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 雪原礪劍 陰雨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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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三十,除夕。
    登州,渤海之濱。
    正如民諺所言,“雪窩子”登州在除夕黎明時分,展現出了其名副其實的一麵。
    後半夜開始飄落的鵝毛大雪,到了清晨已將山川、田野、屋舍、港口盡數覆蓋,放眼望去,天地間銀裝素裹,瓊枝玉葉,宛如一派純淨無瑕的北國仙境。
    盡管天寒地凍,積雪沒踝,但辭舊迎新的熱情卻絲毫未減。家家戶戶的煙囪裏,早早便冒起了嫋嫋炊煙。
    那是婦人們在為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頓年夜飯——團圓飯而忙碌。
    蒸年糕、燉豬頭、炸酥肉、包餃子……濃鬱的飯菜香氣混合著清冷的空氣,彌漫在每一個村落和街巷。
    匆匆吃過早飯的孩子們,早已按捺不住興奮,穿著臃腫的新棉襖,在雪地裏追逐嬉鬧,零星的爆竹聲開始此起彼伏地響起,打破雪後的寧靜。
    大人們則在一片歡聲笑語和相互的祝福聲中,忙著貼春聯、掛燈籠、清掃院落的積雪,準備著祭祖的香燭供品。
    濃鬱的年味驅散了嚴寒,也暫時掩蓋了這片土地下湧動的戰爭陰雲。
    但是,在威海衛、劉公島等被嚴格管製的軍港內,氣氛卻截然不同。這裏沒有鞭炮,沒有嬉鬧,隻有一種壓抑到極致的肅穆與決絕。
    滄州水師的將士們,沉默地吃完了可能是他們中許多人此生最後一頓的年早飯——特意加餐了的白麵饅頭和燉肉。
    隨後,在各自主官的帶領下,他們排著整齊的隊列,默默地登上各自的戰船。
    沒有激昂的戰前動員,隻有軍官們低沉而簡短的口令和眼神交流中傳遞的無言信念。
    就在這一片潔白與寂靜中,一陣低沉而奇異的“突突突”轟鳴聲,猛然劃破了軍港的寧靜!
    隻見那艘代號“鯤鵬”的蒸汽鐵甲船,巨大的煙囪中噴吐出濃密的黑色煤煙,與潔白的冰雪世界形成了刺眼的對比。
    船身兩側那對巨大的明輪開始緩緩轉動,碾碎港口的薄冰,翻起雪白的浪花,推動著這頭低矮敦實的鋼鐵巨獸,以一種迥異於風帆時代的、充滿力量感的方式,緩緩駛出了碼頭,融入了前方白茫茫一片、波濤暗湧的大海。
    緊接著,上百艘“海蛇”快艇,如同被驚動的魚群,紛紛升起了深色的風帆,它們體型小巧,行動迅捷,悄無聲息地滑過水麵,緊隨“鯤鵬”之後,駛離了碼頭。
    最後,是二十餘艘約二百料的福船,它們懸掛著後勤與醫療的旗幟,滿載著彈藥、藥品、淡水和食品,作為保障船隊,也緩緩啟航,匯入出征的序列。
    龐大的艦隊,在這除夕的清晨,頂著風雪,義無反顧地駛向了預定的決戰海域——長島水域。
    他們身後,是萬家即將團圓的燈火,而前方,是未知的血與火。
    泉州,閩南故地。
    與北國的冰天雪地不同,除夕的泉州,天色陰陰沉沉,鉛灰色的雲層低垂,偶爾飄下幾絲冰冷的細雨,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濕冷的寒意,凍得人手指發僵。
    然而,這糟糕的天氣絲毫沒有影響人們迎接新年的喜悅心情。
    城中各處,比前幾日更加忙碌。家家戶戶都在進行著最後的準備。
    廳堂裏,供奉祖先的“春飯”已經準備好,上麵插著“春花”紙紮的紅花)。
    廚房裏飄出炸醋肉、蒸碗糕、搓圓子湯圓)的誘人香氣。
    街市上,寫春聯的攤子前圍滿了人,賣水仙花、菊花的擔子穿梭往來,象征著“吉祥”的牡蠣閩南語“蚵”與“好”諧音)更是成了搶手貨。
    孩童們捂著耳朵,既怕又愛地看著大人點燃鞭炮,劈啪作響,紅色的碎紙屑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格外醒目。
    就連聚居在“番坊”的阿拉伯、波斯、南洋等地的異域商人們,也入鄉隨俗,開始忙碌起來。
    他們學著本地人的樣子,在店鋪門口貼上紅紙,掛上燈籠,甚至有些還饒有興致地嚐試著包餃子、準備著具有異域風味的“年夜飯”,沉浸在華夏古老節日獨特的魅力之中。
    不過,在這片普天同慶、其樂融融的表象之下,致命的殺機正在悄然醞釀。
    午後,細雨暫歇,但陰冷更甚。
    吃過了簡單的午飯,“海東青”小組的成員們,如同接到了無聲的指令,開始按照數日前尾牙宴上確定的最終計劃,開始了行動。
    他們不再是商人、夥計、工匠,而是重新變回了冷酷的戰士。
    有人默默地檢查著藏匿在隱秘處的“烈火膏”罐和炸藥包,有人最後一次確認著行動路線和接應點,有人則利用年關人流複雜、守衛換防鬆懈的間隙,悄然向著各自的目標——鄭家一號船塢、西山糧倉、軍械庫甲字庫等,不引人注目地潛伏靠近。
    他們的眼神平靜而堅定,仿佛即將進行的不是一場可能粉身碎骨的破壞行動,而是一次尋常的“工作”。
    泉州的除夕,在濕冷的陰雲和喜慶的喧囂之下,正悄然迎來一場決定鄭家海上命脈的雷霆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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