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豆芽與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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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廳內的氣氛,因劉體純斬釘截鐵的拒絕而瞬間凝滯。
    南懷仁和湯若望臉上的熱情和恭維如同潮水般褪去,露出了底下堅硬的礁石——那是屬於學者和探險家的固執與渴望。
    南懷仁深吸一口氣,試圖挽回局麵,他換上了一副更加誠懇,甚至帶著些許“等價交換”意味的表情,再次說道:
    “大將軍的顧慮,我等能夠理解。軍國利器,確不應輕授於人。然而,知識之道,貴在交流互鑒。我等雖不才,於泰西火炮鑄造之術,尤其大型青銅炮、鐵炮的泥模鑄造、鏜孔校準之法,略有心得。若大將軍有意,我等願傾囊相授,隻求能一窺那‘自來火’與‘開花彈’之奧妙,以為學術研究之用,絕無他意。”
    火炮技術?劉體純心中冷笑。
    紅衣大炮的鑄造技術固然重要,但孔有德麾下的工匠早已掌握,甚至通過繳獲和逆向工程,滄州軍自身也在不斷改進。
    用自己壓箱底的、領先時代的核心技術去交換對方可能並非最頂尖的鑄炮術?這買賣太虧。
    更何況,火帽和雷汞的化學原理,以及開花彈的精密引信結構,其潛在價值遠超幾門大炮。
    不過劉體純轉念一想,滄州軍的鑄炮能力確實是他的一塊心病。雖能仿製,但工藝粗糙,良品率低,炮身常有砂眼,射程和安全性都難以保障。若能獲得更先進的西方鑄炮技術,無疑能極大提升實力。
    他沉吟片刻,開口道:“二位先生誠意可嘉。鑄炮之術,確可一談。然火器凶險,不可輕授。本將軍另有兩項小技,於遠洋航行之人有起死回生、飽腹安身之奇效,願以此二術,兼聞鑄炮之法,與二位先生交換,如何?”
    湯若望疑惑道:“不知是何等技術,竟能與鑄炮之術相比?”
    劉體純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說道:“聽聞泰西各國,正處大航海之盛世,船隻縱橫四海,探索未知。然船員長期漂泊於海上,常受一種怪病困擾,齒齦出血,身體虛弱,乃至死亡,可是如此?”
    湯若望點頭:“確有此事,我等稱之為‘壞血病’,乃遠航之大敵,至今無良策應對。大將軍何以得知?”
    他心中驚訝,這位東方將領似乎對萬裏之外的事情也有所了解。
    “此病根源,在於長久缺乏新鮮蔬果。”劉體純一語道破關鍵,這是極具洞察力的判斷,讓兩位教士目瞪口呆。
    “本將軍有一法,可解此困。無需沃土,無需日照,即便在船艙之內,數日之內,便可獲得鮮嫩菜蔬。”
    劉體純輕輕地一笑說道。
    “哦?竟有此法?”南懷仁來了興趣,這聽起來確實有些神奇。
    看著兩位西洋人震驚和將信將疑的表情,劉體純繼續拋出第二個技術,他接著說:
    “海上航行,食物儲存亦是難題。鹹肉硬如木石,且易生蛆腐敗。本將軍另有一法,可較長時間保存肉食、魚鮮,保持其原味半年至一年,足夠一個航程所需。”
    南懷仁和湯若望徹底呆住了。他們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著,評估著這兩項“小技”的巨大價值。它們雖然不像火器那樣直接用於戰爭,但對於支撐遠洋航行、拓展殖民地、維持海軍戰鬥力,其戰略意義絲毫不亞於幾門大炮!
    這位東方將軍,隨手拋出的兩項技術,竟然直指歐洲航海霸業的核心痛點!
    宋應星一直在一旁默默聽著,眼中已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不知道劉體純有什麽妙法,但他絕對相信這個年輕的將軍,他不會亂說的。
    劉體純看著兩位心神激蕩的傳教士,淡然道:“此二術,雖不及火器炫目,然於遠航探險、活人無數,功莫大焉。本將軍願以此二術,與二位先生結個善緣。若二位覺得可行,可將此法傳回泰西,造福航海之士,亦算一樁功德。至於火器之事,乃凶器,不談也罷。”
    南懷仁和湯若望麵麵相覷,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他們最初的目標徹底落空,但對方給出的交換條件,卻又讓他們無法拒絕。這兩項技術的重要性,他們太清楚了。
    “既如此,便依大將軍之言!” 兩個人互相對了一下眼色,異口同聲地同意了。
    劉體純露出笑容,立刻大聲叫道:“好!薄玨、吳應箕!”
    “屬下在!”工坊管事薄玨與吳應箕應聲齊聲答道。
    “你二人全程陪同二位先生,悉心學習鑄炮之術,務求盡得其法!”
    “遵命!”二人躬身答道。
    接下來的十來天裏,青州城外的工坊區變得異常忙碌。
    南懷仁與湯若望傾囊相授,從泥模的選土、配方、塑形、陰幹,到熔爐的搭建、鐵水的澆鑄溫度控製、炮身的緩慢冷卻、以及最關鍵的內膛鏜孔校準技術,逐一講解演示。
    薄玨本身便是技藝高超的工匠,吳應箕則細心記錄繪圖,兩人如饑似渴地學習著每一個細節,不時提出疑問,兩位傳教士也一一解答。
    作為交換,劉體純叫來了兩個婦人,一個紅衣婦人演示生豆茅之法,一個紫衣婦人演示做醃缸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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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應星在旁一邊解釋一邊書寫成文:
    “此法名曰:‘生豆芽’。”宋應星說道。
    紅衣婦人拿起 一小盆清水浸泡的綠豆和一隻有孔洞的陶盆,演示起來。
    “隻需各類豆子,以清水浸泡數個時辰,而後置於這透氣漏水的容器中,蓋上濕布,每日淋水兩三次,保持濕潤卻不可積水。如此,即便在暗無天日的船艙底部,三五日內,豆子便可萌發出數寸長的嫩芽,清脆可口,富含生機,常食之,可有效預防壞血病。”
    宋應星邊說邊寫,隨後便將一張“生豆芽”秘方轉交於南懷仁。
    接著,紫衣婦人生起爐火,演示醃缸肉做法。
    取豬肉一塊,切拳頭大小,以香料醃之。鍋內豬油化開,加入醃的豬肉快,烹製一個時辰,夾起入陶罐,每一層撒一次調料。
    最後,熱油入罐,把肉淹沒,蓋上蓋子,冷卻封蠟,齊活兒!
    兩個婦人極有耐心,將生豆芽的各個環節和不同豆類的處理方式,以及醃缸肉的選料、油炸火候、油蠟密封等訣竅,毫無保留地教給了兩位傳教士,並讓他們親手操作實踐。
    最終,南懷仁深吸一口氣,右手再次撫胸,這一次的鞠躬比之前更加鄭重,微微躬身對著劉體純說通:
    “大將軍胸懷廣闊,心係蒼生,我等欽佩之至!此二術,確是造福萬民之良法,我等必將其詳實記錄,傳回故土。這幾日叨擾閣下了,我二人受益匪淺,告辭!”
    他們帶著一種複雜難言的心情,以及記錄了豆芽生發法和油封罐頭術的紙張,離開了青州。雖然沒能得到最想要的,但此行收獲之巨大,仍遠超預期。
    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宋應星緩緩開口道:“大將軍以此二術相易,既全其顏麵,又惠及遠方,更保我核心之密,一舉數得,老朽佩服。”
    他頓了頓,忍不住好奇問道,“隻是老朽有一事不明,大將軍久在軍旅,何以對那萬裏之外航海之事及其痼疾,如此了然於胸?”
    劉體純望向窗外蒼茫的天空,目光似乎穿越了時空,淡淡道:“世間萬物,其理相通。知其然,亦當思其所以然。需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或許將來有一天,我們也要造大船,去遠洋呢?”
    宋應星聞言,若有所思,不再多問,隻是心中對這位年輕主帥的敬畏,又深了一層。
    他們沒想到的是,醃缸肉技術傳到歐洲後,科西嘉島上的一個叫做拿破輪的人,據此發明了罐頭並在各國軍隊大賣,遂成當地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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