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記憶移植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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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回到畫室的當晚,門鈴響了。
門外站著那位熟悉的灰袍老婦人,她臉上悲憫的笑容在走廊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如同麵具。
這一次,她沒有帶“醫生”,身後隻跟著兩名沉默的、穿著類似神職人員製服的男人。
他們的眼神空洞,動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精準。
“索菲亞,”老婦人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鋼鐵般的意誌。
“你旅途勞頓,又經曆了……‘奇跡’的震撼。你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那些遺傳的創傷記憶正在侵蝕你的理智。是時候接受‘淨化’了。”
索菲亞想反抗,想尖叫,但連日來的精神消耗讓她異常虛弱。
那兩名男子上前,動作熟練而迅速地製住了她,一股刺鼻的氣味捂住她的口鼻,她的意識迅速沉入黑暗。
她在一個純白色的房間裏醒來。
牆壁、天花板、床單,一切都是令人不安的、毫無雜質的白。
空氣裏彌漫著消毒水和某種神經藥物的甜膩氣味。
她的手腕和腳踝被柔軟卻無法掙脫的束縛帶固定在床上。
老婦人站在床邊,手裏拿著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上顯示著複雜的腦波圖和基因序列。
“不必害怕,孩子。”她柔聲說,像是在安慰一個病人。
“我們隻是要幫你卸下那些不屬於你的重擔。你父親的恐懼,那些糾纏你的曆史回響……
“它們太沉重了。但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發現了一些……更特別的東西。”
她滑動屏幕,調出了一段模糊的、仿佛透過水麵拍攝的影像。
是那個從《牆縫之花》中走出的南京少女,她在江水中沉浮的景象。
“這個‘靈體’,這個強烈的記憶殘留,與你產生了深度共鳴。
“它是一把鑰匙,能打開一扇我們一直試圖理解的門。”
老婦人的眼中閃爍著科學狂人般的光芒。
“與其讓它作為一個外部幹擾存在,不如……讓它與你融為一體。
“這將是一次偉大的實驗,一次跨越文化與個體界限的記憶融合。
“你會成為一座活的橋梁,連接東西方的創傷記憶,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並最終‘淨化’它們。”
記憶移植!
他們不僅要清除,還要強行灌注。
索菲亞驚恐地掙紮,卻徒勞無功。
她看著一台精密的、帶著無數探頭和注射針頭的儀器被移動到床邊,冰冷的金屬貼上了她的太陽穴。
“不……你們不能……”她的聲音虛弱不堪。
“放鬆,”老婦人撫摸著她的額頭,眼神卻冰冷如手術刀,“接受這份‘禮物’吧。你會因此變得更……完整。”
一陣強烈的電擊感貫穿大腦,伴隨著難以言喻的、信息洪流強行灌入的脹痛。
無數陌生的畫麵、聲音、氣味、觸感,如同決堤的洪水,衝垮了她意識的堤壩:
——冰冷刺骨的江水淹沒口鼻,肺部火燒般疼痛。
——耳邊是聽不懂的、尖銳的方言哭喊和粗暴的異國語言嗬斥。
——眼前是燃燒的民居的黑煙,是漂浮著雜物和屍體的渾濁江麵。
——腳底踩到江底淤泥的粘滑,還有……被水泡脹的屍體的柔軟觸感。
——一種撕心裂肺的、尋找“媽媽”的絕望渴望。
這是那個南京少女的記憶!
是她在1937年冬天,生命最後時刻的所有感官體驗,被強行塞進了索菲亞的大腦。
手術,如果這能稱之為手術的話,不知持續了多久。
當索菲亞再次恢複清醒的意識時,她依舊被綁在純白色的房間裏,但感覺整個世界都不同了。
她的腦子裏充斥著兩種截然不同的記憶流,如同兩條渾濁的河水在她意識中交匯、衝撞。
她記得柏林牆倒塌時的歡呼,也記得南京城牆被炮火轟開時的巨響;
她記得父親工作室裏鬆節油的氣味,也記得江水中血腥與淤泥的混合氣息;
她能流利地思考德語,也能本能地冒出幾句破碎的、帶著江南口音的中文。
她感到劇烈的惡心和眩暈,身份認知開始模糊。
她是索菲亞·羅森塔爾,還是那個沒有名字的南京少女?
就在這時,她的左手,那隻在鏡中曾布滿絞刑痕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
束縛帶被繃緊,手指扭曲地抽動著,仿佛有自己的意誌。
老婦人和一名技術人員注意到異常,警惕地靠近。
隻見索菲亞的左手食指指甲,不知何時變得青紫,然後猛地崩裂,滲出的不是鮮紅的血,而是暗紅色的、近乎黑色的粘稠血液。
那血珠凝聚在指尖,然後,這隻不受控製的手,以一種僵硬卻堅定的姿態,開始在潔白的床單上書寫。
不是德文,不是英文,而是方方正正的中文!
鮮血在床單上蜿蜒,構成一個個索菲亞的大腦無法理解其含義、但她的左手卻無比熟練地寫出的字符。
每一筆都帶著深刻的痛苦與刻骨的仇恨,仿佛不是她在寫,而是那個被植入她體內的南京少女的亡魂,在借用她的身體,留下最後的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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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書完成了。暗紅色的字跡在白色床單上觸目驚心。
老婦人湊近,辨認著那些漢字,她的臉色微微變了,低聲念出了含義:
“江水流不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這是一句古老的中國詩句,其蘊含的悲憤與絕望,穿透了語言屏障,讓整個純白房間的溫度都仿佛下降了幾度。
索菲亞的左手在寫完最後一個字後,無力地垂落,指尖仍在滴滴答答地淌著黑血。
她仰麵躺著,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兩行淚水混合著汗水滑落。
一行屬於她自己,另一行,仿佛屬於那個遙遠的、沉沒在長江底的少女。
記憶移植“成功”了。
她成了承載東西方雙重創傷的怪物。
而左手書寫的中文血書,如同一個詭異的預言,宣告著這場強行融合所帶來的,絕非淨化,而是更深重的混亂與詛咒。
這不再是暗示,而是血淋淋的現實。
純白房間裏的時間感是錯亂的。
索菲亞被固定在那張寫下血書的床上,意識在柏林與南京、德語與吳語、父親的海因裏希與無名少女的“媽媽”之間撕裂、漂移。
技術人員會每隔一段時間就走進房間,仔細地記錄下她的各項生理數據,包括心率、血壓、呼吸頻率等等。
同時,他們也會認真聆聽並記錄下她那些混亂不清、毫無邏輯的囈語,仿佛這些言語中隱藏著某種重要的信息。
而那位老婦人,則總是站在一旁,用一種近乎冷漠的目光審視著這一切。
她就像是一個觀察稀有標本的科學家,對她身上正在發生的“融合”現象充滿了好奇和研究的欲望。
他們毫不留情地拿走了她身邊的一切物品,甚至連那支父親遺留下來的畫筆和那把藍蝶刮刀也未能幸免。
這支畫筆被鑒定為具有高度活性的“遺物”,需要進行更深入的研究,以探究它與特定基因攜帶者之間的共鳴機製。
對於她來說,失去這支畫筆就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一般。
那支畫筆不僅僅是一件武器或者工具,它更是她與父親、與自己過去的最後一絲聯係,是她內心深處最堅實的支撐。
沒有了這支畫筆,她感覺自己仿佛正在這被強行灌輸的、混亂不堪的雙重記憶中逐漸迷失。
她即將完全被“星紋”教會所掌控,成為一個真正的、承載著他們所需“實驗數據”的容器。
她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她必須奪回那支畫筆,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在所不惜。
而這個機會,就隱藏在一次例行的“神經適應性測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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