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禪位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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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律光處理完女兒的喪事,便即刻返回了邊關。可女兒慘死的模樣,高百年被虐殺的慘狀,始終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他望著北周的方向,心中第一次對北齊的未來感到了絕望。
這些年,他南征北戰,為北齊立下赫赫戰功,前不久還率軍擊退了北周與突厥的聯軍,保住了晉陽重鎮。可高湛不僅不體恤功臣,反而如此殘暴不仁,連親侄孫都不放過,這樣的帝王,值得自己為之賣命嗎?斛律光心中充滿了迷茫。
他的心事很快被副將看出。副將勸道:“將軍,陛下昏庸殘暴,如今朝中奸佞當道,您手握重兵,不如……”話未說完,便被斛律光打斷。
“休要胡言!”斛律光厲聲喝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斛律家世代忠良,怎能做出謀逆之事?”可他的語氣雖堅定,眼神卻有些閃爍。他嘴上不肯承認,心中卻清楚,北齊的根基,已經被高湛蛀空了。
與此同時,鄴都的朝堂上,官員們也人心惶惶。高孝瑜、高百年接連慘死,讓宗室親王們人人自危。不少親王紛紛以“身體不適”為由,請求前往封地,遠離鄴都這是非之地。而和士開與高睿則趁機排除異己,將那些不依附自己的官員紛紛罷黜,安插自己的親信。
左丞相斛律金年事已高,見朝政日益混亂,心中焦急卻無能為力。他曾多次試圖勸諫高湛,可每次都被高湛以“老丞相多慮了”擋回。這日,他看著朝堂上和士開的親信耀武揚威,忍不住對身邊的禦史大夫趙彥深歎道:“老夫追隨先帝打天下,曆經三朝,從未見過如此混亂的朝政。再這樣下去,北齊早晚要亡啊!”
趙彥深也是一臉無奈:“丞相,如今陛下沉迷酒色,寵信奸佞,我們多說無益,隻能明哲保身了。”
兩人相視一眼,皆是一聲長歎。曾經強盛的北齊,在高湛的統治下,已經漸漸顯露出亡國的跡象。
高湛沉迷酒色,對朝政不管不顧,胡皇後與和士開的私情更是愈發肆無忌憚,不僅在宮中公開出雙入對,甚至還時常一起出入和士開的府邸。
這日,和士開府中舉辦宴會,胡皇後竟微服出宮,親自前往赴宴。宴會上,兩人並肩而坐,飲酒作樂,毫不避諱賓客的目光。有人看不下去,悄悄對和士開道:“大人,皇後娘娘身份尊貴,如此拋頭露麵,恐招惹非議啊。”
和士開卻滿不在乎地笑道:“有陛下寵信,我怕什麽?再說,皇後娘娘願意來我府中,是我的榮幸。”
消息傳回宮中,高湛卻隻是一笑置之:“皇後與和大人是摯友,一起飲宴有何不妥?”他早已被酒色迷昏了頭,對胡皇後與和士開的私情視而不見,甚至覺得兩人親密無間,是“君臣和睦”的表現。
胡皇後見高湛毫無反應,更是有恃無恐。她不僅與和士開私通,還在宮中養了不少男寵,整日與他們尋歡作樂,將後宮攪得烏煙瘴氣。宮女太監們稍有不滿,便會被她秘密處置,久而久之,再也沒人敢多言。
這日,胡皇後的男寵因爭風吃醋在宮中打鬥,甚至鬧到了高湛麵前。高湛見兩人衣衫不整,滿臉傷痕,頓時明白了幾分,卻隻是皺了皺眉,道:“些許小事,何必鬧到朕麵前?拖下去杖責五十,趕出宮去便是。”他既沒有責怪胡皇後,也沒有深究,仿佛隻是處理了兩隻吵鬧的寵物。
朝臣們得知此事後,更是心灰意冷。禦史中丞李德林曾冒死進諫,彈劾胡皇後穢亂宮闈,請求高湛廢後。可高湛不僅不聽,反而將李德林貶為縣令,從此,再也沒人敢彈劾胡皇後。
高湛的荒淫殘暴,終於引發了天怒人怨。大寧三年秋,鄴都周邊爆發了大規模的旱災,莊稼顆粒無收,百姓們流離失所,餓殍遍野。地方官員紛紛上奏請求賑災,可高湛卻將奏折扔在一邊,依舊整日飲酒作樂。
“不過是些災民罷了,有什麽大不了的?”高湛摟著嬪妃,滿不在乎地說:“讓地方官自己想辦法,實在不行,就把國庫的糧食撥一點出去,別來煩朕。”
可國庫早已被他揮霍一空,地方官根本無從調糧。災民們走投無路,紛紛揭竿而起,雖然很快被鎮壓下去,卻讓北齊的統治更加動蕩。
與此同時,北周與突厥也蠢蠢欲動。他們得知北齊朝政混亂,高湛昏庸無能,便多次派兵侵擾北齊邊境。斛律光雖奮力抵抗,卻因糧草短缺、兵力不足,漸漸難以支撐。他多次上奏請求朝廷增兵撥糧,可奏折要麽石沉大海,要麽被和士開扣下,根本送不到高湛麵前。
和士開深知斛律光是自己專權的最大障礙,便時常在高湛麵前說斛律光的壞話:“陛下,斛律光手握重兵,在邊關威望極高,恐有不臣之心啊。他屢次請求增兵撥糧,說不定是想趁機擴充勢力,圖謀不軌。”
高湛本就多疑,聽和士開這麽一說,他不僅不增兵撥糧,反而下令削減邊關的糧草供應,還派宦官前往監視斛律光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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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律光得知此事後,心中徹底寒了。他看著邊關將士們吃不飽穿不暖,卻還要浴血奮戰,而皇宮裏的高湛卻在醉生夢死,不禁仰天長歎:“蒼天無眼啊!為何要讓這樣的昏君統治大齊?”
此時的北齊,就像一座即將崩塌的大廈,外有強敵環伺,內有民怨沸騰,而高湛卻依舊沉浸在酒色之中,對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毫無察覺。他不知道,自己種下的惡果,終將由自己和整個北齊王朝一起承擔。而那些被他殘害的冤魂,也終將在曆史的長河中,訴說著他的殘暴與荒唐。
高湛沉溺酒色無度,年紀不過二十九歲,身體卻早已被掏空。往日裏龍精虎猛的帝王,如今麵色蠟黃,步履虛浮,稍一勞累便氣喘籲籲,還染上了一身怪病——每當頭痛發作,便如萬針鑽腦,痛得他滿地打滾,神誌昏迷,連太醫都束手無策。
宮中之人對此避之不及,唯有中書侍郎祖珽瞧出了機會。他與和士開狼狽為奸,同為高湛寵臣,卻比和士開多了幾分心機。見高湛身體一日差過一日,祖珽便趁無人之時,湊到和士開身邊,故作憂心道:“和大人如今的恩寵,古往今來無人能及。可臣實在替大人擔憂,一旦主上歸天,大人該如何自保?”
和士開平日裏隻顧著與胡後私會、享受榮華,從未想過身後之事。被祖珽一語點醒,頓時慌了神,額頭上冒出冷汗:“祖大人說得是,可我一時也想不出對策,還望你指點迷津。”
祖珽早有謀劃,當下壓低聲音道:“依我之見,不如勸主上禪位給太子高緯。你想,文襄、文宣、孝昭三位先帝的子嗣,哪個得以善終?主上若能讓太子早登大位,定下君臣名分,日後太子必然感念大人的擁立之功。太子年幼,大人與我再輔佐左右,何愁不能長久富貴?”
和士開聽完,連連稱妙。兩人當即定下計策,由和士開親自向高湛進言,祖珽則隨後上書,從“穩固社稷”“確保子嗣”等角度詳論禪位的好處。高湛起初還猶豫不決,可一想到自己殺了三個親侄兒,又念及三位先帝子嗣的悲慘結局,心中頓時湧起一陣惶恐。再加上和士開每日在他耳邊吹風,說什麽“禪位後可安心養病,享盡清福”,高湛終於動了心。
河清三年夏末,鄴都皇宮舉行了盛大的禪位大典。太子高緯身著龍袍,在百官的朝拜中登上皇位,左丞相斛律金手持禪位詔書,高聲宣讀:“太上皇帝高湛,因身染重疾,恐誤社稷,特將帝位禪讓於皇太子高緯。望新帝承天命,順民心,勵精圖治,以固大齊江山……”
詔書宣讀完畢,高湛身著赭黃長袍,在侍衛的簇擁下緩緩步入殿中。他雖麵色蒼白,身形消瘦,卻仍帶著帝王的威嚴。高緯連忙起身,上前攙扶:“父皇辛勞,兒臣定不負父皇所托。”
高湛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掃過殿內百官,沉聲道:“朕雖禪位,但軍國大事關係江山安危,仍需奏報於朕,待朕定奪。爾等身為臣子,當盡心輔佐新帝,不得有半分懈怠!”
百官齊聲應道:“臣等遵旨!”誰都清楚,高湛雖退居太上皇帝之位,卻並未真正放權,這北齊的實權,依舊牢牢握在他手中。
禪位大典落幕,朝堂權力格局悄然變動,最大的受益者莫過於祖珽。他因“勸進禪位”的獻策之功,被高湛破格提拔為秘書監,加授開府儀同三司。這一職位意味著他不僅手握皇家典籍的管理大權,更擁有了自置官屬、享受與三公同等禮遇的殊榮。祖珽憑借圓滑的手段,一邊對太上皇帝高湛噓寒問暖,每日入宮匯報“政務”時不忘奉承其“深謀遠慮”;一邊又刻意討好新帝高緯,時常獻上新奇玩具與市井趣聞,很快便成了兩位君主麵前的紅人,雙重寵信加身,風頭無兩。
相比祖珽的“步步高升”,和士開的地位則是穩如泰山。他本就是高湛心腹、胡後私黨,禪位之後,沒了“輔佐新帝”的表麵束縛,行事愈發肆無忌憚。每日清晨,他以“商議後宮事宜”為由入宮,實則徑直奔向胡後的寢宮,兩人關起門來飲酒作樂、私語纏綿。有時高湛派人傳喚和士開議事,他竟能讓使者在殿外等候半個時辰,待與胡後溫存夠了才慢悠悠現身,即便如此,高湛也從未對他有過半句責備。在這位太上皇帝眼中,和士開既是“懂自己”的親信,更是“安撫”胡後的棋子,隻要不觸碰權力核心,些許“失禮”根本不值一提。
高湛在禪位之後,身體每況愈下。那惱人的頭痛病發作得愈發頻繁,起初還是每月一次,後來竟發展到三五日便來一次,每次發作時,他都如被萬千鋼針鑽腦,疼得在床上翻滾嘶吼,冷汗浸濕被褥,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太醫們輪番上陣,湯藥、針灸、推拿試了個遍,卻始終無法根治。有一次頭痛病發作得格外猛烈,高湛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宮中上下亂作一團,胡後表麵上哭哭啼啼守在床邊,暗地裏卻悄悄囑咐宮人“不必過於緊張”;祖珽與和士開則趁此機會,暗中調度官員、鞏固勢力,全然沒把這位太上皇帝的生死放在首位。待高湛好不容易蘇醒過來,看著床邊寥寥幾位真心擔憂的老臣,再想起禪位前的意氣風發,隻覺得心口一陣發悶。他終於明白,權力可以輕易掌控,可被酒色掏空的身體,早已回天乏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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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高緯自幼在深宮長大,耳濡目染皆是荒淫之事,對朝政毫無興趣,整日與宮女太監們嬉戲打鬧,將大權悉數交給和士開、趙彥深等人。朝堂之上,奸佞依舊當道,忠良難以立足,北齊的亂象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愈演愈烈。
河間王高孝琬是高孝瑜的三弟,性情剛烈。當年高孝瑜被毒殺,他親自前去吊唁,抱著兄長的靈柩痛哭不止,揚言要為兄報仇,被高湛軟禁起來。眼見朝政日益混亂,高湛殘暴依舊,高孝琬心中積怨難平,時常在家中飲酒罵街,痛斥和士開等奸佞誤國。
為了發泄怒火,他還紮了許多草人,在草人身上寫上和士開、祖珽等人的名字,每日用箭射靶,口中罵道:“我射死你們這些奸賊!”可他萬萬沒想到,家中竟有和士開安插的眼線。此事很快被和士開得知,他當即添油加醋地稟報給高湛:“太上皇帝,河間王不僅在家中辱罵您,還紮了草人比作您的模樣,日夜用箭射,簡直大逆不道!”
此時高湛正因頭痛病久治不愈而心煩意亂,聽聞此言,頓時怒不可遏。恰巧當時鄴都流傳著一首童謠:“河南種穀河北生,白楊樹端金雞鳴。”和士開又借機挑撥:“‘河南北’便是‘河間’,暗指河間王;‘金雞鳴’是大赦之意,他這是編童謠蠱惑人心,想謀逆奪權啊!”
高湛當即下令將高孝琬召入宮中,高孝琬剛一進殿,高湛便抄起身邊的馬鞭,劈頭蓋臉地打了過去。“你這個逆子!竟敢咒我謀逆?”高孝琬被打得皮開肉綻,痛得滿地打滾,連連哀求:“叔叔饒命!侄兒不敢啊!”
“誰是你叔叔?”高湛怒喝,“你這種大逆不道之人,也配稱我為叔?”
高孝琬忍痛嘶吼:“我是神武皇帝的嫡孫,文襄皇帝的嫡子!為何不能稱你為叔?”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高湛。他拿起巨杖,朝著高孝琬的雙腿狠狠砸去。“哢嚓”一聲脆響,高孝琬的雙腿應聲折斷。他慘叫一聲,當即暈厥過去,片刻後便沒了氣息。高湛看著地上的屍體,冷冷下令:“拖出去,扔到西山亂葬崗!”
高孝琬的弟弟安德王高延宗得知兄長慘死,悲痛欲絕,整日以淚洗麵,眼睛哭得紅腫滴血。他無力對抗高湛,隻能在家中紮了個高湛模樣的草人,每日用鞭子抽打,邊打邊罵:“你這個暴君!為何要殺我兄長?我打死你!”
可沒過多久,這件事又被人密告給了高湛。高湛本就因高孝琬之事遷怒於其家人,聽聞高延宗的所作所為,更是怒上加怒,當即下令將他召入宮中。高延宗一進殿,便被侍衛按在地上,高湛下令:“給我打!狠狠地打!”
侍衛們手持馬鞭,對著高延宗一頓猛抽。兩百多鞭下去,高延宗渾身是血,奄奄一息,像一攤爛泥般癱在地上。高湛見他沒了動靜,以為他已經死了,便不耐煩地揮揮手:“拖出去,扔了!”
侍衛們將高延宗抬到宮外的亂葬崗,便轉身離去。誰知到了半夜,高延宗竟奇跡般地蘇醒過來。他忍著劇痛,掙紮著爬到附近的農戶家中,被好心的農戶收留。靠著簡單的草藥和照料,高延宗竟慢慢活了下來。
高湛的頭痛病越來越嚴重,宮中太醫都束手無策,唯有左仆射徐之才醫術高明,每次都能緩解他的痛苦。因此,高湛對徐之才十分依賴,每次發病必召他前來。
和士開見徐之才深得高湛信任,擔心他威脅到自己的地位,便與祖珽等人串通一氣,以“鎮守地方”為由,將徐之才派往兗州任刺史。可他們萬萬沒想到,剛過一個月,高湛的頭痛病就再次發作,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高湛躺在床上,抱著頭撕心裂肺地慘叫,很快便陷入昏迷。宮中頓時亂作一團,太醫們圍著禦榻束手無策。高湛蘇醒的間隙,掙紮著下令:“快……快召徐之才回來!”
可兗州距離鄴都千裏之遙,徐之才縱馬疾馳,也無法立刻趕到。就在徐之才抵達鄴都城門時,宮中傳來了高湛駕崩的消息。臨終前,高湛緊緊握著和士開的手,氣若遊絲地說:“千萬……千萬不要負我……”說完,便咽了氣。
這位荒淫殘暴的帝王,在位五年,做太上皇四年,死時年僅三十二歲。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信任的寵臣,早已與自己的皇後勾搭成奸,更不知道自己的王朝,早已在他的揮霍下瀕臨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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