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暴斃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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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帝夜夜流連於趙氏姐妹宮中,轉眼便是數年,可後宮始終沒有喜訊傳來。眼看著自己年近四十,膝下依舊空空,他心中的焦慮像野草般瘋長,自古帝王無子,便是動搖國本的大事。
    起初他隻當是時機未到,可日子一天天過去,連最受寵的飛燕和合德都毫無動靜,成帝終於按捺不住了。他開始有意無意地臨幸其他嬪妃,有時是曾侍奉過的衛婕妤,有時是剛入宮的才人,甚至連宮中的侍女,隻要瞧著順眼,都可能被他召去侍寢。
    這般“廣撒網”,自然冷落了趙氏姐妹。遠條館和少嬪館裏,常常是整夜裏宮燈孤明,再也不見帝王駕臨。飛燕倒還好,密室裏本就不缺男寵,隻是少了幾分“偷歡”的刺激;合德卻耐不住寂寞,日日對著滿殿的珍寶歎氣,覺得這昭陽宮的奢華,沒了成帝的陪伴,竟也寡淡無味。
    最苦的還是燕赤鳳。從前成帝常來,他還能借著“送物”“傳信”的由頭,偷偷在兩宮之間周旋,如今成帝來得少了,飛燕和合德都閑了下來,對他的索求也愈發頻繁。
    這日午後,燕赤鳳剛從遠條館出來,還沒喘口氣,就被少嬪館的內侍拽了去。合德穿著半露的寢衣,倚在榻上,見他進來便嬌嗔:“你倒是會躲懶,昨夜叫你,竟說在姐姐那裏脫不開身?”
    燕赤鳳剛應付完飛燕,早已累得額頭冒汗,隻得賠笑:“昭儀娘娘息怒,皇後那邊……實在纏得緊。”
    “她是皇後,我便不是昭儀了?”合德一甩帕子,怒道:“今日你若不陪我,我便告訴陛下,說你私闖宮闈!”
    這話剛落,遠條館的侍女又闖了進來,急道:“皇後娘娘請赤鳳哥哥過去,說有要事相商!”
    “你看!”合德冷笑道:“這就來催了,眼裏哪裏有我這個妹妹?”
    燕赤鳳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正不知如何是好,那邊飛燕竟親自來了。她穿著皇後禮服,站在殿門口,冷冷看著合德:“妹妹倒是會搶人,我宮裏的人,何時成了你的專屬?”
    “姐姐說的什麽話?”合德也站起身,毫不示弱:“赤鳳自願留下,難不成姐姐要逼他?”
    姐妹倆你一言我一語,竟在殿上吵了起來。飛燕說合德“不知尊卑”,合德說飛燕“獨斷專行”,句句都夾槍帶棒,把那點見不得光的私情,都擺到了台麵上。燕赤鳳嚇得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
    這場風波鬧得不小,很快就傳到了樊嬈耳朵裏。她是姐妹倆的表親,又是宮裏的老人,知道這事若是傳出去,後果不堪設想。連忙先跑到遠條館,拉著飛燕的手勸:“娘娘息怒,昭儀年輕不懂事,您別跟她計較。再說,真鬧到陛下那裏,誰臉上都不好看。”
    又跑到少嬪館,對合德說:“昭儀您消消氣,皇後畢竟是姐姐,您讓著她些。燕赤鳳雖好,終究是個奴才,犯不著為他傷了姐妹情分。”
    勸了這個勸那個,最後還是樊嬈想出個主意,讓合德主動去遠條館,笑著對飛燕說:“姐姐,是我不對,不該跟您搶。往後赤鳳便輪流伺候,您先挑日子便是。”
    飛燕見妹妹服軟,也順坡下驢:“罷了,都是一家人,計較這些做什麽。”
    一場風波總算平息,可宮裏的內侍宮女們,早已看出了端倪。隻是誰也不敢多嘴,前幾個告密的,墳頭草都長三尺高了。
    成帝依舊忙著在各宮“播種”,對這姐妹倆的齷齪事一無所知。他偶爾駕臨遠條館或少嬪館,見姐妹倆依舊和和氣氣,還欣慰地說:“你們姐妹情深,朕就放心了。”
    他哪裏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麟兒”遲遲不來,或許正是這後宮的荒唐,早已傷了皇家的根基。而那被他冷落的趙氏姐妹,為了牢牢抓住恩寵,正醞釀著更狠毒的計謀。
    朝堂之上,有位老臣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光祿大夫劉向,是前朝名臣之後,素來以剛正不阿聞名。他見成帝登基多年,非但沒有收斂荒淫,反倒愈發沉溺於後宮遊樂,連早朝都時常缺席,朝中大事全由外戚王氏把持,心中早已焦灼如焚。
    可劉向知道,直諫怕是沒用——先前已有多位大臣因勸諫被斥責,有的甚至被貶斥出京。他思來想去,決定另尋法子。
    幾日後,劉向捧著幾卷竹簡入宮求見。“陛下,臣近來整理古籍,輯錄了些前朝女子的故事,編成《烈女傳》八篇,又采傳記行事,著《新序》《說苑》五十篇,想呈給陛下一觀。”
    成帝正把玩著合德送的玉簪,聞言漫不經心地接過:“哦?都是些什麽故事?”
    “《烈女傳》裏,有賢後助君王治國的,有貞女守節不屈的;《新序》《說苑》裏,多是前朝明君賢臣的言行。”劉向躬身道,“臣想,陛下讀了這些,或許能悟出些治國齊家的道理。”
    成帝隨手翻開《烈女傳》,見裏麵寫著“樊姬諫楚莊王罷獵”“孟母三遷教兒”,倒也覺得有趣。看到班婕妤曾提過的樊姬典故時,他還笑著點頭:“這樊姬,倒與班婕妤一般賢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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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向趁機進言:“陛下說得是。自古帝王,皆需‘輕色重德’,方能修身齊家,再談治國平天下。如今陛下正值壯年,當以國事為重,莫要讓後宮瑣事耗了心神啊。”
    成帝合上竹簡,歎了口氣:“劉大夫的心意,朕懂了。這些書編得好,朕會好好看的。”
    可轉身回到昭陽宮,那些竹簡便被丟在了案頭,很快蒙上了灰塵。成帝依舊日日與合德飲酒作樂,夜裏宿在溫柔鄉,早把劉向的勸諫拋到了九霄雲外。
    王太後看在眼裏,更是憂心忡忡。她雖默許了趙氏姐妹得寵,卻從未想過成帝會荒唐到如此地步。一日,成帝去長信宮請安,太後屏退左右,沉下臉訓道:“你如今是大漢天子,怎能整日泡在後宮?看看你父皇,看看你祖父,哪個不是以國事為重?再這樣下去,祖宗的基業都要被你敗光了!”
    成帝低著頭,連連應道:“母後教訓的是,兒臣改,兒臣一定改。”
    可離開長信宮,他轉腳就去了少嬪館。合德見他悶悶不樂,便纏著他喝酒,嬌聲道:“陛下有臣妾姐妹陪著,比看那些枯燥的奏章有趣多了,何必為旁人的話煩心?”
    成帝被她哄了幾句,頓時把太後的訓誡忘得一幹二淨,摟著合德笑道:“還是你懂朕。”
    就這樣,朝臣的勸諫,太後的訓誡,都成了過耳雲煙。成帝像被趙氏姐妹下了蠱,明知自己的行為荒唐,卻怎麽也掙脫不開那溫柔的枷鎖。
    劉向看著自己的奏章石沉大海,終究是老淚縱橫。他知道,這大漢的江山,怕是要在這位“風流天子”手中,漸漸走向末路了。而那深宮之中的笙歌燕舞,不過是王朝崩塌前,最後的靡靡之音。
    成帝雖沉溺聲色,卻始終有塊心病——膝下無子。他日日在後宮流連,除了趙氏姐妹,也偶爾臨幸其他嬪妃,盼著能有意外之喜。
    這日,宮中忽然傳來消息:宮女曹宮產下一名男嬰。成帝正在少嬪館與合德對弈,聽聞後手中棋子“啪嗒”落地,竟失態地站了起來:“當真?快,快帶朕去看看!”
    他跟著內侍匆匆趕到曹宮住處,隔著帳子看了一眼那繈褓中的嬰兒——小臉皺巴巴的,卻哭聲洪亮。成帝心中一陣狂喜,當即命人選了六名得力宮女,專門伺候曹宮母子,又賞了不少補品,反複叮囑:“好生照料,莫出半點差錯。”
    成帝剛走,合德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她嫉妒得眼睛發紅,自己與姐姐承寵多年都無所出,一個卑賤的宮女憑什麽生下龍種?“來人!”她厲聲喚來內侍,吩咐道:“去,傳我的話,把曹宮和那孽種都拖到掖庭獄去!”
    內侍遲疑道:“昭儀,那可是皇嗣……”
    “什麽皇嗣?”合德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說道:“不過是宮婢私通生下的野種!若陛下問起,便說是她自己抱來的!”
    很快,曹宮便被粗暴地從嬰兒身邊拽走,打入了陰冷潮濕的掖庭獄。合德隨後又派了心腹,逼她喝下毒酒。曹宮臨死前抱著獄柱哭喊:“我要見陛下!我的孩子是龍種啊!”可她的聲音被厚重的獄牆阻隔,連成帝的影子都沒見到。
    那名剛出生的男嬰,也被合德命人偷偷抱走,用棉被捂死,草草埋在了獄牆根下。連那六名伺候的宮女,也因“知情不報”的罪名,被勒死在宮中偏僻處。
    有人偷偷將消息報給成帝,泣求他去救曹宮母子。可成帝一想到合德哭鬧撒潑的模樣,竟嚇得渾身發軟,隻在寢殿裏唉聲歎氣,來回踱步,最終還是沒敢去少嬪館求情。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第一個兒子,連同其母,就這樣死於非命。
    可命運似乎偏要與趙氏姐妹作對。沒過多久,居住在上林涿沐館的許美人,也生下了一名男嬰。
    許美人是許皇後的遠親,性子溫順,平日裏不爭不搶,隻每年成帝偶爾駕臨時侍奉幾次。這次懷孕本是意外,卻讓成帝再次燃起希望。他吸取了曹宮的教訓,不敢聲張,隻派中黃門靳嚴帶著醫生、乳母去照料,再三叮囑許美人:“務必保密,待孩子長大些再說。”
    可日子一久,成帝終究放心不下。他知道合德的性子,若被她知曉,許美人母子定難活命。思來想去,他決定主動坦白——先與合德溫存一番,待她心情好時再慢慢說,或許能求她留條活路。
    這日,成帝特意取了合德最愛的南海珍珠,早早來到少嬪館。他陪著合德逗弄籠中的白鸚鵡,又親手為她戴上珍珠耳墜,見她笑得眉眼彎彎,才吞吞吐吐地提起:“合德,有件事……朕想告訴你。許美人她……生了個男孩。”
    話音未落,合德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她猛地站起身,柳眉倒豎,指著成帝的鼻子罵道:“好啊!你說過隻疼我和姐姐的!是不是在中宮待膩了,又看上那許美人了?既然她能生兒子,你去立她為皇後啊!”
    說著,她竟一頭往柱子上撞去,幸得侍女眼疾手快拉住。合德又掙紮著從床上滾到地上,哭著喊著要回義父家,鬧得披頭散發,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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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帝被她鬧得手足無措,呆立半晌才道:“朕好心告訴你,你怎這般胡鬧?”
    “我胡鬧?”合德哭得更凶。“陛下當年說過,絕不會負我們姐妹,如今這話還算數嗎?”
    成帝頓時軟了下來,連忙蹲下身哄她:“算數,自然算數!朕向你保證,絕不會立許美人為後,六宮之中,沒人能越過你們姐妹去。”
    合德這才漸漸止住哭聲,卻依舊不肯進食。成帝陪著她坐到深夜,好話說了一籮筐,又賭咒發誓絕不會讓許美人威脅到她的地位,合德才勉強吃了幾口飯。
    可這夜之後,合德便日日在成帝耳邊吹風,一會兒說“許美人若養大皇子,定會報複我們”,一會兒又說“陛下若留著那孩子,便是違背誓言”。成帝本就耳根子軟,被她纏了幾日,竟真的動了殺心。
    幾日後,成帝命靳嚴去涿沐館,以“陛下要看皇子”為由,將許美人剛出生不久的兒子抱了來。那嬰兒被裝在一個葦編的箱子裏,送入少嬪館時,還在呼呼大睡。
    成帝與合德隔著箱子看了一眼,合德便催道:“陛下,留著終是禍患。”
    成帝閉了閉眼,終究點了點頭。
    隨後,那隻裝著嬰兒的葦箱被封上,交到了掖庭獄丞籍武手中。合德特意叮囑:“埋在最偏僻的地方,別讓人發現。”籍武不敢違抗,趁著夜色,將這位無辜的皇嗣活埋在了獄樓之下。
    接連失去兩個兒子,成帝心中雖有愧疚,卻依舊改不了沉溺酒色的性子。他日漸衰老,精力大不如前,便開始依賴方士煉製的春藥,隻求能在趙氏姐妹麵前撐住場麵。
    綏和二年三月的一個午後,成帝又來到少嬪館。合德設宴款待,兩人你一杯我一盞,喝得酩酊大醉。入夜後,合德取出春藥,本應隻給成帝服一粒,卻因醉酒糊塗,竟喂他吃了七粒。
    那一夜,九龍帳內燭火搖曳,成帝借著藥力,竟顯出幾分年輕時的勇猛,與合德徹夜纏綿。
    次日天剛亮,合德帶著倦意先起身,見成帝還躺在床上,便笑著推了推他:“陛下,該起了。”
    可成帝毫無反應。
    合德心中一緊,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氣息已微弱得像風中殘燭。她頓時慌了神,連滾帶爬地衝出帳外,尖叫著喊人傳禦醫。
    可一切都晚了。當禦醫趕到時,成帝早已脈絕身僵,臉色青紫地倒在百寶床上,再也醒不過來。這位年僅四十五歲的帝王,終究在日複一日的荒淫中,暴斃在了他最貪戀的溫柔鄉裏。
    少嬪館的晨露滴落階前,映出合德慘白的臉。她或許沒想到,這一夜的放縱,竟成了成帝的催命符。而她與姐姐一手攪亂的大漢江山,也即將迎來更洶湧的風暴。
    成帝暴斃,消息如巨石投入長安,激起千層浪。趙氏姐妹瞬間成為眾矢之的,朝臣早對她們殘害皇嗣、魅惑君主之事心知肚明,如今成帝猝死,矛頭直指她二人。
    王太後即刻下令嚴查,趙合德自知死罪難逃,在寢殿自縊。趙飛燕因曾為皇後暫保性命,卻被廢為庶人,遷至延陵守陵,不久也自盡,這對權傾後宮的姐妹花終屍骨無存。
    成帝無嗣,朝臣從宗室選繼承人,定陶王劉欣被立為帝,即漢哀帝。但哀帝在位僅六年病逝且無後,王太後以 太皇太後身份臨朝稱製,王莽借“輔政”奪回大司馬之位。他先清除異己,將哀帝時得勢的傅氏、丁氏外戚連根拔起,或流放或賜死,朝堂成王氏天下。
    王莽是王太後侄兒,自幼以“謙恭孝悌”聞名。成帝時官拜大司馬,卻常穿粗布衣裳,分俸祿給門客,還為侄子治病親奉湯藥,獲滿朝讚譽,無人知其“賢德”麵具下藏著吞天野心。
    為鞏固權力,王莽立年僅九歲的中山王劉衎為帝,獨攬朝政。平帝病逝後,又立兩歲孺子嬰為傀儡,自封“假皇帝”,炮製祥瑞造勢。
    初始元年臘月,王莽覺時機成熟,讓人拿“禪位詔書”逼孺子嬰“自願”讓位,可憐兩歲孩子被抱下龍椅。
    登基大典,王莽身著龍袍登上太極殿,望著山呼“萬歲”的群臣,冷笑中想起成帝荒淫與自己隱忍上位的曆程。隨後他定國號“新”,改元始元年為建國元年,正式篡漢。
    長安百姓街頭茫然看新帝儀仗,他們記得成帝曾為趙飛燕建宮殿、看“掌上舞”,卻未料這場宮廷鬧劇為王莽篡權鋪了路。大漢四百餘年基業,在帝王荒淫與權臣野心交織下崩塌,趙氏姐妹化作塵土,隻留“紅顏禍水”罵名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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