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落子,布局,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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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運河上行走了一整天的船隊,終於在天黑時分,到達了南、北運河交匯處“三岔河口”碼頭停泊。
    這個碼頭,顯然沒有通天橋的氣象和繁華,隻是起一個南北轉運站的作用。
    除了幾個簡陋的貨場和吃飯的小酒樓,再沒有其他的煙火氣。
    因為運河線路設計到此,也是利用幾條河流的古道,不得已才在此設立行站碼頭。
    這裏原本就是多河之地的衝積平原,先後還經曆過幾次黃河改道的侵襲,所以這個地方不僅人煙稀薄,而且甚少被人關注。
    但阿布心裏明白,伴隨著大運河在大中國各朝代,經濟政治文化等的飛速發展,這個地方將很快成為一個全國矚目的興盛之地。
    諸河匯流,在此入海。
    如此具有戰略性價值的地方,它分別將有幾個名字永載史冊,津沽、津門、直沽寨、海津鎮、天津衛。
    但是,它現在沒有名字,隻以地理而稱之為“三岔河口”碼頭。
    潞水,?ei )水,大清河,三河齊匯,湧入渤海。
    在海運還不發達的時代,大隋的統治者們似乎並沒有特別重視這個出海口。
    但阿布不能不重視。
    “怎樣?”
    “地勢北高南低,地貌以平原為主,北部有低山丘陵。”
    風塵仆仆的圖,展開手中的一份卷軸,拉開放在阿布的麵前的長幾之上。
    他根據阿布的要求,早在半月前出發,一路沿著運河沿岸,考察風土地理,繪製新式地圖。
    “根據當地漁民傳說,這地方幾經濁河衝積而成,且頻繁改道在此入海。”
    “濁河?”
    “是啊,就是那股黃湯子的河,裏麵泥沙甚多!”
    “哦!這樣,你幹脆在地圖上將此河標記曰黃河得了,它距離這兒遠嗎?”
    想到母親河,阿布心思大動,還想憑河懷古祭奠一番。
    “那得有點距離,你看,在這兒了!”
    圖的手指在地圖上往南移去,指著遠遠地一條黑線說。
    “還比較遠啊!”
    阿布不無遺憾的道。
    其實,這時候的黃河,已經完成奪淮入海,基本上算是穩定了河道。
    “當然,我們也會派專人前往這個地方,再細細勘查這濁河,哦,黃,黃河的情況!”
    “嗯,但這不是最急的。現在,你們最為急迫的任務,就是給咱們仔細勘察這三岔河口碼頭周圍五十裏的情形,就這,這!”
    阿布說著,用手仔細地沿著記憶中的天津重要地點劃了一道圈。
    “記住,這是我們將來經略中原的第二個據點,非常重要。”
    阿布珍重的對圖說道,然後又對旁邊的突第齊喆說:
    “此地,還沒有被朝廷引起重視,我們要設法在此選險要之地,廣置土地港灣,將來無論交通、造船、屯兵,都是萬分重要。”
    突第齊喆連連點頭,非常認可阿布的想法。
    “我們做貿易獲得的錢財,要盡可能花出去,要花在這些重要地方經營上。險要之地,可設塢堡,塢堡內重在考慮水源和倉儲。”
    眾人點頭。
    “那這些地方如何命名?”
    圖問道。
    “這樣吧,”
    阿布裝模作樣地微微一沉吟,便指著那張已經比較清晰的地圖說道:
    “這一大塊區域,就叫天津吧,天子經過的渡口!”
    “這個地方,這個朝海口,就叫大沽口吧!”
    “對了,在這兒,設立一個港口,盡量大點牢固點,就叫天津港。”
    ……
    “對了,初月照扁舟,潮聲洗客愁。要在這裏,對,就在港口旁邊的高地,建一座結實的塔樓!”
    “塔樓?”
    “對,準確的說,叫燈塔,方便大霧和夜晚船隻通行!還可以觀潮!”
    “觀潮?”
    “對,你們估計沒見過大海潮倒灌河口的景象!”
    “見過啊,咱們那兒靠海的河口都會有春秋兩汛,海水倒灌而入,激如驚馬,鋪天蓋地,驚濤雷鳴,可倒日月!”
    突第齊喆根本沒給自己的女婿裝逼賣弄的機會,隨口就將大東北河口的情況講述一二。
    “是啊,聽說每年好有不少人不及閃避,葬身在大浪之中!”
    圖也不甘示弱,補充了兩句。
    “真的啊,嗬嗬!”
    阿布訕訕笑笑,掩藏尷尬。
    繼續接口道:
    “這個塔樓,建議叫望海樓!”
    ……
    阿布一連指了好幾個地方,都為它們取了名字,還將這些地方的用途和建造設想也一一說明。
    大夥兒一時也不明白,阿布契郎為何能如此麻利地為這些地方取名,似乎他對這些地方非常熟悉似的。
    但是,大家對他早已經形成了依賴和信任,他說好就一定有道理!
    所以,疑惑是疑惑,隻是感歎自己這粟末族的少主真是驚才絕豔,於是疑惑就變成了奮勇爭先的動力!
    前途,是光明的,跟著老大闖就是了!
    月影河聲,萬物朦朧,號子聲早已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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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拉起蘇烈眾人吃過飯,然後便早早歇息了。
    阿布,躺在客船的床榻上,翻來覆去,好久也睡不著。
    於是,他拉開側窗的一道縫,看著黑魆魆的外麵,漸漸變得昏沉。
    似醒非醒之間,他突然感覺天光大亮,一輪紫色的太陽詭異的掛在天空。
    在闊達三十餘丈的大運河上,有一艘巨大無匹的貨船,正在行駛。
    在那高大的船首,赫然用魏碑體書寫兩字,可他無論如何看,總是看不見清這筆畫的意思。
    似乎是因為逆風而行,所以巨大的硬帆,依然被放下迭壘在桅杆的下首。
    右邊的河岸上,一群衣著齊整的人,竟然充當著纖夫。
    有峨冠博帶的文士,有荊釵布裙的婦人,有披甲重盔的武人,有黃發耄耋的老人,有垂髫慘綠的少年……
    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上,都牽著一根金光璀璨的鎖鏈。
    這鎖鏈,連接著那條大船。
    他們,邁著沉重的步子,踩踏著飛揚著黃塵的道路,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向前。
    他們,身子前傾,前傾,然後撲倒在地,沉入塵埃。
    後麵的人麵無表情,仍然故我,使勁地拉著自己那根鎖鏈……
    阿布,就眼睜睜地看著,發覺自己做不了任何事情,盡管他很擔憂那些落入塵埃的生命。
    領頭的纖夫,是個肩膀寬闊的老頭兒,仔細看,他一會兒是老爹,一會兒又變成一個不認識的人。
    他眼神堅毅,目朝前方,似乎在喃喃自語,娃呀,路還長哩!
    老頭兒的旁邊,是一個金色的毛發都很濃密的歪果仁,一會兒是突第齊喆,一會兒是薩滿吉,一會兒是阿爾薩普爾,一會兒是阿史那辛明,一會兒又變成一個不認識的人。
    他身體異常強壯,拉得那金色鎖鏈咯喯喯直響。
    這兩個人,一直走在這些纖夫的最前麵。
    緊跟在他們後麵的,是個高個子,還保留著農民的打扮,頭上纏著一圈白羊肚手巾,他直著身子,非常散漫,嘴裏麵還叼著一顆煙,仔細看,竟然是3打頭的中華。
    他一邊抽著煙,一邊回頭看,還似乎嫌棄周圍的人拉得不賣力,眼睛裏放出的全是不滿意的光。
    這是誰?竟然沒有臉啊!
    高個子旁邊,是個肌肉結實的小夥子,穿著全身盔甲。
    他像是使著用不完的勁,隻是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前麵的這個劃水的家夥,目光裏充滿了鄙夷、憤懣、不平、詛咒和抗議。
    這是誰啊,這麽憤青?
    他的臉,就像一個走馬燈,一會兒就換一張臉。
    這之中,阿布看見了他重影、灰影、追影的所有兄弟。
    最後,還閃現了一張蘇大嘴的臉,真醜!
    在這群人中,有個穿著紅上衣的少女,從年齡和膚色都可以看出,她拉纖的日子還不久,還不習慣這種沉重的勞動。
    她鬆了一下把她勒得發疼的纖繩,眉頭微微皺起。
    啊呀,阿布心中發出疼痛的驚叫,但他還是做不了什麽!
    溫璿、娥渡麗、李賢……
    到底是誰?膽子這麽大,竟讓她們也拉上纖了!
    少女右麵,是個布衣裙釵的婦人。
    她挺著虛弱而又疲憊的身體,努力向前,眼神平淡而溫柔。
    她不時地照顧著身邊的少女,用粗布的袖子幫少女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阿媽,是你們嗎?是誰讓你們受這麽大的苦?
    阿布感覺自己淚水滂沱,那河麵的水都漲起老高。
    為什麽,為什麽,還有好多耄耋老者啊?明明他們已經搖搖欲墜!
    那後麵的這幾個小孩兒是誰啊?
    一個皮膚黝黑少年,隻露出半邊臉,好麵熟,但真的不認識啊!
    他正用同情的目光,看著前麵一個白皙的少年,還一個穿著花衣服的小女童。
    真不人道,小孩子也不放過,這,到底是什麽世道啊?
    走在最後的,是一個先生,衣冠博帶,還掛著一口長長的寶劍。
    他低著頭,無可奈何地拖著沉重的步子,拚著命拉著纖繩,往前邁步。
    他的頭顱,猶如風車一般,轉動得飛快。
    刹那之間,阿布分明看見了其中一個麵孔,那是司徒先生。
    停下,快停下,阿布撕心裂肺地怒喊。
    可,萬籟俱寂,一切如故,人,船,緩慢前行!
    “劈啪——”
    一道鞭影突然出現在阿布的瞳孔中。
    “啊——”
    紫色的陽光不見了,看不清兩個字的大船不見,那一群明晃晃眼熟的纖夫不見了!
    什麽也不見了!
    阿布赫然而起。
    噢,原來是一場噩夢!
    全身被汗水浸濕的阿布,拉過旁邊的汗巾,使勁的擦擦臉。
    躺在那兒,好好的穩了穩心神。
    但剛才的夢境,還是讓他心悸不已,好奇怪好可怕的夢啊!
    “嘟嘟嘟!”
    客房的門被敲響,外邊傳來胡圖魯的聲音。
    “阿郎,吃點東西嗎?要啟程了。”
    “好啊,給我點饢餅和水,我再躺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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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
    阿布盤腿坐在床上,將客船的窗戶開得老大,河風一下子便灌了進來。
    這時候,蘇烈也鑽了進來,一屁股坐在阿布旁邊,旁邊的胡圖魯隻好挪得遠一點。
    他嘴裏咬著一大塊鍋盔,手裏端著一大杯奶茶。
    “你看什麽呢?”
    他問正在邊吃東西邊仔細凝視外邊的阿布。
    “他們!”
    “誰?哦,拉纖兒的呀!這有什麽好看的,都是一幫苦哈哈。”
    “是啊,他們都是苦哈哈,但他們也不是天生的苦哈哈!”
    “這,這倒是,現在這禦河上拉纖的少說也有十多萬。有的是犯了事被罰苦役的囚犯,有的卻是官府徭役之下的百姓,再有的就是災民和無業者!”
    “你說,這運河,活了人,還是死了人?”
    阿布莫名其妙的問了這麽一句,一下子將蘇烈問得啞口無言。
    他的腦袋裏,從來不會想這些無聊空洞的問題,舞槍弄棒、追亡逐北才香!
    “你,你,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
    蘇烈還是結結巴巴的問。
    “那你說,這天下承平,應該是老百姓安居樂業才是。那你說,這拉纖的是安居呢還是樂業呢?”
    蘇烈被問得目瞪口呆。
    “聽人說,待到皇帝南巡之時,這河麵上還會更熱鬧,那時候龍船隊的拉纖人竟然有百萬之眾!”
    “是啊,我見過!”
    蘇烈點點頭。
    這時候,船微微一動,起帆了。
    “你們仔細聽著!”
    蘇烈和胡圖魯微微一怔,於是凝神去聽。
    卻聽窗外傳來一陣號子聲:
    “窮哥兒們,把勁崩呀”
    “嘿呀!”
    “勁兒擰成一般繩呀,”
    “嘿呀!”
    “老天爺快睜眼呀!”
    “嗨呀!”
    “快助咱們一陣風呀!”
    “嗨呀!”
    “大家快使勁呀!”
    “嘿呀!”
    “誰也不能鬆呀,”
    “嗨呀!”
    ……
    等號子落了,好久,大家都沒說話。
    “你們感受到什麽?說說。”
    “力量,被壓製的力量!但確實是一股非常具有爆發力的力量!”
    蘇烈很聰明,透過現象看本質。
    “他們,應該是非常好的士兵種子。”
    胡圖魯看到的,是一個個能夠衝鋒陷陣的敢戰之士。
    “團結和紀律!”
    “抱成一團,擰成一股,各司其位,縱有萬千之鈞,能奈我何?”
    蘇烈和胡圖魯,似乎漸漸明白了阿布的意思,於是再次將目光投向岸上那些疲憊的身影。
    “蘇烈,胡圖魯,給你們一個小小的考驗,想辦法摸清楚這沿河的纖夫情況,我想等我們回去的時候,得準備好多的大船了!”
    阿布認真地對二人說道。
    蘇烈和胡圖魯,重重地點頭。
    前路漫漫,枯燥而無味。
    而阿布恰好利用這空閑的時光,給這次跟隨而來的衛隊武裝進行了分批、分級的軍事知識灌輸。
    前世,阿布入伍兩年之後,就進入軍事大學,接受了三年的係統學院教育。
    所以,給這些土鱉們講一些簡單的以軍事理論、軍事基礎、軍事管理為核心的軍事課程,還是顯得綽綽有餘。
    當然不能講熱武器時代的軍事理論那一套,隻能是冷兵器時代的理論知識。
    可即便如此,加上阿布契郎的家學,那就可以講很多很多的東西。
    軍事理論,阿布就講軍事思想、軍事曆史、軍事技術、綜合訓練這些,主要圍繞有關軍隊和戰爭的概念、範疇、原理、原則等內容。
    而軍事基礎,就偏重作戰技能的規範和標準,比如身體素質、心理素質、作戰技能技巧等。
    阿布重點給給大家講,在大東北的白山黑土之上,自己理想中的未來隊伍的形態。
    如何才是一名合格的戰士?
    不能僅僅把能跨上馬、拿起刀的人稱為戰士。
    戰士,應該是符合既定各項軍人標準的人的集合體。
    這樣的人越多,隊伍的戰鬥力、組織性、爆發力、柔韌性就越強。
    軍事管理,對阿布來說,這個內容就有點艱難和龐雜。
    但沒辦法,阿布隻能趕鴨子上架,憑著自己那點殘缺的的記憶,通過廢寢忘食、絞盡腦汁的徹夜奮鬥,終於回憶整理了一點材料。
    主要有作戰管理、情報管理、訓練管理、思想管理、後勤管理、裝備管理這幾個有限的內容。
    然後,急吼吼地大吼一聲:
    “開講了!”
    “開獎了?”
    “雙色球還是大樂透?”
    哈哈,隻有穿越的現代大中國人才會這麽問。
    可惜,目前統計,這個時代穿越者明確的隻有阿布一人。
    “不是開始發獎勵,而是開始給你們講課了!”
    大多數人臉色一黑,暗道不妙!
    運河上的路,從此不寂寞。
    近大半個月下來,這幫驕兵悍將們整整的瘦了好幾圈!
    可有兩個人,卻是越聽越美,越聽越舒坦,仿佛腦海中突然被打開了一個全新世界。
    一個叫胡圖魯,跟大屋作,賜姓楊,名魯,字智勝,年一十七歲。
    一個叫蘇大嘴,漢名,姓蘇,名烈,字定方,年一十八歲。
    而他們的老師,叫阿布契郎,簡稱阿布。
    阿布契郎家,先帝早前賜姓楊。
    阿布,阿布契郎,姓楊,名布,字子燦,年十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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