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美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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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文宗天曆二年的春天,大都城的柳絮像漫天飛雪,輕飄飄地鑽進皇宮的紅牆,落在鎏金的宮簷上,粘在朱紅的廊柱上,連中書省的窗欞縫隙裏,都飄進了幾縷鵝絨似的白。
燕帖木兒坐在中書省正廳的紫檀木案後,案幾寬大得能臥下兩人,桌麵光可鑒人,倒映著他一身織金蟒袍的虛影。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折,朱紅的批閱印記密密麻麻,可他握著朱筆的手卻停在半空,眼神飄向窗外,那裏的海棠開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被春風吹得簌簌作響。
自從三個月前平定四川叛亂,他燕帖木兒在朝中的權勢便已達到頂峰。中書省的同僚見了他,大氣不敢出;怯薛軍的將領聽他調遣,唯命是從;就連皇帝圖帖睦爾的旨意,都要先送進太平王府過目,經他點頭後才能頒布天下。滿朝文武,無人敢與他抗衡,這般權傾朝野的滋味,讓他夜夜都能從夢中笑醒。
“王爺,陛下召您入宮議事。”內侍尖細的通報聲打斷了他的思緒。燕帖木兒收回目光,慢條斯理地將朱筆擱在筆山上,用錦帕擦了擦手指,才緩緩起身。他整了整腰間的玉帶,玉帶扣上的和田玉在日光下泛著溫潤的光,那是文宗親賜的“定國安邦”玉符,象征著無上的榮寵。
踏著鋪著青石板的宮道走向興聖宮,沿途的侍衛見了他,紛紛單膝跪地行禮,頭顱垂得極低,那恭敬程度,竟比見了皇帝還要懇切。有新來的小侍衛不懂規矩,抬頭多看了他兩眼,便被身旁的隊長狠狠瞪了一眼,嚇得連忙低下頭去。燕帖木兒對此早已習以為常,腳步未停,徑直穿過層層宮門。
興聖宮的暖閣裏,地龍燒得正旺,空氣裏彌漫著奶茶的醇香和檀香的清冽。圖帖睦爾正斜倚在鋪著虎皮的軟榻上,手裏把玩著一枚白玉扳指,見燕帖木兒進來,他連忙笑著起身,親自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太平王來了,快坐快坐,朕等你許久了。”
內侍連忙奉上溫熱的奶茶,銀質的茶碗上雕著精美的纏枝蓮紋,熱氣嫋嫋升起,模糊了圖帖睦爾年輕卻帶著幾分疲憊的麵容。“如今四川已定,漠北無虞,社稷安定,宗廟無恙,朕與卿也該享幾日清福了。”圖帖睦爾呷了一口奶茶,慢悠悠地說道,目光卻在燕帖木兒臉上打轉,帶著幾分試探。
燕帖木兒何等精明,瞬間便看穿了皇帝的心思。他故作謙遜地躬身道:“陛下此言差矣,這都是陛下洪福齊天,仁德廣布,才讓天下太平。臣不過是盡了分內之事,怎敢居功?”
“哎,話不能這麽說。”圖帖睦爾擺了擺手,語氣帶著幾分懇切:“若不是卿在兩都之亂中力挽狂瀾,擁立朕登上帝位,又平定四方叛亂,朕哪有今日的安穩?卿為大元立下如此汗馬功勞,朕卻覺得賞賜始終不夠。”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朕聽說卿府中隻有一位王妃,如今王妃已逝,府中未免太過冷清。宗室中尚有不少待字閨中的公主,個個貌美如花,知書達理,卿可自行擇選幾位,朕即刻下旨賜婚,也好為卿添些熱鬧。”
燕帖木兒心中一動,麵上卻露出惶恐之色,連忙擺手道:“陛下厚愛,臣銘感五內,感激不盡。隻是陛下尚未冊立皇後,後宮空虛,臣怎敢先納宗室貴女,逾越禮製?這萬萬不可,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他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表達了對皇帝的忠心,又暗示了自己對宗室公主的興趣,同時還賣了皇帝一個麵子,讓圖帖睦爾覺得他懂分寸、知進退。
圖帖睦爾見他推辭,也不勉強,哈哈一笑,轉而談起了疏通運河、安撫江南流民的政務。燕帖木兒一一應答,心思卻早已飛到了府中,盤算著皇帝這話絕非隨口說說,想必用不了幾日,便會有好消息傳來。
出宮時,春風正拂過宮牆的海棠花,粉色的花瓣簌簌落下,落在他的蟒袍上,平添了幾分雅致。他摸了摸腰間的金魚符,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眼神裏滿是誌得意滿。
果不其然,三日後的清晨,太平王府的門吏突然連滾帶爬地衝進演武場,臉上滿是驚惶又興奮的神色:“王爺!王爺!宮裏來了宣詔官,還跟著四乘彩車,鼓樂喧天,說是……說是來賜婚的!”
此時的燕帖木兒正在演武場看侍衛操練,他身著勁裝,手持馬鞭,看著侍衛們揮刀劈砍、騎馬射箭,目光銳利如鷹隼。聞言,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卻故意板起臉,沉聲道:“慌什麽?成何體統!”
話雖如此,他卻連忙將馬鞭扔給身旁的親兵,大步走向內院更換衣物。片刻後,他身著一身簇新的蟒袍,腰束玉帶,頭戴翼善冠,容光煥發地走出府門。剛到門口,就聽見一陣喜慶的鼓樂聲隨風而來,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府門前的大街上,早已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裏三層外三層,擠得水泄不通。四輛裝飾華麗的彩車停在府前,車身用鎏金鉚釘固定著孔雀翎,車簾上繡著精致的纏枝蓮紋,邊角垂著珍珠流蘇,隨著微風輕輕晃動,發出細碎的聲響。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音,混著宮女們清脆的笑語,引得圍觀百姓紛紛踮腳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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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詔官捧著明黃色的聖旨,笑容滿麵地走上前,身後跟著的內侍們捧著各種賞賜,綾羅綢緞、金銀珠寶,堆得像小山一樣。“太平王接旨!”宣詔官的聲音洪亮,穿透了鼓樂聲,傳到每個人耳中。
燕帖木兒依著宮廷禮儀,緩緩跪地,雙手高舉過頭頂。宣詔官展開聖旨,高聲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平王燕帖木兒,功高蓋世,忠勇可嘉,輔朕登基,平定四海,勞苦功高。朕念其孤身無伴,特將宗室公主不顏忽裏、月魯公主、金童公主、伯顏忽都賜婚於王。著即舉行婚禮,無需擇日,欽此!”
“臣……臣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燕帖木兒故意裝作驚訝,起身時“不慎”踉蹌了一下,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厚賜砸暈了頭。“隻是臣前日已向陛下辭謝,怎敢再受此殊榮?四位公主金枝玉葉,臣何德何能,敢同時迎娶四位公主?還請公公回稟陛下,容臣入宮麵奏,推辭此恩。”
宣詔官連忙上前扶住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王爺這是哪裏話?聖旨既出,豈有收回之理?陛下說了,這是特意為王爺準備的恩典,四位公主也早已整裝待發,如今人已到了府前,哪有再折回皇宮的道理?今日正是黃道吉日,不如就請王爺成全了這樁美事,也不辜負陛下的一片心意。”
話音剛落,那四乘彩車的車簾同時被宮女掀開,露出四位身著大紅嫁衣的公主。第一位是不顏忽裏公主,她肌膚勝雪,眉眼如畫,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顧盼生輝;第二位是月魯公主,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靈動,嘴角總是噙著一抹笑意,嬌俏動人;第三位是金童公主,年紀最小,約莫十五六歲,臉上還帶著幾分稚氣,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四周,顯得有些羞澀;第四位是伯顏忽都公主,她身著端莊的嫁衣,神色沉靜,眉眼間透著一股大家閨秀的溫婉與穩重。
燕帖木兒的目光在她們臉上一一掃過,心中的火焰早已按捺不住。這四位公主,各有各的風姿,或嬌媚,或靈動,或青澀,或端莊,正是他心中所想的模樣。
太平王府的朱漆大門緩緩敞開,十六名身著紅袍的家丁分列兩側,手裏捧著鎏金的燈盞,燈盞裏燃燒著特製的香燭,香氣四溢。四位公主踩著紅氈,在宮女的攙扶下步入府中,她們身後跟著數百名陪嫁的宮女、內侍和侍衛,每個人手裏都捧著沉甸甸的箱籠,裏麵裝滿了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古玩字畫,還有各種名貴的藥材和香料,隊伍浩浩蕩蕩,幾乎占滿了整條大街。
這座占地近半條街的太平王府,此刻早已被裝點得喜氣洋洋。正廳的梁柱上纏繞著大紅綢帶,上麵掛滿了鎏金的燈籠,地上鋪著從西域運來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從西域傳來的奇香彌漫在空氣中,與香燭的氣息混合在一起,讓人聞之欲醉。
燕帖木兒的繼母察吉爾公主已在正廳中等候,她雖曾是泰定帝的女兒,身份尊貴,可如今燕帖木兒權傾朝野,她也不得不收斂鋒芒。見了這四位宗室公主,其中兩位還是自己的侄女,察吉爾公主心中滿是屈辱,卻隻能強壓著心頭的不適,走上前一一見禮。
“吉時到!”讚禮官的高喝聲劃破了庭院的寧靜,聲音洪亮,傳遍了整個王府。燕帖木兒身著蟒袍,腰間掛著禦賜的玉帶,身姿挺拔地站在正廳中央。四位公主分侍在他左右,個個容顏嬌美,身著大紅嫁衣,襯得整個大廳都熠熠生輝。
這樣的婚儀,在大元開國以來從未有過。一位王爺同時迎娶四位宗室公主,這不僅是無上的榮寵,更是燕帖木兒權勢的最好證明。
在讚禮官的指引下,燕帖木兒與四位公主一同拜天地。“一拜天地!”四人齊齊躬身,動作整齊劃一,紅綢裙擺掃過地毯,發出輕微的聲響。“二拜高堂!”察吉爾公主端坐於上,接受了四人的跪拜,臉上強擠出一絲笑容,心中卻五味雜陳。“三拜君王!”四人轉向北闕的方向,叩拜謝恩,感謝皇帝的賜婚恩典。而後是夫妻對拜,燕帖木兒居中而立,四位公主依次向他下拜,姿態恭敬。
拜完天地,婚宴正式開始。這場婚宴的排場,幾乎驚動了整個大都城。從正午開始,諸王百官便陸續前來道賀,中書省的同僚們捧著厚重的禮金,禮金上係著大紅的綢帶;怯薛軍的將領們帶來了戰場上繳獲的戰利品,有鋒利的彎刀,有珍貴的獸皮,還有從西域小國擄來的奇珍異寶;連遠在西域的藩王都遣人送來賀禮,那是一隻雪白的獅子,被鐵鏈鎖在花園的角落裏,獅子毛發蓬鬆,眼神威嚴,引得眾人紛紛圍攏觀看,嘖嘖稱奇。
正廳裏擺開了百張宴席,每張桌上都擺滿了山珍海味,琳琅滿目。烤全羊外皮金黃,冒著誘人的油光,散發著濃鬱的肉香;駝峰羹盛在白玉碗裏,泛著琥珀色的光澤,香氣撲鼻;還有從江南運來的鮮筍、荔枝、楊梅等蔬果,新鮮欲滴;西域的葡萄、石榴堆積如山,色澤鮮豔。樂師們在廊下演奏著歡快的《白翎雀》,旋律悠揚;舞姬們穿著回鶻服飾,身姿曼妙,翩翩起舞,裙擺飛揚,引得賓客們陣陣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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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客們推杯換盞,猜拳行令,喧鬧聲幾乎要掀翻屋頂。有武將高聲談笑,吹噓著自己的戰功;有文臣低聲議論,讚歎著燕帖木兒的榮寵;還有宗室子弟滿臉豔羨,眼神裏滿是嫉妒與敬畏。
“王爺真是好福氣啊!”禦史大夫鐵失舉著酒杯,醉醺醺地湊過來,臉上泛著醉紅,說話都有些口齒不清。“四位公主如花似玉,個個都是人間絕色,這下王爺可要多留些精神應付了,哈哈哈哈!”
燕帖木兒仰頭飲盡杯中酒,酒液順著胡須滴落在錦袍上,留下深色的印記。他拍了拍鐵失的肩膀,大笑道:“鐵失大人說笑了,本王身經百戰,南征北戰,什麽樣的陣仗沒見過?這點‘戰事’,還應付得來!”他說著,目光又飄向了內堂的方向,那裏,四位公主正端坐在屏風後,低聲說著話,偶爾傳來幾聲輕柔的笑語。
暮色像一塊浸了墨的絨布,緩緩蓋住了大都城的飛簷翹角。太平王府的宴飲終於散了,醉醺醺的賓客們被仆從攙扶著離去,有的還在高聲喧嘩,有的早已爛醉如泥,吐得一塌糊塗。廊下的燈籠晃出一片朦朧的光暈,將滿地狼藉的杯盤影子拉得老長。
燕帖木兒站在階前,讓晚風拂了拂發燙的臉頰。他今日喝了太多的酒,舌根有些發僵,頭也微微發沉,可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卻亮得驚人。他掃過庭院裏散落的紅綢與花瓣,看著仆從們忙碌地收拾著殘局,最終,目光落在了通往內院的月亮門上,那裏,掛著一盞大紅的宮燈,燈光柔和,是他今日的目的地。
穿過抄手遊廊時,簷角的銅鈴被風撞得輕響,“叮鈴叮鈴”,像是在替裏麵的人傳遞著緊張與羞澀。他推開那扇雕著纏枝蓮的木門,一股濃鬱的暖香混著淡淡的脂粉氣撲麵而來,讓他瞬間清醒了大半。
洞房裏沒有點太多燈,隻在四角各懸著一盞羊角宮燈,光線柔和得像蒙了層紗,將整個房間籠罩在一片朦朧的光暈裏。房間布置得極為奢華,牆壁上掛著錦繡屏風,上麵繡著“龍鳳呈祥”的圖案;地上鋪著厚厚的鴛鴦錦毯,踩上去軟綿綿的;那張巨大的拔步床上,鋪著大紅的鴛鴦錦被,枕頭繡著並蒂蓮,處處都透著喜慶與曖昧。
四位公主正圍坐在房間中央的紫檀木圓桌旁,桌上擺著幾碟精致的點心:琥珀色的蜜餞青梅,粉白相間的蓮子糕,切成細條的芙蓉糕,還有晶瑩剔透的冰糖燕窩,一看便知是出自禦膳房的手藝。
聽見開門聲,四人同時抬起頭,目光齊刷刷地落在燕帖木兒身上。不顏忽裏公主的手正撚著一塊梅糕,聞言指尖微微一顫,梅糕險些掉落在桌上;月魯公主端著茶盞的動作頓住,茶沫在盞沿晃出細碎的漣漪;金童公主年紀最小,下意識地往伯顏忽都公主身後縮了縮,露出半張泛紅的臉,眼神裏滿是緊張;而素來沉靜的伯顏忽都,也垂下了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耳根悄悄泛紅。
“參見王爺。”四人同時起身行禮,聲音輕柔,帶著難以掩飾的羞怯。尤其是金童公主,行禮時鬢邊的珍珠步搖晃得厲害,叮鈴叮鈴的響聲泄露了她的慌亂。
燕帖木兒擺了擺手,聲音因酒意添了幾分沙啞,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都坐下吧,不必多禮。”他目光掃過侍立在旁的宮女,沉聲道:“你們也退下,沒有本王的吩咐,不許進來。”
宮女們屈膝應是,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木門“哢嗒”一聲合上,將外界的喧囂徹底隔絕。洞房裏頓時安靜下來,隻剩下燭火偶爾爆出的細碎聲響,和四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氣氛顯得有些微妙。
燕帖木兒聲音沙啞,倒了四杯梨花春,“今日勞累,這杯解乏。”不顏忽裏率先舉杯獻媚,月魯主動要為他按揉,他卻一把攬過金童,少女身子繃緊如驚鹿,惹得他大笑:“有你們在,酒意早散了。”
帳幔放下,紅燭搖曳。燕帖木兒坐在床沿,看著四位公主拘謹的模樣,開門見山:“你們或許覺得委屈,但跟著我,享不盡榮華,沒人敢欺辱你們。”這話鎮住了眾人,不顏忽裏立刻依偎過來,月魯捶腿逗趣,金童輕聲附和,伯顏忽都也放鬆了肩頭。
燭火漸短,帳內身影交疊。不顏忽裏低柔勸酒,月魯笑語盈盈,金童動作輕柔捏肩,伯顏忽都默默添酒。燕帖木兒靠在引枕上,看著眼前各展風情的美人,嘴角勾起笑意——這四位宗室貴女,從此都是他的人,而這,不過是他權勢與豔福的開端。
月光透過窗欞,照見滿地紅綢,映著帳內的繁華荒唐,也映著這位太平王誌得意滿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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