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如同有生命的活物，在骷髏的輪廓上緩緩流淌、凝聚，最終形成了一張模糊的、不斷變幻的……
    黃金麵具！
    麵具的眼窩位置，兩點冰冷的、如同金幣般的金色瞳孔，正穿透畫布，穿透包廂的單向玻璃，死死地鎖定在丹尼爾的身上！
    那眼神，冰冷、漠然，帶著一種俯瞰螻蟻、評估價值的絕對理性！
    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寒意瞬間席卷了丹尼爾的全身。
    他踉蹌著後退一步，撞翻了手邊的水晶高腳杯。
    香檳潑灑在昂貴的地毯上，如同殷紅的血跡。
    “先生？”瓦西裏警惕地上前一步。
    丹尼爾沒有回答。
    他猛地抬頭，再次看向那幅詭異的油畫。
    畫中那些被標注了壽命的富豪麵孔依舊清晰。
    而那張覆蓋在死神骷髏上的黃金麵具，金色的瞳孔仿佛帶著一絲嘲弄的笑意。
    “走！”
    丹尼爾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字，聲音嘶啞而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立刻離開這裏！”
    他不再看那幅畫，也不再看玻璃上扭曲閃爍的交易所界麵，轉身大步衝向包廂出口，腳步帶著一種被無形恐懼驅趕的倉皇。
    瓦西裏緊隨其後。
    幻影如同逃離地獄般衝出“北極星”拍賣行，匯入莫斯科夜晚的車流。
    車內死寂一片，隻有丹尼爾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
    他靠在冰冷的座椅上，閉上眼，腦海中全是那幅《死亡之舞》上浮現的一張張熟悉麵孔和下方冰冷的壽命數字。
    以及死神臉上那張流動的、帶著金色瞳孔的黃金麵具。
    那麵具的眼神和他在靈魂審判幻象中看到的、虛無中那兩點巨大的金幣瞳孔一模一樣！
    死神……
    它就在那裏！
    它就藏在那幅畫裏！
    它正用那雙冰冷的、絕對理性的金色瞳孔，注視著芸芸眾生，像評估商品一樣，評估著每一個人的生命價值。
    而他丹尼爾·沃羅寧，不過是它天平上，一個負債累累、等待清算的……
    負資產！
    拍賣行的奢靡喧囂被徹底甩在身後，幻影如同裹挾著寒風的幽靈，疾馳在莫斯科冰冷的夜色中。
    車內死寂，隻有引擎低沉的嗡鳴和丹尼爾粗重壓抑的喘息。
    富豪們被標注在《死亡之舞》上的冰冷壽命數字，死神臉上那張流動的、帶著絕對理性金眸的黃金麵具……
    這些畫麵如同淬毒的鋼針，反複穿刺著他的神經。
    恐懼的寒流尚未退去，一股更強烈的、混雜著暴怒與孤注一擲的岩漿便在胸腔裏沸騰翻滾。
    他不能坐以待斃！
    他必須反擊！
    用盡一切手段，從死神手中搶奪時間！
    “去‘生命線’！”丹尼爾的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金屬，打破車內的死寂。
    他不再看窗外如同巨大墓園般的城市燈火，目光死死盯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手腕，仿佛要穿透皮膚，直視那無形的“37”倒計時和“靈魂密度”的審判公式。
    瓦西裏沒有任何疑問，方向盤沉穩轉動，幻影無聲地改變方向，朝著城市邊緣那片被鬆林和電子圍欄守衛的冰冷建築群駛去。
    “生命線”研究所的核心無菌手術區。
    燈光是刺眼的、毫無溫度的白，空氣裏彌漫著高濃度消毒水和金屬冷卻液混合的、冰冷銳利的氣息。
    巨大的無影燈如同數隻冰冷的眼睛，聚焦在手術台中央。
    丹尼爾赤著上身，趴在冰冷的台麵上，腰椎穿刺區域的皮膚被反複消毒，緊繃而蒼白。
    各種生命監測儀器的管線如同蛛網，連接在他身上，“嘀嘀”聲規律得令人窒息。
    伊萬諾夫和他的核心團隊穿著厚重的鉛防護服，如同行走的冰雕，在手術台周圍進行著最後的準備。
    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
    伊萬諾夫鏡片後的眼神複雜，混合著對未知風險的恐懼和對科學禁果的狂熱渴望。
    “先生，‘黃金骨髓’原液已準備就緒。”
    伊萬諾夫的聲音透過防護服內置的通訊器傳來，帶著金屬的質感。
    “我必須再次強調，該方案僅在體外細胞和少量齧齒類動物身上驗證過初步效果。人體直接注入骨髓腔，風險……”
    “開始！”
    丹尼爾的聲音從牙縫裏擠出，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他閉上眼，不再看那些冰冷的儀器和穿著防護服如同外星生物般的研究員。
    他需要力量，需要對抗那無形天秤的力量！哪怕這力量本身，就是通往地獄的階梯！
    伊萬諾夫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麻醉師進行了最後的確認。
    沉重的鉛防護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個結構複雜、閃爍著幽藍色指示燈的微型加壓注射裝置。
    裝置連接的，是一支特製的、厚重的金屬注射筒，筒壁是冰冷的銀色合金。
    透過觀察窗，可以看到內部承載的液體，粘稠、沉重，在無影燈下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液態黃金般的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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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真正的黃金，而是超高濃度的端粒酶激活因子、經過特殊磁化處理的s級“生命因子”濃縮液。
    以及數以億萬計的、包裹著特殊生物塗層的納米金粒子，共同懸浮在一種深紅色的基礎溶液中。
    它緩緩流動著，散發著內斂而狂暴的危險光芒。
    加壓裝置發出低沉的蜂鳴，如同野獸蘇醒前的低吼。
    一根遠比常規穿刺針粗壯、閃爍著寒光的合金針頭，在精密儀器的引導下，緩慢而堅定地刺向丹尼爾暴露的腰椎硬膜外腔。
    針尖刺破皮膚的瞬間，隻是輕微的刺痛。
    然而，當它突破深層組織屏障，抵達預定位置的刹那——
    “呃啊！”
    丹尼爾的身體如同被數萬伏高壓電瞬間貫穿，猛地向上弓起，撞在手術台的束縛帶上。
    一聲壓抑到極致、如同從靈魂深處撕裂出來的痛吼，衝破了緊咬的牙關。
    那不是簡單的物理疼痛，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最深層的、仿佛每一個細胞都在被強行撕裂、粉碎、又在滾燙的金屬熔液中強行重鑄的毀滅與重生的極致酷刑。
    冰冷的、帶著液態金屬般沉重質感的原液，被高壓強行灌入他脊椎深處最敏感的神經叢。
    每一滴的注入，都像一顆燒紅的鉛彈在神經束上爆開！
    灼熱！冰冷！尖銳！沉重！
    無數種相互衝突的極致痛苦瞬間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識。
    視野被刺眼的白光和飛濺的黑色碎片填滿，耳中隻剩下血液奔流的咆哮和心髒瀕臨破碎的轟鳴。
    身體在束縛帶下瘋狂地、無意識地掙紮，皮膚上瞬間勒出深紫色的淤痕。
    汗水如同決堤的洪水，從他額頭、脖頸、脊背瘋狂湧出，瞬間浸透了身下的無菌布。
    又在手術燈的高溫下蒸騰起混合著血腥與金屬腥氣的白霧。
    “生命體征異常！心率180！血壓驟降！”
    監護儀刺耳的警報聲撕裂了手術室的死寂。
    “穩住！維持注入速率！注射神經穩定劑！快！”
    伊萬諾夫的聲音在通訊頻道裏嘶吼，帶著明顯的慌亂。
    就在這現實與劇痛交織的地獄邊緣，丹尼爾的意識猛地被拽離了手術台。
    沒有過渡。沒有緩衝。隻有瞬間的切換。
    他發現自己懸浮在一片絕對虛無的黑暗之中。無上無下，無前無後，隻有純粹的“無”。
    緊接著，兩點冰冷、銳利、如同巨大金幣熔鑄而成的金色瞳孔，在虛無中驟然點亮。
    瞳孔深處，是宇宙法則般冰冷無情的刻度。
    然後，那龐大到超越想象的、純粹由金光構築的天秤虛影，緩緩凝聚成型。
    左盤依舊空無一物，寒光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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