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險已知。”
    伊琳娜打斷他，目光依舊鎖定丹尼爾。
    “測試目的是評估‘錨定’鏈接在極端壓力下的穩定性與能量傳導潛力。這是評估其‘高價值’屬性的關鍵參數。
    “沃羅寧先生，為了亞曆克斯能獲得持續的、更優質的維持資源……你知道該怎麽做。”
    資源！又是資源！
    亞曆克斯的生命，被量化成了需要“更優質資源”維持的貨物。
    而測試的代價，可能是兒子的徹底毀滅。
    丹尼爾看著伊琳娜那張冰冷精致的臉，看著全息投影上亞曆克斯那蒼白安靜的靜滯艙影像旁邊標注著緩慢流失的生命能數值），一股混雜著極致憤怒、冰冷絕望和毀滅衝動的洪流在金屬化的胸腔裏瘋狂衝撞。
    左臂那黃金化的手指在身側劇烈地顫抖起來，仿真薄膜下透出的金光越來越亮，甚至發出極其細微的、高頻的嗡鳴。
    腰椎深處被外骨骼固定的金屬脊柱，也傳來不堪重負的、即將崩裂的呻吟。
    維克多敏銳地察覺到了丹尼爾瀕臨爆發的狀態。
    他上前半步，高大的身軀微微前傾，形成一個不易察覺的保護姿態，低沉的聲音帶著警告：
    “先生……”
    丹尼爾猛地閉上了眼睛。
    腦海中閃過亞曆克斯墜崖前那絕望的眼神，閃過奧爾洛夫猝死的臉，閃過波波夫那因恐懼而扭曲的麵容……
    最終，定格在伊琳娜那冰冷算計的藍眼睛上。
    他緩緩睜開眼。眼中的滔天巨浪被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令人靈魂凍結的絕對冰冷的死寂。
    那是一種放棄了所有希望、所有情感，隻剩下純粹毀滅意誌的平靜。
    “……好。”
    一個嘶啞的、如同兩塊生鏽金屬摩擦發出的單音節，從丹尼爾口中擠出。
    他不再看伊琳娜，不再看投影中的亞曆克斯。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將那隻黃金化的左手，抬到了自己的麵前。
    仿真薄膜在指尖的高頻震動下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紋，透出下麵純粹冰冷的金色光澤。
    他死死盯著這隻非人的手臂，仿佛在凝視著一件不屬於自己的、充滿詛咒的武器。
    集中精神？鏈接？喚醒？
    不。
    他要鏈接的，不是亞曆克斯殘存的生命場。
    他要喚醒的，是沉睡在這黃金手臂中的毀滅。
    鈦合金氣閘門嘶鳴著滑開，防腐劑與低溫金屬的氣味絞成冰冷的鎖鏈。
    丹尼爾癱在磁浮輪椅上，維生係統導管纏繞著他黃金化的左臂，如同寄生藤蔓攀附朽木。
    走廊兩側的落地觀景窗外，莫斯科的霓虹在夜雨中暈染開血與銅鏽的色調。
    “體溫35.2c，源質活性持續外溢。”
    白袍醫生指尖劃過光幕，醫療數據流在空氣中投射出幽藍的瀑布：
    [患者id：亞曆克斯·沃羅寧]
    脊柱13粉碎性骨折靜滯艙維持）
    腦幹功能抑製δ波振幅≤0.3μv）
    心肌不可逆纖維化移植窗口期：715922）
    血紅彈窗突然吞噬所有數據：
    【器官銀行智能估值係統】
    生物活性：★★★★★
    適配時效：714833
    生命當量：15 eu
    “eu…”丹尼爾咀嚼著這個魔鬼單位，牙齦滲出金紅混雜的血絲。
    維克多沉默地推著輪椅，陰影籠罩他頭頂的【42年6個月】，那層灰翳已濃如瀝青。
    病房的防輻射玻璃映出丹尼爾扭曲的倒影。
    當他凝視兒子靜滯艙的幽藍微光時，玻璃深處陡然浮起黃金骷髏的虛影——
    天秤左端：亞曆克斯搏動的心髒懸浮於培養液，每收縮一次便剝落星芒般的碎屑
    天秤右端：奧爾洛夫凝固的黃金麵具、波波夫暴跌的k線圖、維克多壽命數值上蠕動的灰翳層層堆疊
    猩紅刻度在秤杆灼燒：傾角44.9°
    “簽了吧。”
    伊琳娜的全息影像從心髒標本罐中升起，指尖輕點移植協議。
    “他的時間比冬宮穹頂的金箔更脆弱。”
    電子筆被塞進丹尼爾右手。筆尖觸及簽署欄的刹那，協議邊緣蔓生出條款iv的藤蔓文字：
    “等價交換需以靈魂密度為匯率”
    藤條突然勒緊他手腕，尖刺紮入黃金左臂的裂縫。
    劇痛讓丹尼爾撞開手術預演室的門。三維解剖台正進行全息移植推演：
    1.血管吻合階段：納米機器人縫合主動脈時，亞曆克斯的細胞突然吞噬黃金粒子排異風險↑37）
    2.神經接駁階段：少年腦幹突然閃現契約泥板紋路意識潰散概率↑89）
    3.終極警報：光幕炸開血字
    【靈魂匯率實時計算】
    供體：丹尼爾·沃羅寧
    靈魂密度：0.73貪婪係數↑）
    需補足壽命差額：8.2 eu
    “補足方式？”丹尼爾嘶吼。
    解剖台轟然翻轉，露出底下冷藏庫，維克多站在其中一格，標簽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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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年6個月】。
    “用他的。”伊琳娜的投影拂過維克多冷藏格，“或者……”
    她調出暗網交易界麵，無數頭像在死亡倒計時中閃爍：
    [商品：猝死富豪遺腹子角膜]
    時效：12小時估值：0.7 eu
    [商品：切爾諾貝利消防員抗輻射基因]
    時效：永久估值：3.1 eu
    丹尼爾突然鎖定一個拍賣欄：
    【特殊標的：猶太畫家未完成之絞刑架附贈骨灰顏料）】
    起拍價：1.2 eu
    “用未來支付現在。”伊琳娜微笑，“您擅長這個。”
    劇痛讓丹尼爾跌進記憶裂隙：
    閃回1：亞曆克斯十歲生日，他送出一艘黃金帆船模型。少年指尖被船帆割傷，血滴在甲板凝成藍蝶
    閃回2：收購波波夫油田當日，兒子滑雪墜崖的求救來電被他掐斷。通話記錄顯示：【父親未接聽時長18秒】
    裂隙深處傳來黃金骷髏的吟誦：
    “每聲拒絕都是複利債務
    每次缺席皆為壽命抽成”
    傾角飆至44.99°！
    “父親！”病床傳來嘶喊。丹尼爾掙脫裂隙，隻見亞曆克斯竟睜眼凝視窗外。
    莫斯科塔尖懸著那具黃金棺槨，棺蓋方程瘋狂閃爍：
    18 =∫(貪婪)dt + c
    c值裂變為亞曆克斯的瞳孔！
    “不！”丹尼爾砸碎電子筆。
    碎片飛濺中，十五顆金算珠從傷口迸出對應差額8.2 eu+手術費6.8 eu），淩空組成死亡方程式：
    ∑(犧牲)=亞曆克斯
    維克多暴喝著劈碎算珠，但最後一顆嵌入通風管道。
    玻璃幕牆轟然爆炸，黃金天秤突破45°臨界點。秤杆化作四十米手術刀刺向丹尼爾心髒——
    手術刀的寒芒刺破阿瑪尼西裝，丹尼爾黃金左臂的裂紋陡然迸射金焰。
    “鏘！”
    金屬撞擊聲撕裂空氣。
    黃金指骨死死鉗住刀刃，死神天秤的猩紅刻度在刀麵流動：45.1°。
    維克多的馬卡洛夫手槍已頂住自己太陽穴，扳機壓至臨界點——
    “債務清算協議觸發。”
    黃金骷髏的吟誦從刀柄傳來。
    “選項a：質押維克多壽命權。選項b：強製拆解黃金肢體。”
    天花板降下環形掃描儀，紅光籠罩丹尼爾左臂：
    [黃金肢體質押評估]
    成分：au 89.7│源質活性 11.3
    估值：18.9 eu實時波動）
    [強製拆解程序]
    步驟1：肘關節激光切割預計損失：3.2 eu）
    步驟2：肩胛骨液壓剝離預計損失：8.1 eu）
    步驟3：神經叢溶解剩餘價值歸零）
    伊琳娜的投影在紅光中輕笑：“選b吧，至少能保住忠犬。”
    丹尼爾灰藍色的瞳孔倒映著維克多槍口的陰影。
    保鏢頭頂的灰翳正凝結成實體鐵鏈，纏繞住那[42年6個月]的壽命數字。
    “先生，債務屬於沃羅寧家族。”維克多突然調轉槍口。
    子彈並非射向自己，而是擊碎掃描儀核心。
    “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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