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界爭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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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亮,金溝裏的霜氣混著礦砂味,在井架間漫成薄白的霧。鬆木井架上凝著層白霜,龐義揣著槍,領十幾個團勇往三號井子挪。剛見倆礦工縮在帆布篷裏烤火,煙袋鍋明滅著,正想罵句“懶驢上磨”,東邊道上突然傳來馬鐙子叮當亂響——一個團勇騎馬狂奔過來,臉凍得通紅,棉帽耳耷拉著,沾著雪沫,老遠就扯著嗓子喊。
“團總!不好了!”那團勇勒住馬,韁繩勒得馬打響鼻,前蹄刨著凍地,“大青溝的人跟咱金工幹起來了!兩溝交界那片,鎬頭都掄開花了!”
龐義眉頭一擰,往腰間摸槍套,鐵家夥冰得硌手,罵了句“操蛋”,揚手道:“弟兄們,抄家夥!”
一行人踩著雪往東趕,沒半袋煙功夫,就聽見吵罵混著悶響,像悶雷滾過凍土。到地方一瞧,好家夥——二十來號人扭成一團,鎬頭、鐵鍁掄得呼呼響,雪地上滾得都是人,棉褲沾著黑泥和血。
徐江河捂著腦袋蹲在地上,眼冒金星,指縫裏漏出的血珠砸在雪上,洇開點點暗紅,抬眼時滿眼都是狠勁;旁邊倆金工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一個嘴角淌著血,卻死死抱著個大青溝漢子的腰。
大青溝的王榮踩著冰碴子走過去,軍靴碾過雪地裏的礦渣,咯吱響。他沒急著舉槍,先抬腳往徐江河旁邊的雪堆上碾了碾,才慢悠悠拎起步槍,槍管死死頂在徐江河汗津津的腦門上。王榮嘴角撇著冷笑,眼梢挑著,看徐江河像看塊砧板上的肉。
“哢嚓。”
槍栓拉開的脆響,在卷著雪沫的風裏炸得格外清。徐江河肩膀猛地一顫,眼梢瞥見黑洞洞的槍口——那鐵家夥凝著白霜,混著王榮粗喘的白氣,正一點點往他眉心壓,他後頸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
“都給我住手!”龐義吼了一聲,震得樹上的雪簌簌往下掉。他大步衝過去,左手一把攥住王榮的槍管往旁邊擰,眼底的紅血絲像要炸開;右手薅住王榮後領,像拎小雞似的往旁邊一甩。
王榮捂著胳膊肘踉蹌兩步,撞在井架上,槍差點脫手,疼得齜牙咧嘴,眼裏卻迸著火星。
團勇們猛地攥緊槍身,“嘩啦”一陣金屬脆響撞在寒風裏,槍栓盡數拉開,黑沉沉的槍口齊刷刷抬起,準星像數不清的冰錐,死死釘在大青溝那夥人身上。
徐江河掙紮著站起來,抹了把臉上的血,手背紅得刺眼,指著王榮罵:“龐團總!這群犢子養的!越界挖井不說,還動鎬頭開了我弟兄倆的瓢!”
王榮揉著被擰疼的手腕,腕子上紅了一圈,脖子梗得像塊硬木:“誰搶了?這井子順著金脈挖,本來就該是大青溝的!你們碾子溝占了仨月,老子來要回來,憑啥算搶?”
龐義瞪著他,眼白上爬著紅血絲,往前猛湊了半步,嘴裏的煙味裹著粗氣直撲王榮臉:“你是哪路的?報個名。”
“大青溝,王榮。”王榮拍了拍槍身,一臉橫肉抖了抖,嘴角扯出抹狠笑,“咋的?龐團總威名在外,還能不講理?”
“講理?你們大青溝的地界碑在東邊那棵老鬆樹下,離這兒還有兩丈地,眼瞎了?”龐義指了指半埋的界樁,木頭樁子上的紅漆都凍裂了,“這樁子是付把頭五年前立的,你當老子瞎?”
“啥界樁?早讓雪埋了!”王榮往地上跺了跺,脖子又梗了梗,“我們三爺說,這脈金從大青溝起頭,挖到哪算哪!”
徐江河氣得直哆嗦,指著王榮的鼻子罵:“放你娘的螺旋屁!這是咱碾子溝的老井區!撒冷把你們那兩口新井封了,不然老子今兒就把你們的钁頭全砸成廢鐵!”
“你砸一個試試?”王榮猛地把槍舉起來,槍托抵著肩膀,眼裏的狠勁像要淌出來,“也不打聽打聽我們範三爺!在這一帶混了十年,許金龍見了他都得喊聲‘三哥’,你們算個球?”
龐義突然往前一步,槍套“啪”地拍開,黑洞洞的槍口直接頂上王榮的胸口,寒氣順著槍管往王榮棉袍裏鑽。他眼珠子瞪得像銅鈴,腮幫子鼓著,聲音震得人耳朵疼:“許金龍算個屁?早他媽死了!現在這溝裏,江榮廷說了算!”
“這兩口井,收歸碾子溝金幫總會!”龐義吼完,頭也不抬,“把他槍給我下了!”
旁邊兩個團勇立刻上前,一邊一個擰住王榮的胳膊,他胳膊被擰得咯咯響,弓著身子往回拽,後槽牙咬得發酸,嘴裏罵罵咧咧,槍還是被硬卸下來,“哐當”扔在地上。
“龐義!你敢不給我們三爺麵子?等著!有你們碾子溝哭的時候!”王榮掙了半天沒掙開,嗓子都喊劈了,眼裏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
“滾!”龐義收回槍,指節敲了敲槍身,“再敢帶人越界,下次就不是收井子了——是收屍!”
王榮被團勇搡了一把,踉蹌著站穩,惡狠狠地剜了徐江河一眼,又剜了龐義一下,咬著牙喊:“弟兄們,走!這梁子,結下了!”
一群人罵罵咧咧地往東邊走,雪地裏留下一串深一腳淺一腳的腳印,有幾個還趔趄著,顯然剛才挨了打,時不時回頭啐一口,嘴裏罵著不幹不淨的話。
徐江河捂著腦袋過來,往龐義手裏塞了袋煙,臉上帶著點佩服:“龐團總,還是你硬氣。”
龐義沒接煙,望著大青溝的方向眯起眼,範老三那夥人是出了名的狠,這梁子結下,夜裏怕是得支著耳朵睡。:“給弟兄們上藥,再去幾個人盯著東邊,看他們耍啥花樣。”
大青溝的井子原是各走各的脈,隔著兩裏地的荒坡,鎬頭碰不著鎬頭。偏這幾年砂金見少,兩邊都紅了眼,鐵鎬往深裏鑿,往橫裏擴,凍土下的礦脈被刨得亂七八糟,井架也就跟著往前挪。如今好了,兩溝的井口隔著不足十丈,黑黢黢的井筒像兩條餓極了的毒蛇,吐著帶礦砂味的信子,誰也不肯鬆口——底下的金脈早成了擰在一起的繩,鑿下去一鎬,濺起來的不光是礦砂,還有兩邊藏不住的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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