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殺人不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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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良玉捏著信紙的手指微微用力,心裏泛起波瀾。
    信中所述,句句戳中他的痛處和野心。缺餉的煎熬,將士的怨氣,對馬阮的切齒痛恨,以及對朝廷刻骨的不信任和隱隱的恐懼,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
    “清君側”、“入主南京”、“劃江而治”……這些字眼帶著巨大的魔力,在他腦海中翻騰。
    “哼!”
    左良玉猛地將信拍在桌上,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大聲喝道:“洪亨九好大的口氣!劃江而治?他多爾袞狼子野心,當我左良玉是三歲孩童不成?此乃驅虎吞狼之計!”
    柳先生不慌不忙,躬身道:“侯爺明鑒。然洪先生信中有一句肺腑之言:‘與其坐以待斃,受製於昏君佞臣,不若奮起一搏,掌控自身命運!’
    侯爺,您麾下數十萬將士的性命前程,江南億萬百姓的福祉安危,乃至大明的國祚氣運,此刻皆係於侯爺一念之間!是繼續忍氣吞聲,坐視奸佞斷送江山,坐等麾下因缺餉而嘩變潰散?還是振臂一呼,順天應人,做那力挽狂瀾的中興名臣,甚至……開創一番新局?”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卻更具蠱惑性,緩緩說道:“至於北方…侯爺雄踞江南,手握強兵,劃江而治已成事實。屆時是戰是和,主動權在誰手?洪先生與攝政王,不過是提前表達善意,願與強者共處罷了。
    總好過現在,侯爺空有擎天之誌,卻被一群蠹蟲捆住手腳,連麾下兒郎的肚皮都填不飽!”
    左良玉沉默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一道縫隙。
    暮色中的長江,滾滾東流,江風帶著涼意吹拂在他臉上。
    武昌城的燈火在遠處明滅,他仿佛能看到軍營中士兵們因缺衣少食而麻木或憤懣的臉,聽到他們私下對朝廷、對馬阮的咒罵。他也想起了自己戎馬半生,從一個小卒爬到如今位置的不易,更想起了那些被馬阮排擠打壓、甚至冤死的忠良……
    柳先生靜靜地等待著,他知道,火候已經到了。這位梟雄內心的天平,正在劇烈搖擺。他帶來的信和禮物,隻是催化劑,真正燃燒的,是左良玉心中積壓已久的野心、怨恨和恐懼。
    良久,左良玉轉過身,臉上已看不出喜怒,隻有深不見底的幽暗。他沒有說答應,也沒有說不答應,隻是淡淡地對柳先生說:
    “柳先生一路辛苦,且在武昌盤桓幾日。此事…容本侯細細思量。來人,送柳先生去客房歇息,好生招待。這禮…”
    他瞥了一眼那箱珍寶說道:“本侯收下了,代本侯謝過洪先生‘厚意’。”
    柳先生心中了然,深深一揖道:“侯爺英明!柳某靜候佳音。”
    他知道,種子已經種下,隻待合適的時機和最後一把火,這棵名為“野心”的毒樹,就會結出清廷最想要的果實。
    他退出堂外,留下左良玉獨自麵對滿室珠光與窗外無邊的黑暗,以及心中那場即將席卷江南的風暴。
    與此同時,武昌城內城外突然多了許多各色人等,這都是清廷派出的細作。
    大量細作攜帶金銀,潛入進來。
    一時間,武昌城裏,各家酒樓、茶館、妓院生意都紅火起來。
    左軍各營的中下層軍官,包括了千總、把總及軍需官等,全部有人請來去“瀟灑”一把。
    細作更以“犒勞將士辛苦”、“代為疏通南京關節催餉”為名,送上豐厚“茶水錢”。
    酒酣耳熱之時,不免流露出幾分對朝廷的怨恨:
    “看看人家劉體純,流寇出身都能養兵不欠餉!咱們跟著左侯爺出生入死,朝廷卻當我們是叫花子!”
    “馬士英、阮大铖在南京花天酒地,銀子都進了他們的口袋,哪管我們死活!”
    ……
    江北四鎮。
    高傑部駐紮在泗州。
    特使攜帶重金和洪承疇許諾,密會高傑。
    洪承疇對高傑的人品、性格極為清楚。知道他與闖王有奪妻之恨,再也無法回頭了。
    現在其因缺餉而部下不穩、自身暴虐不得人心,隻須威逼利誘便可成其大事。
    特使侃侃而談:“將軍驍勇,然困守泗州,兵無糧餉,朝不保夕。弘光昏聵,馬阮嫉賢,豈是明主?不若早尋出路!我大清求賢若渴,以將軍之才,裂土封疆,富貴豈在話下?難道要學那李自成,被朝廷逼得走投無路?”
    同時,細作在其軍中散布“劉澤清、劉良佐已暗中與清廷接觸”的謠言,製造恐慌和不信任。
    劉良佐、劉澤清所部分別駐在廬州、淮安。
    針對二人貪婪成性、軍紀敗壞的特點,直接以巨金賄賂。
    清廷密使化身“鹽梟巨賈”或“豪紳代表”,以“犒軍”、“買平安”為名,送上成箱的金銀。
    並暗示:“將軍擁兵自重,朝廷早已不滿。與其坐等被削,不如早結善緣。清軍南下,隻在旦夕,將軍若肯行個方便,或提供些便利,便是潑天的功勞!
    將來新朝鼎立,將軍便是開國元勳,享不盡的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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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麾下幾個貪婪的將領,更是被重點收買。
    黃得功部也駐在廬州。
    洪承疇知黃得功相對忠直,不易收買。便一改做法,采取孤立與造謠之策。
    一方麵,加大對其餘三鎮的策反力度,使其與黃得功漸行漸遠。另一方麵,派出細作在黃得功防區及南京散布謠言:
    “黃得功擁兵自重,對朝廷催餉不滿,已有異心!”
    “其與劉體純暗通款曲,欲效仿山東故事!”
    ……
    旨在挑撥黃得功與弘光朝廷的關係,使其陷入猜忌,難以有所作為。
    大量細作混入南京及江南各城鎮,在茶館酒肆、勾欄瓦舍、漕運碼頭等消息集散地,化身說書人、行腳僧、落魄書生,散播各種動搖人心的流言:
    “左侯爺要清君側啦!大軍不日東下!”
    “江北四鎮要散夥了!高傑要投清,劉澤清要自立!”
    “朝廷庫銀早就空了!皇帝的銀子都用來修宮殿、選美女了!”
    “馬士英、阮大铖把軍餉都貪了!他們在南京城外的莊園,比皇宮還氣派!”
    “清軍勢大,連登州的‘妖火’都奈何不了多爾袞,江南能守得住?”
    更惡毒的一條則是:
    “劉體純才是真命天子!他那邊有吃有穿有餉發,還不用剃頭!聽說他是建文帝子孫,回來報仇的!”
    這條消息傳到了弘光帝耳朵裏,讓他大大的惡心了一把,對劉體純再無一點好感。
    必須承認,這些傳言和謠言比吳三桂的刀馬可厲害多了。
    真的要論起漢奸的價值, 洪承疇比吳三桂不知道高出多少倍。
    一個隻會掄刀殺人,一個卻殺人不見血。
    清廷的毒計如同致命的病菌,迅速在弘光朝廷這具早已病入膏肓的軀體上蔓延、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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