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滴落在地板上時，都會發出極其輕微的“啪嗒”聲，在寂靜的排練廳裏格外清晰，像有人在用細針輕輕紮著她們的神經。
    一股冰冷的氣味隨之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那氣味很複雜，帶著一絲奇異的腥甜，像是剛切開的水果混著鐵鏽的味道，又隱約摻雜著醫院裏特有的消毒水氣息。
    不是那種刺鼻的化學味，而是經過時間沉澱後，變得沉悶而壓抑的味道，仿佛從某個塵封的病房裏飄來。
    萊亞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卻在轉身時撞在了身後的譜架上，散落的樂譜如雪花般落在地板上。
    其中一張恰好覆蓋在滴落的液體旁，紙張瞬間被浸濕，留下一圈深色的痕跡。
    恐懼像藤蔓般纏住了萊亞的喉嚨，但多年來與異常現象打交道的經曆，讓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記得自己的采樣袋裏總放著應急用的無菌收集瓶和滴管。那是上次分析g弦異常時養成的習慣。
    她顫抖著從背包裏取出采樣袋，好幾次才擰開收集瓶的蓋子。
    她蹲下身，盡量避開那些液體在地板上蔓延的區域，將滴管小心翼翼地伸向琴鍵縫隙處，吸取了幾滴無色粘稠物。
    液體剛接觸到滴管管壁，一股刺骨的冰涼便透過玻璃傳到手心。
    仿佛那不是室溫下的液體，而是剛從零下幾十度的冷凍庫中取出的冰塊，連空氣都似乎被凍得微微發顫。
    “萊亞？你剛才在叫我嗎？”
    艾米的聲音突然從排練廳門口傳來，伴隨著小提琴盒落地的輕響。
    她剛從外麵回來，手裏還提著買好的咖啡，卻在推開門的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僵在原地。
    自動起落的琴鍵、順著鋼琴流淌的無色液體、以及萊亞蹲在地上拿著采樣瓶的模樣，像一幅荒誕的恐怖畫，讓她手裏的咖啡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褐色的液體濺濕了鞋尖，她卻渾然不覺。
    “別過來！”萊亞急忙抬頭喊道，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小心地上的液體，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艾米這才回過神，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目光死死盯著那架還在自動演奏的鋼琴。
    旋律依舊在繼續，哀婉的調子此刻聽來更像是哭泣。
    而那些無色液體已經在鋼琴底部積成了一小灘，反射著窗外的陽光，像一汪凝固的眼淚。
    “這……這是怎麽回事？鋼琴怎麽會自己響？還有這些東西……”
    她的聲音發顫，視線落在萊亞手裏的收集瓶上。
    “你取樣了？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聯係老霍。”萊亞幾乎沒有猶豫，說出了那個名字。
    老霍是她們認識多年的樂器修複師，也是少數知道她們遭遇的人。
    上次那根纏繞著異常能量的g弦，就是老霍幫忙拆解分析的。
    更重要的是，老霍有個隱蔽的實驗室，專門處理各種非常規的生物檢材。
    那些在普通機構會被當作“無稽之談”的樣本，在那裏能得到最專業的分析。
    艾米立刻掏出手機，手指因為緊張而頻繁按錯號碼，試了三次才撥通老霍的電話。
    她語速極快地描述著眼前的景象，從自動演奏的鋼琴到滲出的液體，每一個字都透著焦急。
    而電話那頭的老霍，原本輕鬆的語氣也隨著她的講述逐漸變得凝重，最後隻說“立刻把樣本送過來，我讓實驗室準備緊急分析”。
    掛了電話，雙胞胎小心翼翼地處理了現場。
    她們用無菌紗布輕輕擦拭了鋼琴表麵殘留的液體，將散落的樂譜裝進密封袋，連地上那灘液體也用取樣棉片小心收集起來。
    整個過程中，那架施坦威鋼琴依舊在演奏，仿佛不知疲倦。
    直到她們提著樣本袋準備離開時，旋律才突然戛然而止，琴鍵也瞬間恢複了靜止，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一場幻覺。
    隻有鋼琴上殘留的冰冷痕跡，以及空氣中揮之不去的腥甜與消毒水混合的氣味，在提醒她們剛才發生的一切真實存在。
    驅車前往老霍實驗室的路上，車廂裏一片寂靜。
    萊亞握著方向盤，目光盯著前方延伸的公路，腦海裏反複回放著剛才的畫麵：
    自動起落的琴鍵、淺金色光帶中纏繞的黑紅色線條、刺骨冰涼的無色液體……
    每一個細節都像燒紅的烙鐵，在她的記憶裏留下深刻的印記。
    艾米坐在副駕駛座上，手裏緊緊攥著裝有樣本的密封袋，她幾次想開口說話，卻都因為喉嚨發緊而沒能發出聲音。
    她們都明白，這次的異常，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詭異，也可能更加危險。
    老霍的實驗室藏在城郊一間廢棄的紡織廠裏，外表看起來破敗不堪，推門進去卻是另一番景象：
    潔白的實驗台、先進的檢測儀器、貼滿標簽的試劑瓶，空氣中彌漫著酒精與試劑的味道，與排練廳裏的詭異氣息形成鮮明對比。
    老霍已經在實驗室門口等候，他穿著白色的實驗服，頭發比上次見麵時更白了些，眼神卻依舊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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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接過樣本袋，沒有多問，隻說了一句“三個小時後等結果”，便轉身走進了檢測室，厚重的鐵門在他身後緩緩關上，將雙胞胎隔絕在外麵的等候區。
    等待的過程漫長而煎熬。
    等候區的沙發冰冷堅硬，牆上的掛鍾滴答作響，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艾米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卻總能聽見那首哀婉的東方旋律在耳邊回響，眼前也不斷浮現出櫻井玄的名字。
    這個在她腦海裏一閃而過的名字，此刻卻像一根細針，反複刺著她的神經。
    萊亞則站在窗邊，看著外麵漸漸沉下的夕陽，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沿。
    她想起自己曾經翻閱過的星紋教團曆史碎片，那些泛黃的紙張上，似乎也提到過類似的“跨時空共鳴”。
    隻是當時她以為那隻是傳說，從未想過會親身經曆。
    三個小時後，檢測室的鐵門終於打開，老霍走了出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手裏拿著一份打印好的分析報告。
    他將報告遞給萊亞，聲音低沉而凝重：“你們最好做好心理準備，結果……很不尋常。”
    萊亞和艾米幾乎是同時湊了過去，目光落在報告的第一行字上，心髒瞬間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那滲出的無色粘稠液體，其生化成分被確認為人類腦脊液。
    而且，經過檢測，這些腦脊液曾經曆過急速冷凍，之後又被緩慢解凍，這也是為什麽液體觸感會如此冰涼的原因。
    “腦脊液？”艾米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聲音裏充滿了難以置信。
    “怎麽會……鋼琴裏怎麽會滲出人的腦脊液？”
    老霍沒有回答，隻是指了指報告的下一頁。
    萊亞深吸一口氣，翻動紙張，目光落在“dna比對結果”那一行時，瞳孔驟然收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份腦脊液的基因來源，與檔案中記錄的、數十年前一位名叫櫻井玄的日本青年高度吻合，相似度高達99.99。
    櫻井玄。
    這個名字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萊亞記憶的迷霧。
    她猛地想起，自己在深入研究前幾卷與星紋教團相關的曆史碎片時，曾在《血櫻不落》中看到過這個名字。
    那卷檔案記錄的是一位名叫莉婭的日裔女武士的故事。
    她出身武士家族，卻因家族仇殺而家破人亡，唯一的支撐便是初戀情人櫻井玄。
    記載中，櫻井玄在一場針對莉婭的暗殺中，為了保護她而身中數刀，最終因失血過多不治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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