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荒淫失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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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叔寶登基之後,身為太子妃的沈婺華,順理成章的被冊立為南陳皇後。
金冊玉印送到沈婺華麵前時,相較於其他妃嬪接到冊封時的欣喜若狂,她隻是平靜地接過金冊,對著陳叔寶叩首謝恩,神色間沒有半分雀躍,反倒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疏離。
旁人都道沈婺華好福氣,出身名門,一朝登頂後位,可隻有她自己知道,這看似尊崇的身份背後,是與這喧囂宮廷格格不入的孤寂。
沈婺華的家世,在南陳堪稱頂級。父親是官拜望蔡侯的沈君理,母親更是陳高祖的嫡女會稽公主。這樣的出身,讓她自小便接受著最嚴苛的禮教熏陶,一言一行都透著大家閨秀的端莊。
她的孝名,早在幼年時便傳遍京城。會稽公主去世那年,沈婺華才不過五歲。別的孩童麵對親人離世,要麽哭鬧不止,要麽懵懂無知,可她卻執意穿上一身粗麻布孝服,日夜守在靈前。小小的身子跪在蒲團上,腰背挺得筆直,一雙眼睛紅腫不堪,卻硬是沒掉一滴多餘的眼淚,隻是安靜地陪著靈柩,直到累得幾乎暈厥過去。
宮中侍從見了,都心疼地想把她抱走,她卻固執地搖頭:“這是母親的靈前,我要陪著她。”
沈婺華盡孝之事,像長了翅膀似的,很快就傳到了陳宣帝陳頊的耳中。陳宣帝聽著內侍細細稟報那五歲女童身著粗麻孝服、晝夜守靈的模樣,原本略帶疲憊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他素來以禮法治國,最看重“孝”字,聽聞沈氏小小年紀便有這般心性,不由得撫掌讚歎:“好!好一個沈氏!”
當即,陳宣帝便對身邊的近臣感慨道:“尋常孩童遇此變故,不是哭鬧耍賴,便是懵懂無知,可這沈氏,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孝心與定力,行事比成人還要周全穩重。這般品性,將來必定是個賢良通透之人啊!”
自那以後,陳宣帝便將沈婺華記在了心上,甚至已經內定為兒媳。每逢朝臣提及望蔡侯沈君理,他總會順口問起沈婺華的近況,聽聞她自小飽讀詩書、言行舉止皆合禮數,對沈婺華的看重又多了幾分。
時光荏苒,轉眼沈婺華便到了及笄之年。陳宣帝特意召集群臣,在太極殿頒布了一道旨意,冊立望蔡侯沈君理之女沈婺華為太子妃,與太子陳叔寶擇吉日成婚。
旨意宣讀的那一刻,沈府上下一片歡騰。沈君理捧著聖旨,激動得雙手顫抖,連忙帶著沈婺華叩首謝恩。而沈婺華身著素雅衣裙,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筆直,眼神清澈而堅定。她知道,這道旨意不僅是帝王的恩寵,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從此刻起,她便是南陳的太子妃,要以自己的言行,不負“賢良”二字,不負宣帝的看重。
成婚那日,宮城內外張燈結彩,紅綢漫天。沈婺華身著繡著鳳凰的嫁衣,頭戴金冠,在儀仗的簇擁下,緩緩步入東宮。當她與身著太子冕服的陳叔寶並肩而立,接受百官朝賀時,遠處的太極殿上,陳宣帝正望著這對新人,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堅信,自己為太子選了一位好妻子,這位賢良的太子妃,將來定能輔佐太子,守護好南陳的江山。
初入東宮時,陳叔寶對這位端莊秀麗、知書達理的太子妃,確實有過幾分敬重。沈婺華將東宮打理得井井有條,對陳叔寶的飲食起居關懷備至,卻從不過分親昵,始終保持著一份恰到好處的距離。她以為,夫妻之間當以禮相待,相敬如賓便是最好的相處之道。
可這份“相敬如賓”,在沈君理去世後,漸漸變了味。
沈君理病逝的消息傳來時,沈婺華當場暈厥過去。醒來後,她第一時間奏請陳叔寶,要出居別舍,為父親守孝三年。
別舍的日子,清苦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沈婺華褪去了所有華服,隻穿一身素色粗布衣裙;每日的飲食不過是粗茶淡飯,連一點葷腥都不沾;她將自己關在屋內,白天誦經緬懷父親,夜裏便對著父親的牌位垂淚,常常哭到雙眼紅腫,形容日漸憔悴。
陳叔寶起初還帶著關切去看過她幾次。第一次去時,見她跪在蒲團上,身形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他心中還有幾分不忍,溫言勸道:“你本就體弱,何必如此苛待自己?”
可沈婺華隻是搖頭,聲音沙啞卻堅定:“父親養育我一場,如今他走了,我唯有以這身孝服、這份心意,才能報答他的恩情。”
後來陳叔寶再去,見她依舊沉浸在悲傷中,眉宇間全是哀戚,沒有半分對他的溫存與依賴,心中的不忍漸漸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掩飾的不滿。
“不過是父親離世,何至於此?”離開別舍後,陳叔寶對著近侍抱怨,語氣中滿是不耐:“整日哭哭啼啼,活像個不通人情的老學究,半點情趣都沒有。”
他想要的,是能陪他飲酒作樂、巧笑嫣然的女子,而非一個整日被禮教束縛、滿心都是“孝”與“禮”的“木頭美人”。
沈婺華自然不知道陳叔寶的心思,她依舊在別舍中守著自己的孝行,守著心中的禮法。隻是她漸漸發現,陳叔寶來看她的次數越來越少,東宮的消息也越來越閉塞。偶爾有宮人偷偷告訴她,太子近來常與龔良娣、孔良娣廝混,宮中漸漸有了新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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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婺華聽後,隻是沉默地低下頭,繼續撚著手中的佛珠。窗外的梧桐葉落了又生,別舍的冷清與東宮的喧囂,仿佛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而她,注定是那個被遺棄在冷清角落裏的人。
宮人們私下裏都替沈婺華不平,她知書達理,孝順端莊,論品行、論家世,都遠勝龔良娣、孔良娣之流。可太子陳叔寶,偏偏就喜歡那些巧言令色、善於逢迎的女子,將這位正牌太子妃晾在一旁。
可沈婺華從不在意這些。她每日除了處理東宮瑣事,便是讀書、誦經,偶爾會在庭院裏散步,看著滿園的花草發呆。她以為,隻要自己堅守本分,總能等到陳叔寶回心轉意的那一天。
可她不知道的是,一場更大的風暴,正悄然向她襲來。那個隨龔良娣入宮的小婢女張麗華,此刻還是一個不起眼的丫頭,卻會在日後奪走陳叔寶所有的寵愛,甚至動搖整個南陳的根基。
彼時的張麗華,還隻是個麵黃肌瘦的丫頭。她的出身,與沈婺華有著天壤之別。張麗華本是兵家之女,父親曾是軍中的小校尉,一家人雖不富裕,卻也能勉強糊口。可後來父親戰死沙場,家道一落千丈,兄長們隻能靠織席為生,日子過得愈發艱難。
那年冬天,大雪紛飛,家中早已斷了糧。父兄們看著餓得麵黃肌瘦的張麗華,含淚將她賣給了前往東宮的龔家下人,隻求能換些糧食,讓一家人活下去。
初入宮的張麗華,與這金碧輝煌的東宮格格不入。她個子矮小,皮膚是常年在戶外幫著父兄織席曬出的黝黑,身上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裙,站在衣著光鮮的宮人中間,顯得格外紮眼。
可即便如此,也掩蓋不住她那雙眼睛的光芒。那雙眼睛,像浸在清泉裏的黑曜石,又亮又透,眼波流轉間,帶著一股不屬於這個年紀的靈動與狡黠。不管是端茶倒水,還是打掃庭院,她的眼睛總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記著每個人的喜好與脾氣。
龔良娣很快便與孔良娣一同得了太子陳叔寶的寵愛,兩人整日圍著陳叔寶爭妍鬥豔,哪裏還顧得上身邊的小婢女。沒多久,張麗華便被派去伺候陳叔寶的飲食起居,成了東宮最底層的宮人。
這是一份吃力不討好的差事,稍有不慎便會惹來責罰。可這看似不起眼的差事,卻成了張麗華命運的轉折點。她人小鬼大,最擅長察言觀色。陳叔寶批閱奏折時皺起眉頭,她便悄無聲息地端上溫好的茶水;陳叔寶與妃嬪宴飲興致正濃,她又能湊在一旁,說幾句俏皮話逗得眾人發笑。
一日,陳叔寶酒後興起,拉著江總等人要吟詩作賦,可琢磨了半天,始終想不出合意的韻腳,急得抓耳撓腮。眾人都不敢出聲,唯有端著酒杯的張麗華,怯生生地輕聲說道:“殿下,奴婢曾聽人說‘落花流水春去也’,不如就用‘流’字為韻?”
這話一出,陳叔寶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豔。他順著“流”字往下想,靈感瞬間迸發,當場吟出一首佳作。盡興之後,他看向張麗華的眼神多了幾分不一樣的光彩,這個小婢女,竟不是個尋常的笨丫頭。
從那以後,陳叔寶便時常留意這個不起眼的小婢女。而張麗華也抓住了機會,將察言觀色的本事發揮到了極致,把陳叔寶的飲食起居照顧得無微不至。
時光匆匆,三年轉瞬即逝。張麗華像是被春雨滋潤過的花骨朵,悄然綻放。她褪去了幼時的黝黑,皮膚變得像上好的羊脂玉,細膩光滑;原本瘦小的身子,也出落得娉婷嫋娜,腰肢纖細,走起路來搖曳生姿,活脫脫一朵風中盛放的芍藥。
尤其是那雙眼睛,愈發水汪汪的,眼波流轉間,帶著勾魂攝魄的媚意。陳叔寶本就好色,看著眼前這朵含苞待放的嬌花,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動。
那是一個月色朦朧的夜晚,陳叔寶在宮中設宴,喝得酩酊大醉。他屏退眾人,唯獨留下了張麗華。借著酒勁,他一把拉住張麗華的手,聲音沙啞地說:“麗華,你可知朕……有多喜歡你?”
彼時的張麗華不過十三四歲,情竇初開,麵對太子的示好,心中又驚又喜。她沒有故作矜持地推開,也沒有急切地迎合,隻是微微垂著眼簾,臉頰泛起紅暈,那副半推半就的模樣,更讓陳叔寶心癢難耐。
他順勢將她擁入懷中,而張麗華雖年幼,卻在深宮中耳濡目染了太多男女之事。她輕輕靠在陳叔寶懷裏,指尖若有若無地劃過他的衣襟,口中低聲呢喃著討好的話語。初次承歡,她便將女子的柔媚與風情展現得淋漓盡致,讓陳叔寶徹底沉淪,再也離不開她。
自那以後,陳叔寶對張麗華的寵愛,簡直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無論是批閱奏折,還是與群臣議事,他都要把張麗華帶在身邊;夜裏更是隻宿在她的宮殿,連昔日寵愛的龔良娣和孔良娣,都成了被遺忘的角落。
龔、孔二人自然不甘心,幾次三番想找張麗華的麻煩,可每次都被張麗華巧妙化解。她要麽在陳叔寶麵前裝可憐,訴說自己的委屈;要麽故意在兩人尋釁時,表現得大方得體,反襯出她們的斤斤計較。久而久之,陳叔寶對龔、孔二人愈發厭煩,反而覺得張麗華溫柔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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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陳叔寶欣喜的是,不久後,張麗華竟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這讓他對張麗華更加寵愛。他抱著繈褓中的嬰兒,給孩子取名陳深,然後緊緊握住張麗華的手,鄭重地說:“麗華,你真是朕的福星!朕發誓,定不會虧待你!”
於是在陳叔寶登基為帝時,沈婺華雖被立為皇後,卻不過是個虛名;而張麗華,直接被冊封為貴妃,位分僅在皇後之下。龔良娣和孔良娣,則被封為貴嬪,徹底落在了張麗華身後。
沈皇後本就恬淡寡欲,見陳叔寶對張麗華如此上心,便主動提出將六宮事宜交由張貴妃打理。陳叔寶求之不得,當即應允。從此,張麗華成了南陳後宮真正的掌權者,她的宮殿夜夜燈火通明,而沈皇後的宮殿,則冷清得像座冷宮。
登上皇位後,陳叔寶的本性徹底暴露。他嫌宮中的宮殿太過陳舊,配不上他與張麗華的“神仙日子”,即位不到兩年,便下旨征調數萬工役,要在宮禁中建造三座堪稱奢華至極的高閣:臨春閣、結綺閣和望仙閣。
為了建造這三座閣樓,陳叔寶幾乎掏空了國庫。所用的木材,全是從千裏之外搜羅來的沉香木和檀木,這種木材不僅質地堅硬,還自帶清冽的香氣,一根便價值千金。門窗、欄杆、門檻,全都用純金包裹,上麵還鑲嵌著碩大的珍珠和翡翠,陽光一照,光芒刺眼,讓人幾乎睜不開眼。
閣內的陳設更是極盡奢華:寶床是用象牙雕刻而成,上麵鋪著西域進貢的天鵝絨被褥;寶帳是用最上等的絲綢織成,上麵繡著鸞鳳和鳴的圖案,還綴滿了細小的夜明珠,夜裏無需點燈,便能將整個房間照得如同白晝;案幾上擺放的酒杯、餐具,全是用和田玉雕琢而成,晶瑩剔透,精美絕倫。
閣樓之下,特意堆起了假山,引來活水做成池塘,池塘裏種滿了荷花,岸邊則栽滿了奇花異草,從牡丹到茉莉,從薔薇到杜鵑,一年四季都有花開。每當微風吹過,花香與沉香木的香氣交織在一起,飄出數裏之外,整個宮城都籠罩在一片奢靡的香氣中。
三閣建成後,陳叔寶自己住在臨春閣,張麗華住在結綺閣,龔、孔二貴嬪住在望仙閣。為了方便臨幸張麗華,他還特意在三座閣樓之間修建了複道——一條用沉香木搭建的空中走廊,上麵鋪著厚厚的地毯,他隻需沿著複道走幾步,便能從自己的寢宮來到張麗華的住處。
可即便如此,陳叔寶還是不滿足。他覺得後宮的妃嬪太少,便又下詔在民間廣選美女,一共選了一千多名容貌出眾的女子入宮。這些女子被分配到各個宮殿,陳叔寶每日輪流召幸,過著荒淫無度的生活。
他又別出心裁,挑選了一批通文墨、會作詩的宮人,將她們稱為“女學士”,其中以袁大舍最為出色;又把江總、孔範等一群隻會阿諛奉承的大臣召入宮中,稱為“狎客”。每天晚上,臨春閣裏都熱鬧非凡,陳叔寶坐在主位上,張麗華依偎在他懷裏,女學士和狎客們分坐兩旁,宮女們端著酒肴穿梭其間,儼然一副“君臣同樂”的荒唐景象。
“今日朕高興,你們都要作詩助興!”陳叔寶端著金酒杯,高聲說道。女學士們當即提筆,沒多久便寫出一首首詩詞。這些詩詞,全是描寫男女之情的淫詞豔語,可陳叔寶卻看得津津有味,還不時拍手叫好。
隨後,他又讓狎客們對詩,江總、孔範等人早已摸清了陳叔寶的喜好,寫出來的詩詞更是低俗不堪,卻總能博得他的歡心。陳叔寶自己也頗有文才,興致一來,便親自提筆作詩,其中最著名的便是那首流傳千古的《玉樹後庭花》。
“麗宇芳林對高閣,新裝豔質本傾城。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後庭……”他一邊吟哦,一邊讓宮女們將詩詞譜成曲子,教她們演唱。
一時間,臨春閣裏絲竹之聲不絕於耳,歌聲、笑聲、飲酒聲交織在一起,仿佛人間仙境。君臣妃嬪們酣歌狂飲,常常通宵達旦,朝廷大事早已被陳叔寶拋到了九霄雲外。
宮人私下裏都憂心忡忡地議論:“陛下這樣沉迷酒色,恐怕不是國家之福啊。”可這話傳到陳叔寶耳中,卻隻換來他的一聲冷笑:“朕身為天子,坐擁天下,難道還不能享受幾天快活日子?祖上打下這片江山,不就是為了讓子孫後代過得安穩嗎?如今國泰民安,朕喝點酒、賞賞花,有什麽錯?”
張麗華順著他的話說:“陛下說得對,那些宮人都是些井底之蛙,哪裏懂陛下的心思。他們隻看到陛下表麵上的快活,卻不知道陛下每天都在為國家大事操心,隻不過陛下英明神武,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得妥妥當當,才不用像那些大臣一樣愁眉苦臉的。”
這番話正好說到了陳叔寶的心坎裏,他摟著張麗華,冷笑著說:“還是麗華懂朕。那些大臣整天就知道哭窮、說些危言聳聽的話,朕看他們就是沒事找事。至於那些宮人,敢再妄議朝政,朕定要重重懲罰!”從此宮人們再也不敢私下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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