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龜甲卜曰“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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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喝汗日月計時,八千五百庫巴倫日時,九十九騰格裏月分,烏童、賢行、昭熱三侍行者,受神諭於東高句驪三烏駝鈴海安世娜家族,尋得神選之巫,聖女薇諾娜,年五歲,告神諭賜神沐,施以聖物月之環。誡:……”
一聽“薇諾娜”三個字,溫璿猶如受到重擊,一下子便驚呆了。
過去關於阿婆的種種,閃電般的一一在腦海中重現。
“薇諾娜,薇諾娜,阿婆,那是……”
溫璿口中喃喃而語,眼含淚水,對阿婆溫嫗的思念猶如潮水一般淹沒了她。
“什麽婆?啊呀,老婆,你怎麽了?”
阿布一側頭,發現溫璿情形不對,忙用手擦拭著溫璿臉上的淚水,著急的問。
“阿布,薇諾娜,是我的阿婆的名字!”
“啊!”
阿布抱住溫璿,也傻眼了。
接下來,烏童薩吉便開始吟唱,像民歌又像一道咒語:
“敗叛九頭赤炎的誓言,黑色的迷霧將永奪你的日和月。火焰垂落大地,白帝扇動翅膀,你要用鮮血和羞恥獻祭未來之神。”
唱完這段話,烏童薩吉又用漢語跟大家講述了關於上一任明眸薩吉的一些事情。
顯然,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那個被天神選中的小姑娘——也就是溫璿的阿婆溫嫗薇諾娜,成為了上一世的明眸薩吉。
這明眸薩吉,也不是普通人能幹的事。按照神規要求,做為一個貝海爾湖布裏亞特人的明眸薩吉,北海之神九頭赤炎愛喝汗的神選之巫——聖女,絕對不能有愛情,更不能與人生兒育女,否則世代將接受關於黑暗和死亡的詛咒。
“太扯了,也太不要臉了吧!”
阿布聽到這兒,不由得既感覺匪夷所思,又讓人難以接受。
本來,這明眸薩吉的帽子也是強加給人家小姑娘的,這還不算,強給人戴帽子的同時,還要無情的剝奪人家小姑娘的七情六欲。這還還不算,如果人家不戴帽子或者將帽子戴歪了,就要將人家的子孫後代給禍害了!
“扯,真扯!”
“邪,真邪!”
“這還講理嗎?這還能是心懷萬民、撫育蒼生的天神大造嗎?”
不知為何,阿布就衝動上了,開口就批評起來。
其實,他是心裏不安了。
這玩意兒,和自己老婆有莫大關係啊。
做為一個現代人,作為一名戰士,作為一名合格的好愛人,這得反抗,堅決反對!
這番操作,無疑打斷了正在努力翻譯的烏童大薩吉。
這神文,的確是晦澀難懂,當年自己從老烏童手裏就沒好好學,還正在和那個圖雅小姑娘藕斷絲連。
所以,這上神創造的阿特拉斯語,自己也學得馬馬虎虎,也就是勉強能看懂而已。
可這被阿布一攪和,就更加結結巴巴。等阿布一發問,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還是阿史那老爹,看情況有點不對,就打圓場道:
“那個,就是古老的教義,現在我們也在一邊尋找月之環,一邊想著改變那些教條,許多的東西,的確有些不人道啊!”
“不過,凡人是不能改變神道的,那需要天神和他的使者來決定!”
說完,特意對二人行了注目禮。
“那就等啊,您老看我們有什麽用?”
阿布沒好氣的說。
“唉,原本是希望這薇諾娜能改變這一切,可是她無法擺脫眼前的繁華虛妄,離棄我們而去。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躲過那個,隻有九頭赤炎愛喝汗自己才能解除的詛咒?”
下麵的故事,也隻有溫璿知道。
溫璿會告訴阿布嗎?當然,但不是現在,這兒。
溫璿從來不知道,疼愛自己如生命一般的阿婆,遭受了一個如此惡毒的詛咒,那得走過多麽悲慘的心路曆程。
現在她終於明白過來,每當提起阿婆的過去,總感覺有段經曆阿婆是在刻意回避;每當提起自己的阿爺,總感覺阿婆是對那段記憶欲言又止;每當說起自己的爸爸,阿婆總是熱淚橫流痛不欲生;每當抱著自己,阿婆常常是懷恨難當懺悔不止。
阿婆她,將所有的遭遇,歸結於她的自私和自我。
她,一直生活在無休止的恐懼和愧疚之中。
更因為她是一名真正的明眸薩吉,所以當自己的心肝寶貝小月兒失明之後,她將滿腔的恐懼、愧疚、以及極度的憤怒和不甘,化成對水井之下代表的詛咒和邪惡,進行了薩吉式的報複。
時人認為她瘋了,她其實是用自己的方式,對命運、詛咒、不幸、不公,進行著反擊和報複。
那時,她不隻是一名妻子、一名母親、一名婆婆,更是一名帶著滿腔仇恨的明眸薩吉。
雖然,她幾乎瞞過了所有人,她幾乎將她所有的仇恨和遺憾,連同秘密帶進烈火和墳墓。
隻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寶貝孫女,基於愛和懷念,在她的遺體即將變成烈火之際,偷偷地從她的手腕上褪下來,神差鬼使地戴在自己左手腕上。
似乎已經通靈的月之環,立即確認了自己的新主人,然後,就不鬆不緊的掛扣在新主人的手腕上,再也不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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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讓曾經經曆和認識月之環的人沒想到是,受徒泰山天池的極寒與極冷之氣的激發,月之環再次蘇醒,對溫璿進行了月之環的烙印洗禮。同一刻,阿布也完成了日之燭的烙印洗禮。
為什麽這樣,沒有人能夠知道,也沒有人能夠回答。
或許,這會永遠成謎;或許,隻是機緣未到。
在座的人,還是很快就知道了上任明眸薩吉薇諾娜,就是坐在麵前的這個女孩的阿婆這一事實。
他們同時知道了溫璿的真實身份。
她,原來是高句麗赫赫有名的大將軍溫達之女,上任國主的外孫女、這一任國王的親外甥。她,是高句麗國真真切切、如假包換的高貴郡主。
好一陣沉默,屋子裏隻剩下壁爐裏嗶嗶啵啵的木柴燃燒聲,以及蜜蠟油中散發的複雜香氣。
阿布最終打破了這個沉默。
“你們是如何知道我們會在今夜出現?又是如何確認你們所謂的月之環就在璿兒的手上?”
“我來回答神使的第一個問題。”
滿臉褶子的烏童薩吉又施一禮,然後接著說:
“早在三十年之前,也就是我們這一批烏童、賢行、昭熱三侍行者成年的時候,共同在夢中得到天神愛喝汗的神諭。……神諭,神諭說,在今日今夜,將有,咳……他的神使,咳!指引我們獲得明眸薩吉的下落,咳——”
烏童薩吉連續咳嗽,不斷地吞著唾沫,粗大的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
阿布見此,連忙端過旁邊的一杯沏好的奶茶,遞給烏童薩吉。
烏童薩吉感激地朝阿布笑笑,“咕嘟咕嘟”地喝了個精光。
“他們,看來壓力也非常大啊,都是不容易的人!”
阿布心裏歎道。
潤了潤嗓子,烏童薩吉說話順暢了許多。
“然後,我們就在三年之前,同阿史那大人分成兩路,進入高句麗王都城,等候神跡出現。“
“對了,那道神諭的原話是:聖焰使者策恩發出的暗夜之花,將黑色的天空照亮。明眸薩吉和月之環,將閃耀在他的日之燭下。”
“我們翻遍了所有的文字記載,都沒能理解日之燭為何物,但我們能夠確定,聖焰使者一旦發出暗夜之花,一定會幫我們找到明眸薩吉和月之環。然後,就是神使您,果然在今夜發出了暗夜之花,這是召喚我等在此等候。”
“聖焰使者策恩,您就是指引我們找到日之燭的神使啊!”
“什麽?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阿布被烏童薩吉的一番言論整得不會了,懵逼的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麽怎麽,就突然扯上我了?這簡直是強拉入夥的節奏啊,不行,不行,我就是我,才不給你們做什麽聖焰使者,想訛我,呸!想得美!”
清醒過來的阿布,腦袋擺動得像個撥浪鼓。
這可不能輕易相信和答應,記入檔案可就麻煩了!!!
見阿布堅決不承認自己就是神使策恩,有褶子和沒褶子的薩吉們也不逼迫,將目光對準阿史那辛明。
阿史那辛明清了清嗓子,目光灼灼地對著阿布和溫璿道:
“就是前天,少東家光臨我的烤肉店,然後貴夫人和另外一位貴人也到了。我偶然發現,貴夫人手腕上的鐲子很有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月之環。”
“但我不能確認,一方麵是我無法仔細查看;另一方麵,年齡和相貌對不上!”
“年齡和相貌?”
阿布驚呼。
“是的。其實,那位失蹤的明眸薩吉,也就是薇諾娜,就是我的親姐姐!”
“啊?”
“什麽?你是?”
溫璿和阿布這下子一點都不淡定了。
阿史那大叔,竟然是薇諾娜的親哥哥,也就是說他是溫璿的親舅爺,那阿布契郎自然也需要叫人家舅爺了啊!
哇塞,夜間奇遇,竟然多了個親戚,還是個近的。
“是啊,薇諾娜是我的大姐,她離開我們的時候我也就十二歲,隻記得她年輕時的樣子。那時候,她才十五歲。然後,突然就失蹤了……”
阿史那大叔用雙手蒙住了那張臉,眼淚沿著他的手掌邊緣流了下來。
“可奶奶說,她的家族叫安世娜家族啊!另外,她說老家的人世代居住在扶餘阿桑地鞠拓海啊?”
溫璿急切的說出來自己的疑惑。
事關阿婆的身世,這可不能有一點馬虎。
“這就對了。很久以前,生活在遙遠貝海爾湖邊的布裏亞特人,根據天神愛喝汗的旨意,分為兩支。一支留在祖地,一支東遷萬裏之外的扶餘阿桑地鞠拓海,也就是今天高句麗的三烏駝鈴海。”
“你們再仔細聽聽,安世娜和阿史那的發音區別?安世娜其實就是阿史那,這也是為了遷居之後,部族的安寧,也是上神的旨意啊!”
“原來是這樣啊!這也太傳奇了!”
阿布不由驚歎道。
溫璿心中也恍然大悟,心中關於阿婆的種種疑團逐漸消散。
“布裏亞特雖然分為兩支,但聯係非常緊密。族中神侍活動俱是一體。這也就是為何兩部族民相隔萬裏,但尋找薩吉轉世之事上不分東西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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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大叔平靜了一下,然後說出了上麵一段話。
“可為什麽說我就是你們的人?就是那個什麽策恩?我提前警告各位啊,不能搞訛詐,不能夠搞強拉人入夥的那套!哥們可是有組,哦,哥們是俺粟末族的小王子布!”
阿布終於說出了自己的不滿。
“嗬嗬,貴使,貴使說笑了啊!”
滿臉褶子的烏童薩吉尷尬的笑笑,解釋道:
“神諭當然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我們的確不知道貴使會出現在王都城什麽地方。”
“但是貴使您看,這個!”
烏童薩吉說完,遞過來一個黑乎乎光溜溜的東西。
阿布拿手裏一看,這東西兩個手掌大小,顯然是被火燎烤過,邊緣有焦痕,像是什麽動物的骨頭片,但又像是一塊野獸殘破甲殼。
細看一番,似乎還有點眼熟。
“這,這是,這是龜甲?”
“神使果然慧眼如炬!此乃我族占卜方位的卜書,是我布裏亞特族的上古遺物。”
“傳說中來自世界初生時的滄溟之地,是天神愛喝汗劃分上界、地界、下界時的乘騎騰格裏神龜所留。”
“浴火,便能為我等指明所問的方向。”
阿布捧著這塊龜甲,嘴巴張得老大。
“哇塞,一片好文物啊!上萬年不止吧!”
阿布心裏嘀咕,拿著這塊文物是愛不釋手!
“為了確定你的方位,前日接到受傷的阿史那大人諸人後,我們便進行了問書儀式!”
烏童薩吉見阿布和溫璿不解,便又解釋道:
“問書儀式,就是將卜書,哦,就是您手中的這塊龜甲,放與火上炙烤,然後用清水潔之,再觀其紋而得!”
烏童薩吉見二人終於明白過來,於是又拿出一張羊皮紙遞給二人。
這次卻是溫璿在細看,畢竟這個老婆的文化水平可能更高,最好應付這樣的場麵。
隻是,這張羊皮紙上卻不是蝌蚪文文書,是一幅圖畫。
圖畫畫得很為仔細,不注意還以為是拓印下來的。
很顯然,這是阿布手中這塊龜甲的樣子,隻是龜甲的紋路卻很是奇怪。
這圖像什麽?
不是符號,也不是字母,更不是方才見過的蝌蚪文。
像一個非常非常形象的牛車!
中間是一轅,其上有“甲”形方塊,兩邊各有一輪,轅端有衡,衡之兩端更有二軛。
“啥?車?”
阿布低頭一看,隨口而出,好像甲骨文“車”耶!
象形文字,最早期的那種。
這實在是前世小學語文課老師手中“黑紅雙煞”教育的功勞。
教鞭,一根紅柳木,一根黑山竹,記憶猶新哦)
“神使,您真是見多識廣、家學淵博啊!”
“是啊,神使就是神使!”
“神使大才!”
“神使,您如……”
看見除了自己小媳婦滿眼是星星地看著自己外,其他的老頭子們開始吹捧起自己來,阿布大汗,連忙叫停。
“好啦,好啦,好啦!聽見沒有?我都說三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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