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暴政亂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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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湛登基不過一年,便將“淫暴昏庸”四字演繹到了極致。他後宮佳麗三千仍不滿足,連宗室親眷都難逃其魔爪,而對皇後胡氏的奸夫和士開,更是寵信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這日,紫宸殿內絲竹環繞,高湛斜倚在龍榻上,懷中摟著新晉的美人,和士開則坐在一旁,正眉飛色舞地講著市井豔聞。“陛下,臣昨日聽聞城西張大戶家的小妾,生得一副沉魚落雁之容,那身段……”和士開話未說完,便見高湛眼中閃過一絲興味,連忙湊上前,低聲說了幾句葷話。
高湛聽得哈哈大笑,拍著和士開的肩膀道:“還是你最懂朕的心思!”當即下令,將那小妾接入宮中。
沒過幾日,高湛便下旨擢升和士開為侍中,加開府儀同三司。賞賜更是流水般送入和士開府中,金銀珠寶、良田美宅不計其數,連和士開府上的仆人,都比一般官員更有體麵。滿朝文武雖有不滿,卻無人敢言,和士開最善揣摩聖意,總能把高湛哄得龍顏大悅,誰要是敢得罪他,輕則罷官,重則丟命。
這日午後,高湛與和士開在禦花園的涼亭中對飲。酒過三巡,和士開見高湛麵露倦色,便湊上前諂媚的說道:“陛下,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高湛端著酒杯,漫不經心道。
和士開清了清嗓子,緩緩道:“自古以來,帝王皆是凡人,終有一死。堯、舜聖明,桀、紂暴虐,到最後還不是都成了一抔黃土?又有什麽差別呢?陛下如今春秋鼎盛,正是享受人生的時候,快活一日抵得上尋常百年。朝中之事,盡可交給斛律金、趙彥深那些老臣去辦,他們經驗豐富,斷不會出亂子,陛下何必要為這些瑣事勞心費神呢?”
這番話正中高湛下懷。他本就貪圖享樂,隻是礙於帝王身份,還需裝出勤政的樣子。如今被和士開點破,頓時覺得豁然開朗。他猛地一拍石桌,大笑道:“說得好!朕以前倒是白操心了!”
從那以後,高湛便徹底放飛了自我。他將軍國大事悉數交給大臣打理,自己則整日泡在後宮,與嬪妃們飲酒作樂、尋歡作樂。有時甚至三四日不上朝,即便偶爾臨朝,也隻是在禦座上坐片刻,聽大臣們報幾句公事,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宣布退朝,轉身又鑽進後宮尋樂去了。
和士開擅長舞矛,胡皇後對此也頗有興趣,便纏著和士開教她。高湛對此不僅不反對,反而覺得有趣,常常坐在一旁飲酒觀看。
這日,禦花園的空地上,胡皇後身著勁裝,手持長矛,和士開站在她身後,手把手地教導。“皇後娘娘,握矛要穩,發力要巧,您看……”和士開的手覆在胡皇後的手上,兩人貼得極近,呼吸交纏。胡皇後故作嬌羞,故意弄錯手勢,嬌聲道:“和大人,臣妾還是學不會,您再教教臣妾嘛。”
和士開心中暗喜,趁機拉近與胡皇後的距離,手指有意無意地劃過她的手腕。“娘娘別急,我們慢慢來。”兩人一來二去,眼神中滿是曖昧,動作也越發親昵,時而擦肩,時而碰肘,周遭的宮女太監見了,都紛紛低下頭,裝作看不見。
坐在不遠處涼亭中的高湛,隻顧著飲酒賞樂,哪裏注意到兩人的異樣。他見胡皇後笨手笨腳的樣子,還以為她是真的學不會,忍不住哈哈大笑:“皇後真是個急性子,學東西急不得,讓和大人慢慢教你。”
胡皇後與和士開聽了,心中更是得意,表麵上卻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繼續“教學”。這般荒唐的場景,在皇宮中已是家常便飯,隻是眾人畏懼高湛的殘暴,誰都不敢點破。
河南王高孝瑜是高澄的長子,為人正直,見不得這般宮闈亂象,心中頓時怒火中燒。待高湛散場後,他便主動上前,躬身道:“陛下,臣有一事啟奏。”
“何事?”高湛醉醺醺地問道。
高孝瑜沉聲道:“皇後乃是天下之母,身份尊貴,怎能與大臣如此親近?此舉有失體統,還望陛下約束皇後與和大人的行為。”
高湛聞言,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他雖昏庸,卻最忌有人幹涉他的私事,尤其是涉及胡皇後與和士開。他端著酒杯,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沒聽見高孝瑜的話,自顧自地飲酒。
高孝瑜見高湛不予回應,知道自己說了也是白說,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默然退下。他心中清楚,再這樣下去,北齊遲早要毀在高湛手裏,可他空有一腔熱血,卻無力回天。
趙郡王高睿是高湛的堂兄弟,他的父親高琛當年因與高湛之父高歡的寵妾小爾朱氏私通,被高歡杖斃。按說高湛與高睿之間應有嫌隙,可高湛卻對他頗為寵幸,時常召他入宮議事,甚至允許他自由出入後宮。
高孝瑜對此十分擔憂。他深知高睿為人城府極深,如今雖表麵順從,難保心中沒有怨恨。一日,他找到高湛,直言道:“陛下,趙郡王之父因罪被先祖處死,他雖表麵對陛下忠心耿耿,可難保不會記恨先祖與陛下。陛下對他過於寵幸,恐有後患,還望陛下疏遠他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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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湛聽了,隻是擺了擺手:“你多慮了。高睿為人謹慎,這些年從未有過不臣之心,朕信得過他。”根本沒把高孝瑜的話放在心上。
可這話卻很快傳到了高睿耳中,他找到和士開,和士來本就因高孝瑜勸諫胡皇後之事對他心懷不滿,他們私下商議,決定聯手除掉高孝瑜。
從此,和士開便時常在高湛麵前說高孝瑜的壞話。“陛下,臣近日聽聞,山東一帶的百姓隻知有河南王,不知有陛下。都說河南王賢明,將來必能成就大事。臣還聽說,河南王府中修建得極為奢華,所用器物都快趕上皇宮了,這恐怕有僭越之心啊。”
高湛對高孝瑜勸諫之事心存芥蒂,如今聽和士開這麽一說,頓時起了猜忌之心。他雖昏庸,卻極重皇權,絕不允許有人威脅到自己的地位。從此,他便對高孝瑜處處提防,幾次想找借口除掉他,隻是一時沒有合適的機會。
高孝瑜對此一無所知,依舊我行我素。他性格豪爽,行事不拘小節,時常出入宮廷,與宮中之人往來密切。他曾與婁太後宮中的宮女爾朱摩女有過一段私情,後來雖因身份差距不了了之,卻仍對她念念不忘。
這日,太子高緯納斛律光之女為妃,宮中舉行盛大慶典,高孝瑜入宮赴宴。席間,他恰巧遇到了爾朱摩女,兩人舊情複燃,便偷偷躲到偏殿角落私語。“摩女,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高孝瑜握住爾朱摩女的手,眼中滿是柔情。
爾朱摩女紅了眼眶:“王爺,臣妾無時無刻不在想念您。”
兩人正說得動情,卻不知和士開早已悄悄跟了過來。他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暗喜:“終於找到除掉你的借口了!”當即轉身,匆匆去稟報高湛。
高湛正在正殿與賓客飲酒作樂,聽聞和士開的稟報,頓時勃然大怒。他最恨別人背叛自己,更何況高孝瑜竟敢染指太後宮中的宮女,還在太子婚宴這樣的場合私會,簡直是不把他放在眼裏!
“傳朕旨意,召河南王高孝瑜即刻覲見!”高湛拍著桌子,厲聲喝道。
不多時,高孝瑜便被帶到了正殿。他見高湛臉色陰沉,心中頓時咯噔一下,知道大事不妙。“陛下,不知召臣前來有何要事?”
高湛冷笑一聲,指著桌上的酒壇:“你可知罪?”
高孝瑜心中慌亂,卻還是硬著頭皮道:“臣不知身犯何罪,還望陛下明示。”
“不知罪?”高湛猛地站起身,厲聲道:“你與爾朱摩女私通,還敢在太子婚宴上廝混,這不是罪嗎?今日朕便罰你飲酒,讓你好好反省!”說罷,便命侍從為高孝瑜斟酒。
高孝瑜身材肥胖,酒量本就不好,可麵對高湛的命令,他不敢不遵。一杯接一杯的烈酒下肚,他很快就覺得頭暈目眩,胃裏翻江倒海。可高湛卻不肯罷休,逼著他連飲三十七杯。
當最後一杯酒下肚,高孝瑜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倒在地上,人事不省。高湛看著他醉倒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對侍從婁子彥使了個眼色,低聲道:“用牛車把他拉出宮,按朕說的做。”
婁子彥心領神會,點了點頭,與幾名宮人一起將高孝瑜抬上牛車,駛出皇宮。牛車上,高孝瑜漸漸蘇醒過來,隻覺得口幹舌燥,喉嚨像要冒煙一般。“水……給我水……”他虛弱地說道。
婁子彥早有準備,從懷中掏出一個酒壺,遞到他麵前:“王爺,喝點水吧。”
高孝瑜醉眼朦朧,根本沒看清壺中是什麽,一把搶過酒壺,咕嚕嚕地喝了起來。可剛喝幾口,他就覺得不對勁,這根本不是水,而是烈酒,而且還帶著一股怪異的味道。他剛想吐出來,卻覺得腹中一陣劇痛,渾身燥熱不堪,像是有烈火在燃燒。
他這才明白,自己喝的是毒酒!他掙紮著想要起身,卻渾身無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牛車駛向西華門。當牛車行至西華門外的河邊時,高孝瑜再也忍不住,掙紮著爬下車,踉蹌著撲到河邊,想要捧水解渴。剛彎下腰,毒性便徹底發作,眼前一黑,一頭栽進了冰冷的河水中。
河水瞬間吞沒了他的身影,隻留下一圈圈漣漪。婁子彥站在岸邊,確認高孝瑜已經淹死,才轉身回宮複命。高湛聽聞高孝瑜已死,臉上沒有絲毫悲傷,反而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高孝瑜死後,鄴都平靜了數月。可到了天寧三年初夏,都城上空卻出現了異常天象:一道白虹環繞太陽,緊接著又有赤星現身。百姓們對此議論紛紛,都說是不祥之兆。
太史令見狀,連忙入宮稟報高湛:“陛下,白虹貫日、赤星出現,此乃天變之象,恐有災禍降臨,還望陛下早做準備,禳災祈福。”
高湛本就迷信,聽聞此言,頓時慌了神。他連忙召集巫師術士,詢問禳災之法。一名術士上前道:“陛下,臣有一法,可將一盆清水置於殿中,映照星象,然後用蓋子蓋住,如此便可將災禍困住,化解不祥。”
高湛連忙命人照做,將水盆放在崇德殿中,親自蓋上蓋子。他滿心期待這法子能奏效,可誰知第二天一早,當他打開蓋子時,卻發現水盆竟無故碎裂,清水灑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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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湛見狀,心中更是惶恐不安,他認定是有人在暗中詛咒自己,才導致禳災失敗。他下令在宮中大肆搜查,務必找出幕後黑手。
就在這時,一名侍衛匆匆入宮稟報,說在宮門外撿到一個密封的木篋,裏麵似乎有重要之物。高湛連忙命人將木篋呈上來,打開一看,裏麵竟是幾張紙,上麵寫著“敕令”二字,筆跡赫然是樂陵王高百年的!
高湛頓時勃然大怒,認定是高百年暗中寫巫書詛咒自己,才導致水盆碎裂、天象異常。“好個孽種!竟敢詛咒朕!傳朕旨意,召樂陵王高百年即刻入宮!”
高百年在王府中接到旨意,心中頓時涼了半截。他知道,自己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臨行前,他抱著王妃斛律氏,淚水止不住地流。“王妃,此去不知能否回來,這半塊玉佩你留著,就當是我給你的念想。”他將一塊玉佩掰成兩半,把其中一半塞到斛律氏手中。
斛律氏泣不成聲,緊緊抓住他的手:“王爺,臣妾等你回來,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啊!”高百年強忍著淚水,掙脫她的手,轉身而去。
高百年被帶到了紫宸殿,高湛坐在龍椅上,臉色陰沉得可怕,手中拿著那幾張寫有“敕令”的紙。“高百年,這是不是你寫的?”他厲聲質問道。
高百年看著那些紙,心中一緊,連忙道:“回陛下,這確實是臣寫的,但臣隻是在練字,並無他意啊!”
“練字?”高湛冷笑一聲,“你練字為何要寫‘敕令’二字?這不是詛咒是什麽?”
不等高百年分辯,高湛便下令:“來人啊,給朕打!”
幾名侍衛立即上前,對著高百年拳打腳踢。高百年年幼體弱,哪裏經得起這般毆打,很快就被打得口鼻流血,倒在地上。可高湛還不解氣,又下令:“把他拖出去,繼續打!”
侍衛們拖著高百年在地上來回拖拽,他的衣服被磨破,皮膚被擦傷,鮮血染紅了地麵。高百年疼得撕心裂肺,卻仍在哀求:“陛下,求您饒了侄兒吧!侄兒再也不敢了,侄兒願終身為奴,伺候您左右!”
高湛聽了,心中沒有絲毫憐憫,反而更加煩躁:“你這樣的孽種,不配活在世上!”說罷,他抽出腰間的佩劍,一劍刺向高百年的胸口。
鮮血噴湧而出,高百年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呼吸。高湛看著他的屍體,仍不解氣,又命人將屍體扔進宮中的池塘裏。池水很快被鮮血染紅,散發出刺鼻的血腥味。
直到傍晚,高湛的怒氣漸漸平息,才命宮人將高百年的屍體從池塘裏撈出來,草草埋葬在後園的荒地裏,連塊墓碑都沒有。
高百年的死訊很快傳到了樂陵王府。斛律氏得知丈夫慘死,頓時悲痛欲絕,她緊緊握著那半塊玉佩,整日以淚洗麵,不肯進食。侍女們勸她保重身體,她卻隻是搖著頭,泣聲道:“王爺都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就這樣,斛律氏絕食了三日。她躺在冰冷的床榻上,臉色蒼白如紙,眼神卻始終盯著手中的玉佩,那是她與高百年唯一的念想。到了第四日清晨,侍女們端來稀粥時,發現她已經沒了氣息,嘴角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是追隨高百年而去了。而她的手,仍死死攥著那半塊玉佩,指節泛白,無論怎麽掰都掰不開。
斛律氏是北齊名將斛律光的女兒。彼時斛律光正鎮守邊關,抵禦北周的侵擾,聽聞女兒死訊後,立即趕回樂陵王府。他踏入靈堂,看著女兒安詳卻毫無生氣的麵容,這位在戰場上見慣生死的老將,終於忍不住老淚縱橫。他顫抖著伸出手,撫摸著女兒冰冷的臉頰,心中既悲痛又憤怒,女兒的死,高湛難辭其咎,可他雖手握重兵,卻不敢有半分異動。
高湛殘暴多疑,若是他敢表露不滿,整個斛律家族都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斛律光隻能強忍著心中的怒火,親手為女兒整理遺容,籌備喪事。在入殮時,他親自上前,輕輕握住女兒攥著玉佩的手,低聲道:“孩子,爹知道你委屈,可人死不能複生,放下吧,安心地去見百年吧。”或許是父女連心,或許是聽到了父親的話語,斛律氏緊握玉佩的手指竟緩緩鬆開,那半塊玉佩“當啷”一聲掉在錦緞上,折射出冰冷的光。
斛律光撿起玉佩,放入女兒的棺木中,沉聲道:“帶著它去吧,到了那邊,也好讓百年認出你。”
樂陵王府的喪事辦得低調而肅穆,沒有百官吊唁,隻有斛律光麾下的幾名將領悄悄前來送行。而皇宮之中,高湛正忙著尋歡作樂,當宦官稟報此事時,他隻是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便繼續飲酒,仿佛死的隻是一隻無關緊要的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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