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屯田捕魚與西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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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曆馬頰坡血戰的洗禮與德州沉痛的反思,劉體純迅速調整了策略。滄州軍不再急於向外擴張,轉而開始全力經營鞏固現有的地盤,深挖洞,廣積糧,緩稱王。
    一道道新的任命和調防命令從德州發出。曲青山因其反正和伏擊鼇拜的功勞,被任命為濟南總兵,率三千兵馬駐守這座山東首府,既要防範西麵可能來自直隸的清軍,也要彈壓地方,維持秩序。敬三山同樣領三千兵馬,出任萊州總兵,負責拱衛膠東半島的門戶,監視登萊一帶的明軍殘餘和海上動向。
    而最為關鍵的臨清城,這座運河咽喉的重鎮,則交給了最沉穩堅韌的於大虎。他被任命為臨清總兵,配屬了一萬兵馬,任務是全力修複城防,清理戰後廢墟,安撫百姓,並牢牢釘死在這裏,確保運河命脈的相對暢通,同時抵禦可能來自南北方位的反撲。
    兵力部署的背後,是劉體純對山東地形的深刻認知。
    膠東半島多丘陵山地,土地相對貧瘠,幹旱少雨,並非理想的糧倉。
    真正的財富,在於西部的華北平原延伸地帶——滄州、青州、濟南周邊,那裏土地平坦肥沃,河流縱橫,是傳統的農業高產區域。
    時值初冬,廣袤的田野略顯蕭瑟。冬小麥早已播下,嫩綠的麥苗頑強地鑽出土地,在一片灰黃中點綴著稀疏的生機。
    農人們進入了相對清閑的“貓冬”時節,但滄州軍政權的到來,卻給他們帶來了新的活計——興修水利,加固河堤,為來年春耕做準備。一隊隊士兵也被派去協助農事,既是勞動,也是與民休息,緩和緊張關係。
    與此同時,一道特殊的命令下發至登州、萊州、青州等沿海州府的知府手中。
    即刻組織轄區內漁民,趁著冬季漁汛,盡可能多地出海捕魚!
    所得漁獲,由官府按價收購,或用以鹽醃,或鋪開曬製成魚幹,務必大量儲備!
    命令傳來,沿海的漁村頓時忙碌起來。凜冽的海風中,一艘艘漁船鼓起破舊的帆,迎著波濤駛向大海。
    婦孺老人們則在沙灘上支起巨大的鍋灶,煮海為鹽,或將運回的海魚熟練地開膛破肚,用粗鹽細細揉搓,然後整齊地鋪在草席或崖壁上晾曬。
    鹹腥的海風混合著煙熏火燎的味道,彌漫在每一個漁港碼頭。
    人們雖然不解其深意,但能用漁獲換回急需的糧食和銅錢,總是好事。他們不知道,這位新來的“劉將軍”是在為可能到來的長期圍困和糧食短缺做準備。
    劉體純坐在青州府的衙署內,看著戶曹呈上來的賬冊,眉頭緊鎖。
    養兵、造械、撫恤、收購漁獲……每一項都是巨大的開銷。原本指望的工商稅收,卻因戰亂而大幅萎縮。
    北方的商路幾乎斷絕,南方則控製在鄭芝龍等海上巨鱷和南明官僚手中。
    以往山東特色的高檔絲綢、瓷器等奢侈品,在兵荒馬亂之際銷量銳減,主要的出口通道,竟隻剩下鄭芝龍控製的海外貿易這一條線,且被其層層盤剝,利潤微薄。
    財政上的壓力,如同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就在他為此殫精竭慮之時,親兵進來通報:“主公,營外有兩位泰西傳教士求見,自稱南懷仁、湯若望,說是從京城而來,久慕主公威名,特來拜會。”
    “泰西傳教士?”劉體純微微一怔。他對這些人有所耳聞,知道他們在朝廷欽天監任職,精通曆算和火器,但此時來訪,目的絕不簡單。
    略一沉吟,他決定見一見。
    “請他們到偏廳等候。”
    稍作整理,劉體純來到偏廳。隻見兩位身著深色教士袍、鼻梁高挺、眼窩深陷的西洋人早已等候在此,見到他進來,立刻右手撫胸,躬身行禮,姿態放得極低。
    “鄙人南懷仁,這位是湯若望神父,冒昧打擾大將軍,還望海涵。”
    南懷仁的漢語十分流利,帶著一種奇特的腔調。
    “二位先生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見教?”劉體純開門見山,目光掃過二人,帶著審視。
    湯若望接過話頭,語氣恭敬說道:“聽聞大將軍麾下,能人輩出,不僅武備精良,更兼重工興農。我等在京城,便久聞宋應星先生之大名,對其巨著《天工開物》欽佩不已。不知可否有幸,拜見宋先生一麵?”
    劉體純心中一動,原來目標是宋應星。他隱約猜到了這兩人的真實來意——恐怕拜見宋應星是假,探聽火帽槍和開花彈的虛實才是真。
    於是,他不動聲色,吩咐道:“去請宋先生過來。”
    不多時,宋應星拄著拐杖,在家仆的攙扶下緩緩走來。老人雖年事已高,但眼神依舊清亮,身上帶著一種沉靜的書卷氣和工匠般的務實感。
    南懷仁和湯若望見到宋應星,立刻表現出極大的熱情和尊敬,如同後生晚輩見到學術泰鬥,紛紛上前行禮,口中滿是溢美之詞,對《天工開物》中所載的各種技藝表示了極高的推崇和“深刻的理解”。
    宋應星隻是淡淡地回禮,態度不卑不亢。他一生沉浸實學,對這類虛禮並不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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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懷仁話鋒一轉,開始旁敲側擊地詢問一些關於金屬冶煉、火藥配比乃至機械製造方麵的“學術問題”,其中幾次都看似無意地試圖將話題引向“迅捷發火裝置”和“延時爆炸體”。
    湯若望則更直接一些,他讚歎道:“宋先生書中所載,皆乃利國利民之實學。聽聞大將軍軍中亦有巧思妙匠,能造出自來火銃及淩空開花之彈,其技神乎其神,想必亦得益於先生之學吧?”
    宋應星聞言,抬眼看了看兩人,緩緩搖頭道:“老夫之書,所錄乃天下已有之成法,民間之巧技。至於軍國利器,自有專司其職者為之,老夫一介草民,豈敢貪天之功。”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既未承認,也未完全否認,將問題輕巧地推開了。
    南懷仁和湯若望交換了一個眼神,心中更是疑竇叢生。他們幾乎可以肯定,即便不是宋應星直接發明,他也必然與這些新式火器的研製者有著密切的聯係。這位老人,或者說他背後所代表的某種技術傳承,就是解開謎團的關鍵。
    偏廳之內,一方是心懷叵測、孜孜以求的西方學者,一方是沉穩應對、深藏不露的中土智者。看似融洽的學術交流之下,是一場關於技術機密的無聲較量。
    窗外,是山東半島冬季清冷的天空,以及正在為生存和未來而忙碌的百姓與士兵。
    劉體純冷眼旁觀,心中冷笑,他知道,真正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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