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沈使利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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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占奎猛地坐直,眼裏迸出狠勁:“江榮廷?他敢動我的東西?”
“何止啊奎爺!”胖掌櫃膝頭一軟跪在地上,冰涼的泥地凍得他一激靈,“他不光封煙館,連私藏煙土的、暗地裏倒騰的,全給端了!搜出來的貨全按這個法兒毀了,說是往後這地界,見著煙土就沒跑!”
李占奎抓起桌上的酒碗,“哐當”砸在地上,碎片濺了胖掌櫃一臉:“狗娘養的!這姓江的是活膩了!”他喘著粗氣,抄起牆上的駁殼槍就往外走,“召集弟兄,抄家夥!今晚就去平了他碾子溝!”
“大哥且慢!”裏屋簾布一挑,沈老嘎噠走了出來。他是李占奎手下的三當家,向來比李占奎多幾分算計,此刻皺著眉按住李占奎的胳膊,“硬打不值當。”
李占奎甩開他的手,眼冒凶光:“他斷我財路,還跟我講值當?”
“大哥你想,”沈老嘎噠往炕沿上坐,掏出煙杆填上煙,“這江榮廷也不是善茬——金幫把總,手下三百民團都是跟金砂打交道的硬茬,真刀真槍練過的。咱現在殺過去,就算占了便宜,弟兄們也得折損不少,劃算嗎?”他點著煙抽了口,煙霧從鼻孔裏鑽出來,裹著他眼裏的精明,“再說了,哪有嫌錢咬手的?他禁煙,說不定是沒嚐到甜頭。我看不如這樣——我先去碾子溝走一趟,探探他的口風。若是能給點好處就打發了,咱接著做買賣;若是油鹽不進,再動家夥也不遲。”
李占奎盯著他看了半晌,胸口的火氣慢慢壓下去些,把駁殼槍往桌上一墩:“也行。你去了給我說明白點——告訴他,識相的就讓人把煙館從開起來,往後煙館的利分他兩成,不然……”
“大哥放心。”沈老嘎噠磕了磕煙灰,起身時辮子在脖子上繞了圈,像條蓄勢的蛇,“我知道該怎麽說。”
碾子溝的日頭斜斜掛著,金砂在地上滾出細碎的光,風過處,揚起的砂粒打在木柵欄上,簌簌作響。
“報告把總,外頭有人求見。”門口的團總嗓門敞亮,帶著股子山風裏練出來的粗勁。
江榮廷正蹲在院裏給步槍擦油,黑黢黢的槍身被麻布蹭得發亮,他抬頭瞥了眼日頭,漫不經心道:“誰啊?這時候上門。”
“說是黑風口李占奎的人,叫沈老嘎噠。帶了倆跟班,扛著個木箱子,看著沉得很。”團勇往院外努嘴,“馬車停在溝口老榆樹下,那倆跟班腰裏都別著家夥。”
“李占奎?”江榮廷直起身,手裏的麻布往槍身上一搭,眉峰挑了挑,“沒聽過。龐義,你知道?”
旁邊正給槍栓上油的龐義啐了口唾沫,糙手在褲腿上蹭了蹭:“黑風口的土匪頭子,手裏攥著幾百號弟兄,專靠倒騰煙土發財。前陣子咱抄的那些煙館私貨,十有八九跟他有關。”
江榮廷“嗯”了一聲,目光掃過石桌上的步槍,槍托磨得發亮,槍管泛著冷光。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讓他進來。”
片刻後,沈老嘎噠跨進院門。辮子盤在脖子上,八塊瓦氈帽壓得低,絡腮胡子,一進門就帶著股子黑風口的寒氣。他沒看院裏靠牆立著的槍,徑直走到江榮廷麵前,從跟班手裏接過木箱子,“哐當”擱在石桌上,震得桌上的空碗都跳了跳。
箱子打開,裏頭是半箱銀元,白花花的閃眼,底下還墊著塊油紙,掀開一看,是塊黑沉沉的煙膏,泛著油膩的光。沈老嘎噠咧開嘴笑,小眼睛裏泛著油光:“江把總,咱大當家的知道您前陣子禁了煙館,是嫌沒好處?這箱子銀元是見麵禮,往後碾子溝地界再開煙館,不管是‘快活林’還是新鋪子,賺來的利,分您兩成。”
江榮廷的目光從銀元滑到煙膏,指尖在步槍槍管上敲了敲,聲音平得像凍住的河:“我江榮廷的營生裏,沒煙土這個東西。”
“把總這不是跟錢過不去嘛。”沈老嘎噠臉沉了沉,語氣帶了刺,“這生意堵不住的,與其讓旁人賺,不如咱們分。您拿兩成養弟兄,咱保您地界安穩,多劃算?真要翻臉,黑風口的槍子可不長眼。”
院裏的團勇都繃緊了身子,手暗暗按在扳機上。龐義的指節攥得發白,眼看就要動。江榮廷突然笑了,彎腰抄起石桌上的步槍,槍身一橫,槍管在日頭下閃著寒芒:“你說的是這個?”他掂了掂槍,鐵家夥在手裏沉得很,“我碾子溝手裏的家夥,也不是燒火棍!”
沈老嘎噠的臉漲成豬肝色,猛地踹向石桌:“江榮廷,別給臉不要臉!我們黑風口八百條槍,真要打過來,你這碾子溝撐得住?”
“撐不撐得住,你可以試試。”江榮廷把槍往肩上一扛,衝龐義揚下巴,“這箱子東西,收了——充作弟兄們的餉銀。”
“好嘞!”龐義應聲上前,沒等沈老嘎噠反應,已經按住箱子。沈老嘎噠急了,伸手去搶,被龐義反手一擰胳膊,疼得“哎喲”一聲,半邊身子都麻了。
“江榮廷!你等著!”沈老嘎噠掙開胳膊,捂著發麻的手腕,撂下狠話,帶著跟班踉蹌往外走,褂子後擺被風掀起,露出裏頭別著的短槍。
到了院門口,他回頭狠狠瞪著碾子溝,金溝的風卷著沙粒打在臉上,疼得他齜牙,卻咬著牙啐了口:“這梁子,結死了!”
金溝的軲轆還在轉,木軸磨出的吱呀聲混著風裏的沙粒,在溝穀裏打了個旋。
江榮廷院裏的步槍還擱在石桌上,龐義指揮著弟兄們把那箱銀元搬進庫房,腳步放得輕,卻踩得凍土咯吱響——誰都知道,那白花花的不是禮,是催命符上的銀粉。
黑風口的方向,風裏多了點鐵器的腥氣。沈老嘎噠的馬蹄聲早沒了影,但那撂下的狠話像凍在風裏的冰碴,刮過碾子溝的每道梁、每道坎。李占奎的八百杆槍沒動,可那股子壓過來的戾氣,已經讓溝裏的狗不敢吠,讓煙館廢墟上的灰都不敢輕易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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