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自動彈奏的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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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把它們串起,便是一串“微聲念珠”,可用來計數未來每一次心跳的絕望。
    微笑,因為聽到了觸及靈魂的、堪稱“完美“的藝術。
    流淚,因為支撐這“完美”的,是與之等量的、赤裸而殘酷的“絕望”。
    萊亞伸手接住一顆玻璃珠,指尖溫度立刻讓裏麵的和聲解凍,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像某個遙遠的觀眾在提醒:
    別忘了,絕望隻是序章。
    第六條款,揭示了星紋教會力量運作的核心美學——或者說,反美學——法則。
    它們並非單純地掠奪生命或靈魂共鳴,而是在踐行一種扭曲的創造。
    以抽取的絕望,無論是g弦中的七宗罪,還是被剝奪聽覺者的寂靜,或是第七排幽靈永恒的渴望。
    作為燃料和和弦,來催化、鑄就某種瞬間的、殘酷的“完美藝術”。
    條款最後一筆彎鉤,像指揮棒在空中定格的殘影,暗示隻要棒不落下,絕望就會持續堆疊,直到下一個“瞬間的完美”被鑄造出來。
    艾米放下小提琴,手臂因脫力而顫抖。她和萊亞凝視著樂譜上那完整的第六條款,以及那句如同最終審判般的話語。
    艾米發現自己的掌紋裏多了一條極細的銀線,與g弦色澤一致;
    她不知道這是琴弦的“回贈“,還是契約的“烙印“,但隱約明白:
    從今往後,她的每一次脈搏,都是一次潛在的“和弦提交“。
    她們終於窺見了這架殘酷機器的一個核心齒輪。
    但這發現並未帶來喜悅,隻有更深的寒意。
    要打破這個規則,意味著可能要對抗這“完美藝術需以等量絕望為和弦“的深層法則本身。
    萊亞把紫外燈轉向天花板,磷光餘輝投下巨大的“vi“影子,像給房間加蓋了一枚無法撕去的郵戳——寄件人:絕望;收件人:未來。
    而她們手中,除了那根同樣由絕望構成的琴弦,以及一個來自幻象的、撕毀契約的渺茫希望,別無他物。
    艾米把小提琴抱在懷裏,像抱一麵裂開的鏡子。鏡中映出兩個自己:
    一個在拉奏,一個在撕毀;一個流血,一個微笑。
    鏡麵的裂縫透出微光,那光裏,或許藏著第七條款的入口。
    第六條款的揭露,如同在雙胞胎麵前展開了一幅由絕望編織的黑暗織錦。
    那字句間的寒意,並非來自紙張的冰冷,而是穿透文字直抵骨髓的惡意。
    她們窮盡心血追求的音樂,那些曾在月光下流淌、在掌聲中震顫的旋律,竟不再僅僅是情感的表達,更成了一種潛在的、殘酷的“獻祭”行為。
    每一次指尖與琴鍵的觸碰,每一段觸及靈魂的演奏,都可能在不經意間,遵循那“完美藝術需以等量絕望為和弦”的冰冷法則,從某個未知的源頭汲取絕望作為養料。
    就像一株看似嬌豔的玫瑰,根係卻悄然紮進他人的傷口,用痛苦澆灌自己的綻放。
    這種認知像細密的蛛網,纏住了雙胞胎的每一次呼吸,讓她們的練習室裏彌漫著揮之不去的負罪感與警惕。
    萊亞總會在彈奏到高潮時突然停手,指尖懸在半空,仿佛下一秒就要觸碰到無形的刀刃;
    艾米則會在拉奏小提琴時頻繁走音,鬆香粉末落在琴弦上,像極了她們此刻支離破碎的心境。
    然而,她們又無法真正停止。
    音樂是她們的生命,是自幼便融入骨血的本能,是她們在這混沌的契約漩渦中,唯一能握緊的、充滿矛盾的武器。
    放棄音樂,等於主動斬斷對抗命運的最後一絲繩索,她們別無選擇。
    幾天後的一個午後,秋日的陽光帶著幾分慵懶,透過排練廳頂端的哥特式高窗,在深色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空氣中浮動著塵埃的微粒,混著施坦威三角鋼琴表麵蠟質的淡淡香氣。
    本是往日裏最讓萊亞安心的場景,此刻卻顯得格外壓抑。
    她獨自坐在琴前,試圖練習一段德彪西的《月光》。
    這首曾讓她在無數個失眠夜晚獲得慰藉的曲子,此刻卻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心頭。
    指尖落在琴鍵上,第一個音符便帶著難以察覺的顫抖,原本該如流水般溫柔的旋律,竟透出幾分滯澀的涼意。
    剛彈到第三小節,萊亞便因心神不寧而猛地停下,手指懸在黑白鍵上方,掌心滲出細密的冷汗。
    她閉了閉眼,試圖平複紊亂的呼吸,卻清晰地感受到眼白上那幾道淡藍色的五線譜紋路傳來的、持續不斷的細微麻癢。
    那是契約在體內留下的印記,像一個無聲的提醒,時刻宣告著她們與“絕望和弦”的捆綁。
    她抬手揉了揉眼角,指尖觸到皮膚時,竟能隱約摸到紋路在皮下輕微的凸起,仿佛那些音符正試圖從她的身體裏掙脫出來。
    就在這時,一陣清晰的琴音突然在空曠的排練廳裏響起。
    不是她指尖落下的聲音,也不是外界傳入的雜音,而是來自她身前的那架施坦威。
    它在無人觸碰的情況下,自行發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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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的幾個音符很輕,像落葉擦過窗欞,帶著幾分試探的意味,卻足夠讓萊亞的心髒驟然縮緊。
    她猛地睜開眼,視線死死鎖在琴鍵上,隻見那些烏木與象牙材質的琴鍵,正如同被無形的手指按壓般,規律地起落。
    動作精準得如同經過千百次練習的演奏家,卻又透著一種詭異的僵硬,像一具被絲線操控的精致木偶,沒有絲毫生氣。
    “艾米?”萊亞下意識地朝著排練廳的隔間呼喊,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她以為是妹妹在隔壁房間用什麽電子設備模擬了鋼琴聲,或是搞了什麽惡作劇。
    畢竟她們從小就喜歡在音樂上互相捉弄。
    但回應她的,隻有午後空氣的寂靜,以及那架鋼琴持續不斷的演奏聲。
    隔間的門緊閉著,陽光從門縫裏漏進一道細線,沒有任何動靜。
    萊亞緩緩站起身,腳步像被灌了鉛般沉重,每走一步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在耳邊轟鳴。
    她繞到鋼琴側麵,目光掃過琴蓋下方的擊弦機。
    那些精密的鋼弦與木槌正隨著琴鍵的起落而運動,發出清晰的共鳴聲,絕非電子設備能模擬的質感。
    而那旋律,也漸漸從最初的輕柔變得清晰起來:
    緩慢、哀婉,帶著一種東方特有的婉轉韻律,像是在訴說一段被時光塵封的往事。
    萊亞從未聽過這段旋律,卻莫名覺得熟悉,仿佛在某個遙遠的、被遺忘的夢境裏,她曾倚在一棵開滿櫻花的樹下,聽過同樣的曲子。
    更讓她心驚的是,隨著旋律的推進,她眼中的世界開始發生變化。
    這是她與生俱來的通感能力,每當音樂足夠強烈時,便能將聽覺轉化為視覺。
    在她的視野裏,這自發的音樂不再是無形的聲波,而是呈現出黯淡的、如同舊絹帛般的淺金色。
    那金色的光帶纏繞在琴鍵上方,隨著旋律起伏流轉,卻在光帶的縫隙間,纏繞著絲絲縷縷黑紅色的線條。
    那些線條像幹涸的血跡,又像凝固的墨汁,緩慢地蠕動著,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悲傷能量,每一絲都仿佛在訴說著失去與永別。
    就在萊亞被這詭異的景象釘在原地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現象發生了。
    隨著那陌生旋律進入高潮,鋼琴白鍵與黑鍵之間的縫隙裏,開始滲出一種無色、粘稠的液體。
    液體起初隻是零星的幾滴,像清晨凝結在葉片上的露珠,卻在幾秒內迅速增多,順著琴鍵邊緣緩慢流淌,沿著光潔如鏡的黑色漆麵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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