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鬼部的出現，像一塊巨石投入本就波濤暗湧的湖麵，在磐石堡內激起了巨大的恐慌。普通士兵和民眾或許不清楚“西戎”、“赤鬼部”具體意味著什麽，但那猙獰的鬼麵旗幟和與北狄人迥異的、透著邪氣的裝束，本身就足以讓人心生恐懼。
    “西戎蠻子怎麽也來了？”
    “北狄還不夠嗎？老天爺這是不給我們活路啊！”
    城頭上，竊竊私語聲中充滿了絕望。
    蕭銳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北狄與西戎雖然都與大夏為敵，但彼此間為了草場、資源也沒少摩擦，如今竟能聯手圍攻磐石堡，這背後必然有更大的圖謀！難道他們想徹底打通南下的通道？
    “都給老子閉嘴！”蕭銳厲聲喝止了騷動，“慌什麽？不過是多了一群裝神弄鬼的蠻子！我磐石堡城牆高厚，將士用命，誰來都一樣！守不住，大不了就是個死！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但誰要是敢動搖軍心，老子先砍了他！”
    他殺氣騰騰的目光掃過城頭，暫時壓下了恐慌的情緒。但每個人心中都明白，形勢已經惡劣到了極點。
    林逸看著遠處那支正在安營紮寨的赤鬼部隊伍，眉頭緊鎖。他注意到，赤鬼部的營地並沒有和北狄大營完全混雜在一起，而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涇渭分明。這說明他們的合作並非鐵板一塊，或許……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但眼下，更重要的是搞清楚這支新敵人的底細，尤其是那詭異的箭矢。
    “將軍，當務之急是弄清楚這赤鬼部的戰力特點和那箭矢的來曆。”林逸對蕭銳建議道，“可否派精銳斥候，冒險抓個舌頭回來？”
    蕭銳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難。北狄人的遊騎封鎖得很緊，赤鬼部初來乍到，戒備必然森嚴。不過……可以試試夜間用撓鉤從城牆縋下小隊，看能否找到落單的哨兵。”
    他立刻安排了下去。這是一步險棋，成功的幾率很低，但總好過一無所知。
    接下來的兩天，聯軍並沒有立刻發動進攻，似乎在協調部署，或者是在觀察磐石堡的虛實。但這種暴風雨前的寧靜，反而更讓人窒息。
    堡內，林逸除了照料傷患，大部分時間都泡在了那支黑色箭矢上。他用各種方法測試，發現這箭鏃異常堅硬鋒利，而且確實淬了毒！他用一隻抓來的老鼠做了實驗，隻是被箭鏃劃破了一點皮，那老鼠在幾十個呼吸內就抽搐而死，死狀淒慘，血液發黑。
    “好烈的毒性！”蘇婉清看著老鼠的屍體，臉色發白。
    林逸麵色凝重地點點頭。這毒性猛烈，發作極快，若是軍中箭傷，恐怕很難及時救治。而且這毒似乎很複雜，他嚐試用幾種通用的解毒藥草，效果都不明顯。
    “媽的，這是要趕盡殺絕啊。”林逸低聲罵道。常規的守城手段，麵對這種毒箭，效果會大打折扣。
    他必須盡快找出應對之法，無論是解讀毒性配置解藥，還是找到防禦的方法。
    與此同時，關於赤鬼部的零星信息也開始通過不同渠道匯集起來。有早年與西戎打過交道的老兵回憶，赤鬼部的人崇尚血祭，據說部落中的巫師懂得一些詭異的咒術和用毒之法，戰鬥力彪悍，尤其擅長山地和夜戰。他們使用的武器也往往塗有劇毒。
    這一切，都與那支黑色箭矢的特征吻合。
    第三天夜裏，蕭銳派出的縋城小隊終於回來了，付出了兩人傷亡的代價，帶回來一名受傷被俘的北狄哨兵。
    連夜審訊過程自然不怎麽友好），從那名北狄哨兵斷斷續續的供詞中，眾人得到了一個更令人心驚的消息。
    赤鬼部這次前來，帶來了他們部落的“鬼巫”，並且攜帶了一種名為“破城吼”的古怪器械！據那哨兵說，那“鬼巫”能溝通“鬼神”，而“破城吼”能發出震碎人肝膽的巨響，甚至能撼動城牆！
    這說法雖然充滿了迷信色彩，但聯想到火藥帶來的震撼，蕭銳和林逸都不敢等閑視之。北狄人或許誇大其詞，但赤鬼部必然帶來了某種他們不了解的、具有強大威懾力或破壞力的東西。
    “鬼巫……破城吼……”林逸喃喃自語，感覺頭皮有些發麻。這個世界，遠比他想象的更加複雜和危險。醫術、武力、謀略，現在似乎還要加上一些……超自然的力量？
    “不管他娘的是鬼是神，想破老子的城，就得拿命來填！”蕭銳猛地一拍桌子，眼中凶光畢露，“傳令下去，所有人做好準備！聯軍下次進攻，必然是石破天驚！”
    堡壘內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士兵們抓緊時間休息，檢查武器，民夫們加固著城防。林逸則爭分奪秒地嚐試分析那箭毒的成分，蘇婉清和蘇仁也在一旁幫忙，翻閱所有能找到的醫藥典籍，尋找可能的克製之法。
    夜色深沉，磐石堡如同一艘在驚濤駭浪中漂泊的孤舟，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更猛烈的風暴。而林逸不知道的是，在城外聯軍的營地裏，一雙清冷的目光，也正透過黑暗，遙遙注視著這座頑強的堡壘。
    雪刃站在赤鬼部營地邊緣的一處陰影中，看著磐石堡城頭的點點火光，手中摩挲著那枚黑色棋子，低聲自語：
    “赤鬼巫祝，‘驚神弩’……看來，西戎王這次是下了血本了。林逸，這一次，你還能創造奇跡嗎？”
    她的身影悄然隱沒在黑暗中，無人察覺。暗潮，在聯軍與孤堡之間，洶湧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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