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吼”的威脅暫時被噪音戰術壓製，城頭的慘烈白刃戰也隨著守軍士氣回升和聯軍攻勢受挫而逐漸平息。北狄和赤鬼部丟下數百具屍體，再次退回了營地。磐石堡又一次在鬼門關前晃了一圈，勉強站穩。
    但城頭上彌漫的血腥氣中，依舊夾雜著那令人不安的、屬於毒箭的淡淡腥氣。傷兵營裏，新增的傷員大多帶著詭異的黑色傷口，雖然林逸用金針和通用解毒丹暫時吊住了他們的性命，但毒素並未清除，隻是延緩了發作，情況依舊危殆。
    必須盡快找到解藥！
    夜幕降臨，林逸沒有休息，他把自己關在臨時充當實驗室的小院裏，麵前攤著那幾支淬毒的黑色箭矢，以及雪刃留下的那幾株“赤焰草”。油燈昏黃的光線下，他的臉色異常凝重。
    “赤焰草……北地草原特有，劇毒，可製箭毒……”林逸回想著蘇婉清的話，手指輕輕拂過那暗紅色的鋸齒葉片。雪刃留下這個，是巧合，還是刻意指引？
    他嚐試用常規的方法檢測箭毒成分，但受限於條件，進展緩慢。他刮下一點箭鏃上的黑色物質，溶於水中，顏色暗沉，氣味刺鼻。又取了一小片“赤焰草”葉子搗碎汁液，兩者混合……並無明顯反應。
    “不對，如果這麽簡單，這毒就不至於這麽難解了。”林逸眉頭緊鎖。這毒肯定不止赤焰草一種成分，必然還混合了其他東西，才能如此霸道。
    他回想起《青囊經》中關於“複合奇毒”的記載，提到有些劇毒並非單一草藥所致，而是多種毒性相互激發、相輔相成，形成新的、更複雜的毒性。解毒的關鍵，往往在於找到其中起到“君臣佐使”作用的核心藥引，也就是毒性最強、最核心的那一味，以及能夠平衡或克製其毒性的“解鈴還須係鈴人”之物。
    赤焰草，會是“君”藥嗎？還是隻是“臣”或“佐”？
    林逸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個黑暗的迷宮，手中隻有一絲微弱的線索赤焰草），卻要找到正確的出口。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再次仔細觀察那箭鏃。除了赤焰草可能帶來的腥氣，似乎還有一絲極淡的、類似於……腐爛礦石的味道？他湊近聞了聞，沒錯！是硝石？不對，比硝石更刺鼻，還帶著點金屬鏽蝕的氣息。
    難道是……某種礦物毒素？比如砒霜砷）？或者是……辰砂朱砂，含汞）？
    這個念頭讓他心頭一跳。如果真是混合了礦物毒素，那麻煩就更大了！
    他立刻取來少量箭毒粉末，嚐試用《青囊經》中記載的幾種測試礦物毒性的方法。當他將粉末置於銅片上加熱時，看到銅片表麵出現了一層詭異的、五彩斑斕的薄膜時，他基本可以確定了——這毒裏含有汞或者砷的化合物！或者兩者皆有！
    “操！真他媽狠！”林逸忍不住罵出聲。植物毒素疊加礦物毒素，這赤鬼部的用毒手段，比他想象的還要陰損！植物毒破壞神經和血液，礦物毒侵蝕內髒和骨骼，雙重打擊，難怪發作如此迅猛，難以救治！
    知道了成分，解藥的方向就清晰了一些。但如何配置？比例如何？稍有差池，解藥可能變成催命符。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那幾株“赤焰草”。《青囊經》有雲，“毒物七步之內，必有解藥”。這赤焰草本身是劇毒，但它的根莖、或者特定部位，會不會恰好能克製或中和它自身與其他毒素混合後產生的毒性？這是一種極其危險的“以毒攻毒”的思路。
    但赤焰草隻有這麽幾株，根本不夠他做大量的實驗。
    就在林逸一籌莫展之際，院門被輕輕敲響。
    “誰？”林逸警惕地問道。
    “是我，閻虎。”門外傳來低沉的聲音。
    林逸打開門，隻見閻虎和阿木站在外麵，兩人身上都帶著夜露，神情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
    “林兄弟，你看我們找到了什麽？”閻虎壓低聲音，從背後拿出一個用油布包裹的、看起來沉甸甸的東西。
    林逸接過，入手微沉。打開油布，裏麵赫然是幾塊黑黢黢、帶著泥土的……礦石？其中一塊還隱約能看到暗紅色的結晶。
    “這是……”林逸拿起那塊帶紅色結晶的礦石，湊到燈下仔細觀看，又聞了聞，臉色驟變！“這是……雞冠石雄黃，主要成分二硫化二砷）！還有這個……是丹砂辰砂，硫化汞）！你們從哪裏弄來的？！”
    閻虎和阿木對視一眼，阿木小聲道：“林兄弟，你之前不是讓我們留意赤鬼部的動向和可能古怪的東西嗎？我們白天在城頭觀察，發現赤鬼部營地旁邊有個臨時搭起來的小棚子，有巫師模樣的人進出，還抬著些壇壇罐罐。晚上我們倆就摸黑用撓鉤從廢棄的水門溜出去，潛到附近，正好看到他們的人在附近一個山坳裏偷偷挖這些東西……”
    他們竟然冒險潛出堡外，找到了赤鬼部煉製毒藥的原料產地！
    林逸看著手中這兩塊蘊含著劇毒的礦石，又看看桌上那幾株赤焰草，腦海中仿佛有閃電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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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焰草植物神經毒素） + 雄黃丹砂礦物砷汞毒素） = 黑色箭毒！
    那麽，解藥的關鍵，很可能就在於如何中和這兩種混合毒素！
    《青囊經》中記載，雄黃之毒，可用綠豆、甘草、防風等化解；丹砂之毒，可用土茯苓、金錢草、生蛋清等緩解。而赤焰草這類烈性植物毒，往往需要以其生長環境附近的特定伴生植物，或者其自身某些經過特殊炮製後的部位來克製。
    赤焰草生長於北地草原，其伴生植物……林逸努力回憶著所有看過的典籍和雪刃可能留下的暗示。
    “阿木，虎子，你們在那個山坳裏，除了這些礦石，還看到附近長著什麽特別的植物沒有？尤其是……開著藍色或紫色小花，葉子有點像蒿草，但更細碎，味道……有點衝的那種？”林逸急切地問道，他描述的是記憶中幾種可能解此類植物毒的草藥特征。
    閻虎和阿木努力回想，阿木忽然眼睛一亮：“有！好像是有那麽一種草，長在石頭縫裏，開著淡藍色的小花，味道是不太好聞，我們當時還繞開了！”
    “太好了！”林逸激動地一拍大腿，“快！把那種草的樣子仔細告訴我！越多細節越好！”
    在閻虎和阿木七嘴八舌的描述下，林逸基本確定，那應該就是“藍星蒿”，一種記載中可用於解某些草原植物毒的草藥！
    原料齊了！雄黃、丹砂確定了礦物毒成分）、赤焰草植物毒成分）、藍星蒿可能的植物毒解藥）！再加上經方中常用的解毒藥材！
    林逸眼中爆發出明亮的光芒。他立刻動手，根據《青囊經》的理論和手中的材料，開始嚐試配製解藥。這是一個極其複雜和危險的過程，需要精準的配比和嚴格的炮製火候。
    他先小心翼翼地處理雄黃和丹砂，用特定的方法煆燒、水飛，降低其烈性毒性。然後將赤焰草的葉片和根莖分開處理，根莖經過醋炙後，毒性大減，反而可能產生解毒效用。藍星蒿則全草入藥，取其清熱解毒之效。再輔以綠豆、甘草、土茯苓等常規解毒藥材。
    不同的比例，不同的組合，不同的熬製時間……林逸在小院裏通宵達旦地忙碌著，蘇婉清也陪在一旁，幫他記錄、處理藥材。
    失敗，失敗，再失敗……試製的藥液要麽解毒效果不明顯，要麽本身也帶有毒性。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林逸看著陶罐裏最後一鍋熬製好的、色澤深褐、藥氣卻透著一股奇異清冽的藥液，深吸一口氣。
    他將這最後的藥液，喂給了一隻之前被箭毒劃傷、奄奄一息的試驗用野兔。
    在蘇婉清和聞訊趕來的蕭銳、徐明渠等人緊張的注視下，時間一點點過去。
    半個時辰後，那隻原本抽搐不止、口鼻溢血的野兔，竟然緩緩停止了抽搐，呼吸變得平穩起來，雖然依舊虛弱，但顯然，毒素被抑製住了！它活下來了！
    “成功了！林醫師！解藥成功了！”徐明渠激動地喊道。
    蕭銳也長長舒了一口氣，用力拍了拍林逸的肩膀：“好！好小子！你又立了大功！”
    林逸疲憊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身體一晃，差點栽倒，被蘇婉清連忙扶住。
    “快！按照這個方子，立刻大量配製解藥！分發給所有中毒的弟兄！”林逸強撐著吩咐道。
    星夜尋蹤，險中求索，終於在這黎明將至的時刻，找到了克製赤鬼部毒箭的希望之光。磐石堡，似乎又一次在絕境中，抓住了一線生機。
    但林逸知道，聯軍絕不會善罷甘休。解藥隻是讓他們有了繼續抵抗的資本，真正的考驗，遠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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