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憋屈的大葉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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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葉護和剩餘的突厥人,都被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他們都用驚恐的目光,看著那個人畜無害的小少年。
    “我說過,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欠我們的,一分也不能少;至於多餘的,我們也不會多要!”
    他將語氣重重地放在“我不會多要”上麵!
    有點欺負人啊!
    這不是打仗,靠真刀真槍拚出來的。
    阿布,顯然靠的是借勢。
    借誰的?
    當然是大隋的。
    就是他老爹,以及在座的各位營州鷹揚府的重要將領,以及他們身後八萬多鐵血猛士。
    還有大隋,六千五百萬人,這個龐然大物!
    可遲吉奢能怎麽辦?
    人家現在,先不談黑狼騎入侵的事情了。
    其實大家心裏也都明白,黑狼騎肯定是入侵過了。
    隻是那幫人到哪兒去了?
    這個問題,粟末人和大隋人真的現在還關心嗎?
    或許會關心,那是有確切下落和證據之後!
    但實際上,可能根本不在乎,因為現在根本沒有任何跡象表明,突厥精騎還在他們轄區的地盤上。
    如果真是這樣,五千或十萬,隻要不出現在人家自己地盤上,死哪兒了跟他們有毛關係?
    既然口頭上已經沒有黑狼騎入侵這回事了,大隋的武將們也就長出一口大氣。
    這有文字記錄和沒文字記錄,可就是兩回事兒兩個結果了。
    在帳內的將軍們,現在就可以百分百肯定,遲吉奢嘴中的五千黑狼騎,絕對不在大隋的疆域上,至少不在自己的防區內。
    誰不知道粟末族以善戰慣戰為名?
    誰不知道這大帳中的大屋作父子,那可是有名的機警異常、狡詐如狐、心狠手辣?
    人家既然能在這兒安之若素地說話,就肯定證明粟末地目前無事!
    再者,營州鷹揚府駐防的其他邊界,也根本沒有任何警訊傳來。
    這就是說,那幫也不是吃幹飯的哨騎,也沒有發現黑狼騎出沒的任何可疑跡象。
    綜合所有情況,就能得出一個結論,黑狼騎,五千眾,子虛烏有也!
    安啦!
    終於安下心來的眾人的人,可沒想到阿布契郎不幹了。
    還好,三下五除二,他閃電般的幹翻了三個突厥猛男。
    靠!
    這大侄子的身手,就這麽厲害了?
    難道是串通起來在演戲?
    不像啊,雙方顯然是有過節的呀!
    在這場兩國邊境會見即將完美收關時候,突發的變故,一下子將大夥兒給驚住了。
    “你,你,你要怎樣?”
    遲吉奢震驚於阿布契郎的武力值之餘,說話有點磕巴。
    太嚇人了,一眨眼,三個能征慣戰的突厥猛士,就被麵前的小帥哥給放翻在地了。
    “我的邀請大葉護還不清楚?既然黑狼騎的事情是子虛烏有,那成立聯合調查組的事情就算了!”
    “我想說的是,我粟末族在替貴方養活人口和牲畜呢?“
    “您看是怎麽辦?這就接回去呢?還是先把這養活費付一付?”
    阿布契郎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這個,這個我不是說過了,那室韋難民,既然逃到粟末地的地方,那就不再是突厥子民,也不受我大突厥鐵騎的保護。”
    “頭人願意收留,就收留,不願意收留,就把他們趕出粟末地,讓他們自生自滅吧!”
    遲吉奢咬緊牙關說道。
    “大葉護,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粟末人怎能見死不救?”
    “暫且不說那些已經跑進我粟末地的人,那還未進入的牧民和牲口,也不知道多少?”
    “你不能一句自生自滅就了事,我粟末族的能力也是有限的啊!”
    “況且,我收留室韋的難民,也名不正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如果有一天,你突厥人反悔了,叫我粟末地放人,這豈不是讓我人財兩空,還要擔負族人的罵名?”
    阿布契郎說得很為難,但也說得有點點道理。
    “那你到底想怎樣?請直接告知,我等的確有要事啊!”
    遲吉奢按捺住心中的焦躁,低聲下氣地說道。
    “我的想法簡單,”
    “既然我現在吃力不討好,接收大量室韋難民,但總歸是替你們擦屁股。”
    “所以,你們得為當地提供一些糧食和飼草,以便能讓我們勉強救助那些難民,不至於發生天怒人怨的人間慘事!”
    遲吉奢聽了,也覺得有點道理。
    其實他這人心地還算良善,算是突厥貴族中少有的能體恤民苦之士。
    但是,汗國的許多事情,並非是他這個大可汗弟弟能決定的。
    “也好,隻要數量不多,我大軍糧草可以分出一些,算是我突厥對他們最後的一點恩賜。”
    “還有嗎?”
    “大葉護,我先替無數分雪中求生的室韋牧民,向您的仁慈表達謝意。”
    “另外,你也能想到,貴方大軍一旦撤離,還不知道有多少難民蜂擁到我們獨山口。”
    “這收留吧,人雖然不多,牲口也少,你們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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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容易造成外交糾紛。“
    “這不收留吧,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那可是活生生的命,傳出去你們突厥、我們大隋和粟末部都不好聽啊!”
    “如果那樣,大葉護,咱們都是貴族、頭人,那以後還有誰願意為我們牧羊、交稅、種糧食啊?”
    “另外,我們都知道,室韋人跑到高句麗去的人最多,想來突厥王庭也不願意招惹。”
    “那也算了,可是你們也總不能讓我們粟末部,這樣一直幹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吧?”
    一番話,直說得遲吉奢張張口,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哼哧了半天,大葉護終於明白過來,這個小族長實在講條件。
    “那依頭人的意思,我突厥該當如何?”
    “簡單,你們得白字黑字說明,我粟末部現在救助和收留室韋難民,是仗義出手,況且已經得到貴方諒解,無論流入多少,俱是自由。”
    “至於以後,這批難民是留是走,得聽他們自己的意見。”
    “況且,如果向往突厥汗國的蔭庇,我們也絕不攔著,隻是到時候需按日計算人和牲口的照顧費用即可。”
    “如何?”
    阿布臉不紅、氣不喘地一口說出自己的意思,全像是商量的口吻。
    這話說得十分在理。
    立時,讓營帳內的隋朝、突厥兩國的將官眼前一亮。
    你看看,人家也不貪圖人口和牲畜的便宜,之所以收留全部是仗義而為,也不限製等將來情勢和緩後再回去。
    遲吉奢回轉身來,與後麵的隨員討論一番。
    不一會兒,討論完畢的遲吉奢對阿布契郎說道:
    “頭人說的甚是在理,”
    “吾代表突厥汗國,可以答應頭人的提議,願意出具文書說明此事。”
    “等將來平息叛亂,我們再行商議回歸的事情。”
    然後,他向大屋作和管食吾說道:
    “太守、將軍,不知兩位可否同意這樣處置?”
    當然同意了。
    大屋作人家就是粟末族的老族長,隻是這上任時間短,估計突厥人還沒搞明白這楊複楊勇繼到底是誰!
    營中的錄事動作很快,親自操刀用漢文寫下來《突厥粟末流民收留遣送諒解合議書》。
    而大葉護的隨從中也有擅使文字者,照著漢文的合議書用突厥鄂爾渾盧尼文翻譯書寫一遍。
    便請雙方老大檢查確認。
    大屋作和管食吾提筆,在合議書上做為見證人,落下來自己的名字。
    為了保險,大屋作拿出自己的官印,蓋了一下。
    “柳城郡太守印”!
    也不知道這老頭怎麽想的,出門在外,還將官印隨身揣在懷裏帶著。
    管食吾本來以為自己寫字兒就行了,將來又是也是個私事。
    但看到大屋作如此做派,也隻好拿出軍中的營州鷹揚府鷹揚郎將印,蓋在了自己的名字上麵。
    “營州鷹揚府郎將印”!
    輪到阿布契郎,他仿佛早有準備,直接在上寫好阿布契郎幾個漢字後,從懷裏拿出一方玉印。
    慢吞吞蘸了印泥,又用嘴對著印頭哈哈氣潤潤油膩泥,然後無比認真地蓋在自己名字上麵。
    “粟末部族長印”!
    上麵,還有一個日月印記。
    遲吉奢見此,也沒法推諉,隻好用鄂爾渾盧尼文寫下自己的名字。
    然後,扣下食指上的大狼頭戒指,粘上印泥,戳在自己的名字上麵。
    那是一個由凸點組成的齜牙咧嘴的狼頭。
    右邊的狼耳朵,是殘殘缺的。
    右者,副也!
    阿布也不管其他,高興地拿起自己的那兩張。
    他仔細地左右看來看去,活像一個土財主看見金元寶。
    這種文書,一般都要雙文三份。
    突厥一份,粟末部一份,大隋一份。
    阿布仔細吹幹印章墨跡,然後小心翼翼地用宣紙隔著疊好,塞進懷中。
    他笑容滿麵的邀請眾人上前,交叉著握手。
    可惜了啊!
    這麽關鍵的曆史時刻,缺乏記錄啊。
    估計這事情,在軍中錄事那兒,也就不超過二十個字的記錄。
    太遺憾了!
    照相技術還沒有出現,丹青高手一時也找不到人,高賓大叔在就好了。
    阿布不無遺憾、戀戀不舍地鬆開大葉護遲吉奢的手。
    遲吉奢,滿臉陰霾,雙手冰涼。
    看著落寞的大葉護騎上戰馬,急急地奔向自己的營地,大隋的將士們心情非常愉快。
    阿布對老父親、管食吾以及眾位將軍,深施一禮,高深說道:
    “大隋威武,感謝諸位大人主持正義,隨後我粟末族美酒和肉食、禮物送上!”
    眾人哈哈大笑。
    事情解決,風險過去。
    大家看著白雪皚皚的景象,頓覺江山如畫、無比美好!
    當日,突厥大軍撤得幹幹淨淨,仿佛從來沒有來過哭駝嶺。
    第二日,哭駝嶺麵對大道的一麵石崖,搭起來巨型腳手架。
    一幫石匠,開始在壁立的石麵上忙乎了起來。
    兩日之後,一麵字大如鬥、紅底黑章的摩崖石刻,展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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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麵,是用漢文和突厥鄂爾渾盧尼文書寫的文字。
    標題是,《突厥粟末流民收留遣送諒解合議書》。
    同日,獨山口豎立一柱一碑,文同摩崖石刻。
    柱,突厥文。
    碑,漢文。
    數日之後,木活字印刷的《突厥粟末流民收留遣送諒解合議書》,傳遍室韋、契丹、高句麗、奚國、霫族、靺鞨各部。
    更多的流民和牲畜,開始湧向獨山口,粟末地。
    大雪紛飛,迷迷茫茫中,不斷有拖家帶口的大車拉著帳篷、家人、財物出現在雪幕之中。
    後麵,一個個移動的雪團在一點點靠近,那是豬、牛、羊、馬、駱駝和獵犬……
    所有的人,麵目灰白,眼睛中是絕望和空茫。
    那些身上馱著厚厚積雪的牲畜們,也是默默無聲,隻是機械地隨著大部隊,挪著沉重的步伐。
    地麵,慢慢變得崎嶇、不平。
    那是在最後即將到達終點之前,已經熬盡最後一絲力氣的人、牲畜。
    獨山口的篝火,整日整夜地熊熊燃燒,一字排開,猶如雪海上的航標。
    獨山口的大鐵鍋,一天到晚熱氣騰騰。
    加了生薑、藿香、鹿血和老山參的羊肉湯,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
    一個個粗瓷大碗,摞在幾十口大鐵鍋旁邊的長條桌上。
    鍋盔,如鬥羅,那是己巳年的新麥麵做的。
    獨山口後麵的空地上,是一座座巨大的人字形敞棚房,一個個並排相連。
    中間相連的地方,也是一座座熊熊燃燒的篝火,而屋頂下麵正中,是一堵豎著的火牆。
    人、牲口,直貫而入,在身上冒著熱氣的氤氳中,他們、它們倒頭就睡……
    挺過獨山口,就算撿了一條命!
    十二月底的時候,蘇大嘴帶領的第一波實訓的重影部隊回來了。
    蘇定方、古狸城野、高昌、何虎、灰二、於柏子幾個,一個也不少。
    但是,有三十五個重影戰士,將熱血和生命永遠地留在了突厥大草原上,全為戰傷後因為不耐酷寒而死去。
    阿布,將一個個骨灰,鄭重地安葬在徒泰山南麓的虎罷山。
    那裏,是粟末勇士的安葬地,也是重影軍的烈士陵園。
    二十四響手榴彈,被依次引爆。
    大雪中,重影軍整齊列隊,單手撫胸,高唱重影軍軍歌《凱歌》。
    “萬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惟忠與義兮,氣衝鬥牛。
    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
    幹犯軍令兮,身不自由。
    號令明兮,賞罰信。
    赴水火兮,敢遲留?”
    漸漸地,圍觀的粟末老百姓,也跟著吟唱起來。
    那歌聲,聲震霄漢,激蕩萬裏莽林。
    因為年關的原因,所有在室韋和突厥參戰的部隊,全部轉入契丹和粟末地休整。
    己巳年的戰訓,結束了。
    撫恤、療傷、休養、座談、整理戰例、學習、獎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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