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大運河上的纖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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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圖魯,小心的擰開一個白色小瓷瓶上麵的軟木塞。
軟木塞,是阿布偶然在楊柳湖周圍的半山區發現大片的栓皮櫟後,造出來的東西。它的皮,蒸煮變軟壓製成型後,就成了這個時代最好的瓶塞。
胡圖魯傾斜瓶口,給自己的手心裏滴上幾滴藥水,雙手相對搓熱之後,使勁在蘇烈隆起的肌肉上揉搓起來。
“啊——”
“嘔——”
“呃——”
“噫——”
……
和他的隨從們一個吊樣,咬牙忍受的蘇烈還是沒能忍住,不一會兒就放開喉嚨單音節叫喚起來。
客房裏彌漫著一股辛辣的嗆人氣味,一點也沒有尋常藥酒那種濃烈的酒香。
自從阿布一個人神秘叨叨地鼓搗出這東西後,重影、灰影、追影的兄弟,用了都說好。
隻是,產量非常骨感,目前還沒法規模大到可以拿出來賺錢的地步。
經過胡圖魯的蹂躪之後,蘇烈感覺渾身麻酥酥的,酸軟無力,但疼痛似乎輕了不少。
他趴在胡床上,扭頭問坐在旁邊笑眯眯的阿布:
“我說哥們,你這藥酒就不錯啊,隻是怎麽聞不見酒味兒?”
“嘿嘿,這你可猜錯了,我這東西可不是什麽藥酒,是我族裏的神水,這一小瓶可以換三頭大健牛?”
“三頭大健牛?”
蘇烈咋舌不已。
三頭大健牛,那得值多少兩銀子?
如果換算成現在大隋的五銖白錢,就是十二貫多,那可得用一個牛車拉呀!
蘇烈家,也算是當地豪強門第,家裏良田百傾,丁口眾多。
但即使是如此,一小瓶藥水,就價值三頭大健牛,還是讓蘇烈感到十分吃驚。
“你不信?”
“這小小一瓶藥水,可用的都是非同一般的材料,什麽玉髓、金華等等,都不用提了,”
“單是丁香油、樺木油、香樟油、肉桂油、桂皮油、冰片……都要花費一年多慢慢熬煉!”
“你以為,很簡單?”
“把木頭、花朵兒裏麵的油榨出來,你能辦到麽?”
阿布鄙夷地對蘇烈道。
當然,這是阿布在演戲。
但實際上,做這種類似後世“紅花油”的玩意,的確也不簡單,但也不是需要費那麽大的代價。
這種還沒命名的藥水,得非是像阿布這種前世需要在苛苦環境下搞破壞和生存遊戲的高人,否則還真的弄不出來。
阿布為什麽急著搞玻璃?
那是因為有了玻璃,就可以吹製好多簡單的化學反應器皿,那樣是不是很具有想象空間?
蘇烈見阿布說得認真,也就信以為真。
“餓了沒?”
阿布問緩過勁的蘇烈。
蘇烈剛要說不餓,不想肚子裏咕咕直響,隻好尷尬地點頭。
“那好吧,咱們去吃飯!”
阿布說完,便和胡圖魯一左一右的攙扶著這位攔路大俠去吃飯。
晚飯是阿布最拿手的火鍋。
現在的阿布火鍋,已經全然升級,除了還沒有找到辣椒這寶貴的材料,其他的基本上都有了。
底料,自然是牛油。
現在的蘸料,已經頗為齊全,什麽蔥、薑、蒜、蔥、香油、醋、醬油、豆腐乳、芝麻醬、野韭花醬……
沒有花生碎!
至於,下鍋材料,多啊!
蘇烈和他的隨從們差點將自己的舌頭都吞了進去,好幾個真的還把舌頭給咬疼了。
他們實在是從來沒有吃過這麽美味的飯菜!
各種肉食放開了吃,各種蔬菜蘸著醬,真是前所未有的味道!
最主要的是,這氣氛太過癮了!
“在我們那兒,頓頓牛肉,一天不啃個牛棒骨,不喝一壺馬奶酒,不騎著大馬帶著自己的妞在草原上逛一圈,絕對睡不著!”
“我告訴你,蘇大嘴,我們徒泰山可神奇了,什麽狼熊虎豹,大象犀牛,鳳凰雄鷹,那是應有盡有!”
“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你看不到!”
“我們在夏天背上弓刀,不砍下幾根虎腿拿幾張熊皮,絕對不出山!”
“要是在冬天,我們腳上踩著雪板,可以在冰原上飛翔,就這樣!”
阿布說著,張開雙臂,做飛翔狀,一臉陶醉。
這些話說完,蘇烈和他的兄弟們感覺熱血沸騰,滿臉的向往,恨不能一下飛到大東北粟末人的地方。
“那兒,能打仗不?”
蘇烈癡癡地問。
“快把你那個不字兒去掉!”
阿布鄙夷地說道:
“一年十二個月,我們都有七八個月,騎著高頭大馬,揮舞著長刀,和那高句麗人、突厥人大戰。”
“你小子沒見過呀,那突厥人大將軍的頭這麽大,胳臂這麽長,那一隻腳可以裝滿咱們這口鍋。”
“和他們打,實在是太過癮了!”
“真的?”
“老弟,我阿布當哥的還能騙你?”
“你問問胡圖魯兄弟,是不是?”
說著,阿布還無恥的扭頭看著滿臉憋得通紅的胡圖魯。
胡圖魯沒法說不是,連忙點頭,然後趕緊低下頭來瘋狂幹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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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牛,也太不要臉了!”
胡圖魯心裏嘀咕,可臉上一點也不敢有所表示。
“我再告訴你,那高句麗姑娘,一個個長得非常水靈漂亮。可那高句麗男人,一個個長得歪瓜裂棗,更好笑的是,一個個騎著果下馬和我們對戰!”
“果下馬,知道不?”
蘇烈和他的兄弟們自然是不知道的,都一個個睜大眼睛看著阿布。
“這麽高,對,就在你大腿這兒!”
“什麽?不能騎,太矮了,嗬嗬,人家高句麗人騎在上麵可是行動如飛,我們叫草上飛!想象,草上麵飛翔,像麻雀——”
眾人腦子中,便想象出矮矮的馬,拖著一個個大大的猛漢,在草皮上麵飛翔的樣子。
這塞外,真是匪夷所思啊!
“別不信,小胡,你去前院牽一匹果下馬給眾位兄弟,看看!”
不一會兒,眾人麵前果然出現了一匹矮小精悍的果兒馬。
蘇烈還騎上去試了一下,發覺這馬甚是結實,他這麽一個膀大腰圓的八尺猛漢,竟然讓果下馬毫無感覺,行走起來非常自如。
蘇烈等人一下子便信了,知道阿布所言非虛。
“告訴你們,當年你們大隋遠征高句麗,無功而返,知道為什麽?”
“那是我還沒長大!”
蘇烈脫口而出。
“是啊,蘇小弟那時候的確還是小弟弟,但現在是大的了。不過,這還不是關鍵!”
“那是啥?”
眾人疑惑地問阿布。
“沒經驗啊,你想想,人家那地兒都是丘林山地,多樹多溝,你的高頭大馬衝進去,還不把你掛在那兒曬成人肉幹?”
阿布的胡說八道,也有幾分道理,正合了熱血少年的心思。
“還有啊,那兒的美貌姑娘,特別願意嫁給像你們這樣的帥哥少年,你們一去,那一個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都往上撲!”
“啊!真的?”
“可不嘛,來,喝酒,喝酒!”
眾人都直勾勾地瞅著阿布講故事,哪顧得上喝酒。
“你想想,那高句麗的男人們多挫,怎麽能有各位的這般英俊瀟灑、英雄氣概?”
眾人一連點頭,深以為然。
“所以啊,可惜了好多美麗的姑娘,唉!”
阿布故意歎了口氣。
“怎麽啦?難道她們受委屈了不成?”
蘇烈是個捧哏的高手,很有眼力見的問。
“是啊,賢弟,你說得不錯!”
“就因為高句麗少英雄男兒,所以好多的大姑娘寧願一輩子不找夫家!”
“就在那河邊、田間、山林子裏坐著發愁,她們都想,什麽時候能有一位她心中的白馬王子,出現在身邊,將她帶到天涯海角,浪跡江湖!”
“啊!”
“哦!”
“呃!”
……
眾人一陣歎息,滿臉的遺憾。
這高句麗,得有多少美麗的姑娘,仰天長歎,滿臉愁思,等待自己去拯救!!!
能打仗的地方,能自由馳騁的地方,能有美麗姑娘的地方,能有不愁吃喝的地方!
“這都不算什麽!”
阿布很滿意大家的表情,但還是感覺網紅精神沒發散到位,於是繼續燒把火。
“男兒活在這個世上,幹什麽為最?”
他一個個地看過去,好多人都慢慢地低下頭。
隻有蘇烈昂起頭,大聲朗吼:
“封狼居胥,封萬戶侯!”
“對嘍!”
阿布使勁的一拍手掌,說到:
“建功立業,方顯英雄本色。眾位看,這大隋富足平安,最是消磨英雄之誌。”
“可在我粟末邊塞,多的是大家撈取功勳的機會,那兒有的是草場,有的是牛羊,有的是金銀財寶,有的是暢意廝殺,更有的是一個個孤獨的溫柔姑娘!”
哦,好有誘惑力啊,特別是對這幫子十五六歲小青年。
蘇烈眾人心中,猶如有一團熊熊烈火,在胸腹之間燃燒。
蘇烈是誰?
自然是姓蘇名烈,但他的字可大大有名,定方。
他是冀州武邑人,後來遷居到始平縣。這次,他是帶著家將回武邑探親,因為仰慕這大隋涿郡大碼頭的繁華,又加上要乘船回長安,所以就和阿布他們相遇。
豪強子弟,自然是好勇鬥狠的性子。
這不,看著一身塞外打扮的阿布眾人,便起了挑釁的心思。
那時候,欺負外來人,可是一種時尚啊。
不想,這阿布和阿布的隨從,點子很硬,三下五除二,就將功夫不弱的蘇烈眾人放翻在地。
常言道,不打不相識。
打一架,年輕人們倒是感覺格外親近,相互看著越來越順眼。
再加上阿布這張臭嘴,千花亂墜,全挑著人家小青年最感興趣的去說,可不得鼓動得眾人獸血翻騰,立馬就想隨了阿布,去千裏之外的塞外去建功立業。
“什麽?你們都想去我那兒?”
“不行,不行,你們都這麽帥了,去了可不把我們那兒的姑娘小媳婦全部拐跑?”
“為了全族父老的家庭和諧,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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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故意皺著眉頭,還擦了擦沒有汗的額角。
“布兄啊,我們就是想去打打仗啊,至於媳婦兒,可以不……”
有一個蘇烈的兄弟委屈地說出心裏話,可這話招來了大家的一致白眼。
“老布,布兄,其實大家真的就是想去塞外見識一番,沒別的多餘想法!”
滿臉紅光的蘇烈,早就忘記了渾身的疼痛,一臉誠懇地對阿布說。
阿布又仔細看看眾人,見大家都滿是殷切期望。
於是勉為其難地說:
“這個,這個,也不是不可以!”
眾人長出一口大氣。
“隻是,我這還要去洛陽拜見皇帝,估計也得月餘。”
眾人的心又提起來,有些不安。
“我看這樣好了,諸位兄弟不是還要回長安,不如咱們先一起坐船,等到洛陽時候,大家便西去回了家中長輩,”
“而我,就到洛陽等著諸位。六月十五,咱們匯合,然後一起隨我返回白山黑水,尋找快活,如何?”
“好!”
“好!”
……
眾人高聲歡呼。
一時之間,杯來盞去,甚是快意。
酒酣之處,胡圖魯和他的手下,還給眾人在明晃晃的大火炬下,表演了一段近身持棍搏鬥。
正是阿布教給他們的kai術,隻見兩人手中各持兩節木棒,你來我往,非常精彩。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在座的眾人都是練家子,自然看出這種格鬥的奧妙不凡。
kai術,強調流動的力量,采用避實擊虛、以靈巧詭異的動作閃過對手然後反擊。
最有名的,就是利用兩根木棒進行進攻和防守的功法,俗稱菲律賓魔杖。
一番搏鬥,有來有往,更過癮的是招招見肉,對打兩人時不時疼得齜牙咧嘴。
眾人直呼過癮,興致達到高潮。
蘇烈,手癢難耐,呼喝著就要上前和阿布來一場。
可惜,身子一動,就疼得再也不想亂動。
這幫人,真他媽土匪,動真格的!
過癮!
當陽光,揮灑在禦河兩岸的楊柳梢頭的時候,阿布他們頗為壯觀的船隊,已經將通天橋遠遠的拋在身後,見不得蹤影。
盡管昨晚喝得多,阿布還是自己掙紮著跨上包下的客船。
而蘇烈等人,都是被胡圖魯等人抬進船艙。
這些家夥,一個個睡得昏沉,呼嚕打得山響。
柳絮漫天,長河清風。
阿布睜著惺忪的眼睛,隨口吟到:
“……何處好風偏似雪,隋河堤上古江津。”
眼看飛絮無數,卻聽耳邊傳來纖夫們的號子聲,原來又是漕船經過。
無數根纖繩,總連接著一個倔強的身影。
他們一步一步,身子斜的猶如徒泰山中的風倒木。
號子,不斷,不歇。
領唱,應和;激越、高亢;哀怨、纏綿。
是一種生命的呐喊,也是一種命運的歎息。
隻聽號子那個詞唱到:
“打蓬去!
外號,外哎號,外哎號,外呀拉,加了把喲,外嗨,外嗨,外哎號,外嗨,噢!
噢來嗨呀把要倒!
喂喂嗨!喂噢哇噢!
嗨!外嗨!哎嗨喲嗨!
喂喔喔的外呀!外外號號呀!
嘿外嗨喲外嘿!外嗨嘿!外嗨嘿!
喂喔喔的外呀!外外號號呀!
嘿外嗨喲外嘿!外嗨嘿!外嗨嘿!號喲拉住了吧!
嘿外號號!倒把喲把喲嘿嘿!
外嗨嘿!外嗨嘿!外嗨嘿!
喂哇號號!嘿嘿哇喲來呀!外嘿!外嘿!”
阿布,聽得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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