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南方風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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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昌。
    左良玉手握洪承疇的信件和清廷的許諾,內心天人交戰。一邊是“清君側、正朝綱”的巨大誘惑和劃江而治的帝王夢,一邊是忠君思想的枷鎖和對清廷承諾的不信任。
    他是老丘八了,戰場上、官場上廝混多年,很多事情都看得很透。
    但軍中因欠餉和對朝廷的怨恨已如幹柴烈火,一點即燃。
    清延細作散播的流言和送上的金銀更如火上澆油,讓整座軍營和爆發前的火山一樣。
    左良玉雖未明確表態,但其開始調動兵馬、用清廷送來的金銀財寶囤積糧草的行為已越來越說明問題。
    悄無聲息的,武昌上空戰雲密布。
    他給南京的催餉奏疏,語氣也一次比一次強硬,已經不把弘光朝廷放在眼裏,最後通牒的意味十足。
    江北。
    高傑在清廷“裂土封王”的誘惑和內部嘩變的壓力下,態度曖昧,與清廷密使的接觸更加頻繁,其部隊的劫掠行為變本加厲,防區內幾成焦土。
    劉良佐、劉澤清則徹底被金銀收買,對清廷密使的指令言聽計從,約束部隊?不存在的!
    他們甚至開始暗中破壞江北防務,為清軍可能的南下掃清障礙。
    唯有黃得功,在內外交困、謠言四起中苦苦支撐,試圖整軍備戰,卻深感獨木難支,悲憤地上書朝廷揭露其餘三鎮“形跡可疑”,卻如泥牛入海,反遭馬阮一黨猜忌,斥其“危言聳聽,離間諸鎮”。
    南京。
    紫禁城內依舊醉生夢死。弘光帝在阮大铖進獻的《燕子箋》新戲中流連忘返。
    馬士英忙於賣官鬻爵,填補自己無底洞般的私囊,對雪片般飛來的告急文書和催餉奏疏視而不見,或輕描淡寫地批個“知道了”。
    對於江北的亂象和武昌左良玉的異動,他們並非毫無察覺,但鴕鳥心態和內部傾軋占據了上風。
    朝堂之上,隻剩下互相攻訐和推諉扯皮。
    洪承疇細作散播的種種流言,在南京城內廣為流傳,人心惶惶,富戶巨賈開始暗中轉移財產,百姓則麻木地等待著未知的災難。
    劉體純的鎮守府專門設立了一個機構,名字叫諜報司,主要負責內外情報。
    清晨的薄霧尚未散盡,空氣中彌漫著初春泥土的微腥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劉體純案頭,一份由諜報司主官陳有銀匯總的昨日情報摘要,墨跡猶新。
    陳有銀,這個劉體純從千餘親兵中提拔出來的斥候頭子,身材精幹,眼神銳利,此刻正垂手肅立一旁,等待著主將的垂詢。
    他是劉體純在情報領域的絕對心腹,忠誠毋庸置疑。
    劉體純現在最信任的也是這一千多親兵。
    “有銀,坐下說。”劉體純揉了揉眉心,目光並未離開那份簡報。
    簡報內容繁雜,但幾條異常信息被朱筆醒目地圈了出來:
    “昨日,青州東門、德州南關,新登記南來難民計一千三百七十六戶,口五千餘。較前日增三成。來源多為揚州、淮安、廬州府,亦有少量自稱來自武昌周邊者。
    眾口一詞:江北兵亂,左軍、四鎮兵匪難辨,劫掠無度,田宅盡毀,不堪其擾,北逃求生。”
    “據查,月內已有蘇州張氏、鬆江陸氏、杭州沈氏等七家江南大族,遣心腹管事赴青州、登州,購置宅邸、商鋪、田莊,且多為城外荒地或工坊區周邊。
    動作隱秘,但交易數額巨大,銀錢多通過海商或票號匯兌。詢其因由,皆言‘江南紛擾,為家族留一退路’。”
    “武昌線報:左軍調動頻繁,糧秣囤積加劇,各營盤戒嚴,斥候遊騎遠放至九江。然其意欲何為攻闖?東進?),軍中流言四起,莫衷一是。南京方向對左軍催餉依舊拖延。”
    “南京城內,物價飛漲,流言日熾。‘左良玉反’、‘四鎮投清’、‘帝星晦暗’之說充斥街巷。馬士英、阮大铖仍醉心黨爭,打壓異己。朝會之上,無人敢議登州事,亦無人能解江北危局。”
    “高傑部因欠餉,泗州再發兵變,劫掠富戶數十家,焚縣衙。劉良佐、劉澤清所部公然設卡勒索商旅,形同匪類。唯黃得功約束部伍,然孤掌難鳴,處境維艱。”
    劉體純的眉頭越皺越緊。作為一個穿越而來的化學博士,他對明末這段曆史的細節確實模糊,隻知道南明弘光政權短命,清軍南下勢如破竹。但眼前這些由點及麵、相互印證的情報碎片,卻勾勒出一幅清晰的圖像。
    江南,這座看似富庶的南明大廈,正在從內部加速腐爛,並且將崩塌的煙塵和碎片,正不可阻擋地向他控製的三府之地蔓延!
    “難民潮…江南豪族北遷…”
    劉體純指尖敲打著桌麵,發出沉悶的聲響,腦袋裏有點亂。
    “這絕非尋常!若隻是局部兵亂或匪患,豪紳大族首選應是避入南京或蘇杭核心,而非千裏迢迢,遷來我這‘流寇’治下的山東!除非……”
    他眼中精光一閃,心裏一驚,馬上想到:
    “除非他們認為江南的核心地帶,也已經不安全了!甚至,大難將至!”
    他猛地看向陳有銀,急急問道:“有銀,這些難民和江南來的人,除了說兵亂劫掠,可曾聽到其他更具體的傳言?關於左良玉,關於南京,或者…關於清虜?”
    陳有銀立刻回道:“回將軍!難民多言江北兵匪凶殘,尤懼左軍‘兵過如篦’。
    江南來的管事則口風甚緊,但屬下探得,他們私下交談時,曾多次提及‘侯爺要動’、‘南京怕是要亂’、‘北邊安靜得嚇人’等語。
    還有…不少難民提到,江北和武昌一帶,近月出現不少口音駁雜的遊方僧道、行商,行蹤詭秘。”
    “遊方僧道…行商…”劉體純喃喃道。
    慢慢地,洪承疇那張陰鷙的臉浮現在他腦海中。
    “是了!分化!策反!多爾袞豈會放過這千載良機?他登州吃了虧,不敢再輕易碰我,必然要全力攪亂江南,讓弘光朝廷自亂陣腳,他好坐收漁利!這難民潮和豪族北遷,就是江南即將大亂的先兆!”
    他豁然起身,走到巨大的輿圖前,手指指著武昌的位置說道:
    “左良玉!數十萬驕兵悍將,缺餉已久,對馬阮恨之入骨!他就是多爾袞最好用的那把刀!如果他被煽動起來……”
    劉體純臉色變了,輕輕地說道:“直撲南京!清君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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