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繼業開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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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日清晨,西溝響起了刨土的號子。趙亮穿著孝衣,站在土坡上指揮搭井架,老金工陳三蹲在火堆旁抽旱煙,跟旁邊的人嘀咕:“這小子才多大?付老的本事能學全?”話音剛落,就見趙亮彎腰撿起塊礦石,用指甲刮了刮,衝井架方向喊:“往東挪三尺!這石紋帶青,底下砂層更厚。”陳三猛吸了口煙,沒再說話。
    正午時分,第一筐礦砂吊上來。趙亮親自篩,竹篩在他手裏轉得勻,漏下的砂粒裏,金粉亮得紮眼。他沒笑,隻讓金工把砂裝進貼著白布條的袋子裏——戴孝期間,連裝砂的袋口都得係白繩,這是江榮廷定的規矩。
    收工時,趙亮往老井走。井邊的木槽上,付老爺子常坐的那塊石頭還在,他坐下,摸出那杆銅煙鍋。煙鍋沿被他摸得發亮。風從井裏鑽出來,帶著土腥氣,他忽然想起前日江榮廷說的“凍土”,就對著井口低聲道:“師父,今日聽江把總的,在井邊燒了三堆火,凍土化得透,沒費啥勁。”
    煙鍋在掌心轉了兩圈,天邊的落日把他的影子投在井架上,像個彎腰指點的老人,正看著他手裏的活計。
    趙亮知道,是師父在呢。
    二道河子的炊煙纏上了金溝的風,纏得漢子們心裏發暖。往碾子溝搬家屬的腳步就沒停過,土路上的車轍印疊著,像把日子往密裏縫。
    江榮廷看著會房窗外,曬砂場邊悄悄多了幾件花衣裳,想了想,讓劉寶子把“女人不準進金溝”的老規矩拆了。
    規矩一去,碾子溝像被撒了把種子。南邊空地上冒出土房的尖頂,晾衣繩在風裏晃,礦道旁的老槐樹下,常有婆娘抱著孩子說話,聲音軟乎乎的,混著軲轆轉的聲響,比號子暖。
    吳佳怡也搬來了會房。她不愛守著二道河子的空屋,江榮廷在哪,她就把針線筐、米缸都挪到哪。白日裏幫著縫補衣裳,傍晚就坐在門口等他,陶壺裏總溫著米酒,見他回來,就把碗往石桌上一放,蒸汽裹著甜香漫開。
    後半夜的月光從窗欞鑽進來,在炕沿投下道影。江榮廷摟著吳佳怡睡得沉,連日來應付金溝的事,眼皮重得像灌了鉛。忽然,一股刺骨的涼氣順著頭皮爬下來,不是夜風的冷,是鐵器的寒——他猛地睜眼,隻見頭頂一道寒光“呼”地劈下來,刀風刮得臉頰生疼!
    “當心!”江榮廷吼出聲的同時,反手抓過枕邊的蕎麥皮枕頭,狠狠往上一揚。“哐當”一聲,刀劈在枕頭上,蕎麥皮“噗”地炸開,白花花撒了滿炕,連吳佳怡的發間都落了好幾粒。
    借著這一瞬的緩衝,江榮廷一擰身從炕尾翻下來,腳剛沾地,就瞅準刺客下盤,猛抬膝蓋頂過去。那刺客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快,“哎喲”一聲,刀脫手掉在地上,人往後踉蹌了三四步,屁股墩在地上,後腰撞在桌腿上,疼得齜牙咧嘴。
    沒等刺客爬起來,江榮廷已經撲過去,倆人抱著滾在地上。刺客是個膀大腰圓的漢子,胳膊比江榮廷的大腿還粗,在地上翻來滾去,一時竟占了上風,翻身騎到江榮廷身上,蒲扇似的大手往他脖子掐來。江榮廷憋著氣,膝蓋猛地往上一頂,正撞在刺客小腹,趁他吃痛的空當,一個鷂子翻身反壓上去,拳頭照著他麵門掄。
    炕邊的吳佳怡早摸過牆根的短槍,手指扣著扳機,卻遲遲不敢動——倆人滾得像團亂麻,槍子兒沒長眼,她怕傷著江榮廷,急得額頭冒汗,隻能咬著牙喊:“榮廷!當心他後腰的刀!”
    屋外的響動早驚動了值夜的團勇。馬翔正抱著槍靠在廊下打盹,聽見屋裏“劈隆撲隆”亂響,先是咧嘴笑:“把總這勁頭……”話沒說完,就聽裏麵傳來悶哼和桌椅倒地的聲響,這哪是夫妻間的動靜,分明是實打實的廝打!
    “壞了!”值夜的馬翔一激靈站起來,扯著嗓子喊,“快!把總屋裏出事了!”
    四五個團勇舉著火把衝進來,火光“刷”地照亮滿室狼藉:桌椅翻了,蕎麥皮滿地都是,江榮廷正被那刺客壓在底下,臉憋得通紅。馬翔眼疾手快,助跑兩步,一個飛踢踹在刺客後心,那漢子“嗷”地一聲,像個麻袋似的滾到一邊。
    “捆了!”團勇們一擁而上,繩索要多快有多快,三兩下就把刺客綁成了粽子,嘴裏還塞了塊破布,隻剩“嗚嗚”的動靜。
    江榮廷喘著粗氣爬起來,臉上添了道血口子,是剛才廝打時被刺客指甲刮的。他抹了把臉,看了眼驚魂未定的吳佳怡,又瞪向地上的刺客,眼底的火能燒起來。
    “拖到柴房去。”江榮廷啞著嗓子吩咐,“劉寶子,你去審。”
    劉寶子後腳跟著進了柴房,手裏還攥著根馬鞭,見刺客被捆在柴堆旁的木樁上,當即紅了眼,一腳踩在刺客胸口,把嘴裏的破布扯出來:“說!誰派你來的?!”
    柴房裏的油燈忽明忽暗,映著刺客慘白的臉。他被剛才的廝打和團勇的拖拽折騰得脫了力,剛挨了劉寶子一馬鞭,疼得齜牙咧嘴,牙床還泛著腥甜,聽見喝問,身子抖得像篩糠:“是……是山裏頭的‘胡子’頭頭逼的……”
    “哪個胡子?”劉寶子又一鞭抽在旁邊的柴草上,草屑濺了刺客一臉。
    “是……是雞冠子山的那個……他說我要是不把江榮廷的人頭帶回去,就把我老婆孩子扔山澗裏喂狼……小的也是沒辦法啊……”刺客哭喪著臉,眼淚混著汗往下淌。
    江榮廷站在柴房門口,聽著裏麵的哭喊,眉頭沒鬆。劉寶子探出頭來:“大哥,審出來了,是任我行那王八蛋。”
    “關緊了,別讓他跑了。”江榮廷轉身往會房走,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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