李萬財那道分毫不差。
不過這回,眼前不再是漆黑。
室內昏黃的油燈光線下,塵埃在空氣中瘋狂翻滾。
南知意依稀能看見麵前立著一張發黑的長桌,桌麵上整齊排列著數件閃著詭異又冷冽的銀光的器物。
她拚命想看清,身後的門卻突然發出一陣刺耳聲響。
視角一轉,讓她直直對上了門口的身影。
南知意渾身血液瞬間凍結,倒吸的涼氣也卡在喉嚨裏。
來人戴著一張詭異的麵具。
眉骨處雕著猙獰上揚的赤金紋路,鼻翼兩側刻滿繁複的梵文咒印,泛著青黑的暗光。眼窩處,鑲嵌的黑色石子冒充瞳孔,眼尾斜挑至鬢角,綴著三枚猩紅淚滴狀寶石。
麵具中央的嘴唇處生硬地一張一合。
一道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的嗓音在空曠的室內回蕩,字字句句都像淬了冰,鑽進南知意的耳膜:
“今夜子時,送你上路!”
回神時,南知意看到路棲鶴正半蹲在自己麵前。
她原本亮閃閃的眸子因疼痛被氤氳的淚光模糊,淚痣浸在濕意中,像顆小朱砂。
撕心裂肺的痛慢慢消退。
剛剛她應該是又和李萬財共感,看到他能看到的東西了。
可這回共感又是為什麽?
明明她沒見到他,更沒碰到他。
“大人,李萬財應該還活著,我感受到了。”她混沌的眸逐漸清明,小臉上寫滿了焦急:
“我聽到有人說子時要送他上路,隻可惜聲音嘶啞,性別難辨……”
恰在此時,一個捕快穿著的男人朝路棲鶴恭敬行禮,打斷了南知意斷斷續續的話。
“路大人!蘇仵作有請。”
*
“我在紙人腳踝處找到塊小木牌,上麵用朱砂寫著李萬財的名字。”
一身月白錦袍的鄆城仵作蘇景然坐在路棲鶴對麵,將托盤輕輕放到案幾上。
“紙人眼中塞的是塗了一層白磷粉的幹烏鴉內羽,呈蓬鬆放射狀,陽光下會折射出暗藍或者暗紫的光,這就是你在第一現場看到無數飛蛾的緣故。”
蘇景然邊說,邊用自己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在另一隻手上比劃。
“同時,紙人指縫中還有灰褐色的毛發狀物,長度幾乎一樣,不像是人的毛發。血跡也不對勁,粘稠卻無腥氣,還帶著淡淡的草木味道,應該是雞血摻了些艾草。”
話畢,蘇景然向前探了探身子。
“在鄆城,富貴人家都會提前找紙紮匠準備紙人,在陰曆七月十五的時候燒掉以表思念。作為鄆城首富,李府的祭典永遠陣仗最大。但紙紮匠中流傳著一個規定,不紮活人……”
“這紙人身上的膠已經幹透,說明紮於幾周之前,那時候李萬財正好好地活著,也沒有失蹤。”
路棲鶴點頭表示了解,他伸手招呼剛歸來的王捕頭。
“去查李府聘請的所有紙紮匠和人員流動。”
看著王捕頭離去的身影,路棲鶴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腰間的墨玉牌,瞳色在光影下更顯濃黑。
“難得見你露出這種表情。”
看著默不作聲的他,蘇景然揚了揚淺彎著的眉峰,唇角勾起一絲溫潤的笑意。
“八卦一句,抗旨退婚可不像是路兄你平日的做事風格。”
路棲鶴捏起茶杯晃了晃。
“我是什麽風格?再說,我不能耽誤人家。”話畢,他嗤笑一聲,將清茶一飲而盡。
蘇景然聞言癟了癟唇:“貶到哪裏不好,偏偏是鄆城,可別告訴我你一點都沒插手。”
路棲鶴失笑。
“當然。”
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